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一愣，她脸上露出了好像被人踩了一脚才会有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笑起来：“我不知道。你……”

她不敢看朱珠的眼睛：

“我好像，以前和你说过这事。”

“有好感和喜欢又不一样。”朱珠说。

陆暄强作镇定：“那我有什么变化吗？”

“有啊，”朱珠说，“你会因为别人接近我生气了。难道你不知道，她和林灵泷一样，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人吗？”

理智上知道不可能，可精神上还是不受控制地波动。

陆暄沉默了，她拼命压抑着自己感性的一部分，企图让她的理智苏醒过来。而那压倒一切的冷静，却告诉她，朱珠说得对。她自己似乎也无法分析出第二种答案。

“我……”

“而我，也喜欢你。”

朱珠慢慢靠近她，陆暄紧张起来。

可是不行——

“你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吗？”

朱珠拍了拍陆暄的脸颊，又把滑入臂弯的小包扶上肩膀。

“我还要加班，先回去了。”

这天晚上，暴躁花花又试图发起好友申请：“姐姐，对不起。我女朋友不太懂事，让你生气了。”

我女朋友？

这个措辞让朱珠挑了挑眉毛。她没有兴趣参与到别人的爱恨情仇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

三分钟后，好友申请对话里更新了：

“老板不好意思我今天因为和郑镜吵架心情不好晚上多有得罪了方便加个微信吗多个朋友多条路。”

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长句。

这一对真有意思。朱珠想着。

陆暄回到家里心乱如麻。但她觉得自己像是盗窃被当场抓包。她是喜欢朱珠的，她早就知道的。

可是她配吗？

和朱珠站在一起就像花瓶上沾了一块难看的污垢。她喜欢她，但也只能喜欢。她内心的自卑在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暴躁花花联系陆暄了。

“陆暄，我女朋友想要朱珠的联系方式。”

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还会有人上赶着给自己女朋友制造出轨机会？

“——花老师，你疯了吧？”

“她，”暴躁花花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酒吧有拉客的指标。”

“她不是老板吗？”

陆暄指出暴躁花花话里的错漏：“她疯掉了，你也陪她一起疯。”

绝交的话都在嘴边了，在嘴里转了一圈就是说不出口。暴躁花花一个人在S城，且当年陆暄分手的时候，她也帮了陆暄不少。

暴躁花花半天没说话，她那边寂静得像是只有风在吹。

陆暄问：“你回家了吗？”

“回了。”暴躁花花小声说。

这么安静，准是精神小妹又给暴躁花花脸色看了。

“花老师，我凭良心说，你要和她继续在一起，我和你就别联系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给你灌**汤的，你别骚扰我，也别去骚扰朱珠。”

暴躁花花哭了：“可是，陆暄，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去相信谁？”

陆暄不禁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好几年前，董金花跪在陆暄床前，她说了和暴躁花花差不多的话。

“如果你不相信，我还能去相信谁？！”

为什么，在知道确切答案的情况下，还要把选择权交给别人？非要从别人嘴里听到谎言才能活下去？

陆暄拉开窗户，今晚的S城起了夜风，微凉的气流让天气不那么闷热了。

“花老师，你在躲些什么？你明明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就算我愿意陪你演，朱珠也不可能看上你的女朋友，你在这期间受到的伤害，会因为你愿意相信某个人而消失吗？”

“它不会消失的，它永远存在。“

周一同频会上，上层宣布了两个消息，一个是部门重组，一个则是现代美术馆确认和S＆L合作。

随之而来的是朱珠办公楼层变动。就算在白天，陆暄也得和朱珠天天见面了。

朱珠抱着纸箱下楼时，受到了业务团队的集体欢迎。或许比起周应勤，会做人的朱珠更得他们的心意。又或许，这一切都是做给周应勤看的。

慈善晚会后，周应勤没再单独找过陆暄。他独来独往，但是关于他的八卦一点都没少。曹颖还有三天就要回来了。她告诉陆暄，周应勤在相亲。

“我老公在小区附近的商业街上碰到的，周应勤，和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姑娘一起逛街。我老公没眼力见，还以为是周应勤一个人瞎逛，找周应勤聊了半天，后来办完事回来，发现那条街上还是只有周应勤和那个姑娘一起逛，两人一人一杯同款奶茶，这才反应过来。”

曹颖说到这里，笑出了公鸡打鸣声。

“但是周应勤桃花运不好，他谈了几个追了几个都没成。”

“他为什么非要结婚？”

“啧啧啧，一听就是小年轻才会问的问题，”曹颖摆起了谱，“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家里面催都没什么好怕的。周围人一个接一个结婚，有了小孩，进入了新的人生阶段，你还停留在前一阶段就焦虑得不行。”

“这有什么好焦虑的？”

“有什么好焦虑的？我现在最大的烦恼是什么，有小孩的朋友，周末出去玩一定会带小孩，我和我老公没法参与，慢慢就疏远了嘛。虽然我儿子很可爱……”

“什么？”陆暄听不明白了。

“一只猫，我儿子。但别人就觉得他是猫，我也不想让别的小孩没轻没重伤了他……话说，陆暄，你应该有前任吧？等你前任结婚了你就知道了，你会特别焦虑，那个狗东西都有人要了你还没结婚，这种攀比心一下子会涌上来的……”

陆暄想，结婚的女同性恋，有什么好羡慕的？

可过了一会儿，陆暄想，说不定那人就没弯过。

更没什么好攀比的了。

“还有啊，陆暄，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我不是三天后回来吗？可是那天我是红眼航班，我早上还得出外勤我真没力气。我打算请半天假，那半天就麻烦你……”

“可以。”

“太好了，我把日程转给你。”

日程？什么日程？陆暄顿时清醒了。鸡贼的曹颖已迅速更改了日程列表。难为她远在马来还能不怕麻烦地修改。

消息推送如下：

日程：现代美术馆交接

时间：周五上午十一点

地点：S城海河区金水街道253号现代美术馆

参与人：周应勤、朱珠、陆暄。

陆暄好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