信奉明哲保身的人，出手必然都有理由。朱珠的每一次出手都夹杂着利益，但林灵泷的事，让周应勤对朱珠整个人都有了新的判断。

过分预设朱珠是理性人，反而会忽略朱珠感性的一面，以至于朱珠因为软肋做出的应激反应，都被视作理性的一面合理化。

“你……”

“啪！”

回应周应勤的是朱珠极为用力的一巴掌。周应勤的金丝边眼睛歪了，它滑落在地。周应勤看着它，嘴角浮现出兴奋的笑。

没错，就是这样。

朱珠，喜欢陆暄。这个女人，利用职位便利，和下属搞在一起，说不定当初陆暄进来，就是朱珠在向陆暄输送利益。

“因为你让我恶心！”

直到这时，她还冠冕堂皇。周应勤笑了，他说：“朱珠，你还真能装。你的那点心思，不比我龌龊多了？陆暄她知道你是女同性恋吗？还是说，你们俩其实背着陆暄的男朋友，已经搞在一起了？”

假清高，到现在还摆出贞洁烈女的模样。

男朋友？

朱珠皱起眉头，来不及多想：

“你尽管去向别人说出你的猜想，而我会证明你是个疯子。”

周应勤咄咄逼人：“林灵泷和陆暄互相看不顺眼，就是因为你吧。如果我去问林灵泷，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就算你不走，至少，也能走掉一个陆暄，不是吗？反正，对于上层来说，他们只要一个裁员的结果，那个人是谁，他们并不关心。”

他意犹未尽：“朱珠，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朱珠笑着，“我有钱，而陆暄，她还年轻。你，周应勤，你有什么？”

“你要说我是同性恋，我生活作风不正，还是说，其他有的没的。去吧，你尽管去吧。我不害怕失去S＆L，所以我不争不抢。陆暄她履历比你漂亮，她有工作能力，还正年轻，她也不会害怕失去S＆L。”

“你想要让我害怕，可是，周应勤，好像你应该更害怕。你的存款不可能cover掉你买的那套房子，你背着沉重的房贷，年龄又大了，为什么不夹着尾巴做人，还要来我面前发疯呢？”

周应勤被戳中了伤疤。他面上惨痛，几乎来不及愤怒。

“朱珠，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们不会衰老吗？”

“不，是你认为我很了不起，因为我拥有你最想要的东西。我不否认我在S＆L能站稳脚跟和我的家庭背景有关。但我从来没有搞过特殊。周应勤，我不想和你互相伤害，是你先伤害我的。我和你彼此彼此。”

朱珠拉开门，她对周应勤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晚上，朱珠约陆暄见面。陆暄要求推迟半小时，两人确定八点在环贸六楼的电影院见面。陆暄说，想看新出的电影。

职场的变动告一段落，下周，管理层会宣布陆暄所在的业务团队会整个并入朱珠当前在的创新业务线。

有些事，朱珠想提前和陆暄说清楚。

七点四十五，陆暄匆匆忙忙出现。她跑得头发都乱了。朱珠笑着：“加班啊。”

“哎，没办法，”陆暄说，“现在不准你赶我回去上班，我已经打卡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朱珠不相信陆暄真在加班。以陆暄的效率，真是加班，业务团队没有人能走。朱珠下班时就看到业务团队的人几乎走光了，只剩陆暄一个人对着键盘敲敲打打。

但这敲打声不太像工作，像演戏。

“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看电影呢，在委婉的拒绝我。”朱珠说。

“不想和你看就不会答应了。”

陆暄说得直白，朱珠感觉眼前的街景都明媚起来。

“而且这部片子我很久以前就想看了，”陆暄催促，“快到时间了，进去吧。”

朱珠看着手机里的二维码。

陌生的电影名，陌生的主演，陌生的导演。

不是抗拒和朱珠看电影，那么——

她在做什么？

这场电影，朱珠看得心不在焉。陆暄却目不转睛。她越是这样，朱珠越想让陆暄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她说：“陆暄，我好冷。”

“嗯，什么？”

陆暄反应过来，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朱珠身上。眼睛又自然被屏幕吸引了过去。朱珠叹了口气：“手也冷。”

陆暄眼睛盯着屏幕：“我外套上有兜。”

朱珠瘪嘴：“还是好冷。”

陆暄终于舍得转过头。这是工作日的晚场电影，放的又是上映过的老片，来看的只有陆暄和朱珠。

“换个位置？”

“换个位置我也冷。”朱珠就差把真实目的说出来了，暗示到这个地步，陆暄也该心领神会。陆暄说：“把外套还给我吧。”

这个人！

朱珠再忿忿不平，也只能把外套脱下来。陆暄重新穿上，身体自然偏移过来。“你做什么？”朱珠问。

“你不是冷吗？”陆暄慢条斯理地问。她这个人总是没表情。

“现在我嫌热了。”

“别动，”陆暄按住朱珠，“等我看完。”

朱珠安心在陆暄怀里看完了后半段电影。

出了电影院，陆暄自觉像个巡航鱼类一样在朱珠的身侧转来转去，挡掉各种障碍物。她一只手还抓着朱珠的胳膊。

虽说这个姿势没有情趣，但至少说明，陆暄不是在公共场合对同性接触如临大敌的人。

这样的陆暄，会有男朋友吗？

“背着陆暄的男朋友搞在一起。”

周应勤的话里，唯一会给朱珠造成杀伤力的，也就这一句了。朱珠没记错的话，周应勤是陆暄的校友，周应勤是有渠道打听到陆暄恋爱情况的。

假如陆暄和同校男生恋爱过。

周应勤似乎曾经把陆暄当成潜在结婚对象。他一向不喜欢做无用功。去打探这方面，也很符合周应勤的性格。

“朱珠，”陆暄忽然说，“你还记得上回在餐厅，你看到我和一个女生吃饭吗？她希望我和你，加上她和她的女朋友，来一次double date。”

“啊？”

陆暄立刻低头，开始对着屏幕扣字：“我这就拒绝她。”

陆暄想，她自己还真是多此一举。朱珠脑子抽了才会答应她。朱珠恐怕都忘了暴躁花花这个人了。

只是害怕下次见面，会经不住暴躁花花的灵魂叩问，陆暄才象征性地询问了朱珠的意见。

绝对是这样的。

“我和你一起去。”

朱珠想，至少，这是个去了解陆暄过往恋爱经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