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看见闺女的手腕姜卫民的话都卡壳了“这……这咋弄的啊？看看没啊？你咋照顾的孩子啊？”不是姜卫民胆小，主要是小孩子皮嫩，中午红肿得厉害，经过一下午时间，这会儿已经青紫了，吓人得紧。
“咋弄的？！问恁娘！”崔素兰咽下嘴里的脏话，孩子听着了不好，“说什么我一天天啥活不干净闲着，你也不脸红。从嫁过来恁家，分了地，恁爹娘给咱帮过一天忙吗？恨不得住恁大哥地里。你不在家，我不得自家下地干活啊！我闲着！我闲着咱地里自己长庄稼、自己除草啊？！”
情绪积累到这儿了，崔素兰索性说个痛快，以前自己多傻啊，老想着闹起来丢人，吃了多少亏了。如今这不指望啥了，丢脸也要扒了老两口的皮。
“我一说这事儿吧，你娘就说力气是自己的，想给谁家做就给谁家做。偏心成这样这些年我闹过吗？！”
“这？说这干啥？”姜卫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不想让媳妇多说，怕人笑话。
“那孩子呢？圆圆和绵绵般大，恁娘抱过绵绵吗？一个院子住着她把绵绵的手指甲盖挤掉了你知道吗？你啥都不知道，就知道听那边的。”崔素兰想起来就心酸，不待见自己就算了，亲孙女也这样，太寒心了。
姜卫民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事儿，啥也不敢说了，越听越难受。
“地里活没人干，孩子没人看，绵绵都是我在地里带大的，就这儿你还嫌孩子黑，姜卫民你脸呢？再说今天，我是没给她干活吗？！我给她割了一上午麦子，她呢，在村口给人家拉呱连口水都不给我送。我在家做饭呢，她非要我不吃饭拉麦子，就恁当紧啊。我累一上午了，总要吃口饭吧？说了下午去，恁娘不愿意，发脾气拽着绵绵就去恁哥家了，我拦都拦不住。结果恁哥发通火，还不是同意下午拉了。”
越说越气，崔素兰抱着女儿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说话都呜呜咽咽的，“姜卫民我们娘俩跟着你受尽委屈，你到现在还偏帮别人，你还有没有心啦？！我都担心一下午了，我不想给孩子看手吗？我手里有钱吗？你花给人家也不给我娘俩留点，家里就剩五毛钱，你让我咋给孩子看手。”
这些陈年旧事压得姜卫民抬不起头，听到家里娘俩难成这样眼泪都在眼眶子里打转，一个大男人忍得眼通红，小声劝道：“素兰你别哭，我知道家里对不住你娘俩，这些事儿我才知道，我……我对不住你俩。你先借钱给孩子看手也行啊，万一拖出来毛病喽，是吧。”
“呜呜~我……你娘……她不借给我……别人家……没人。”
姜卫民抹了把脸，顾不得一身灰，推着车子就往外走，不忘回头叫上娘俩：“素兰，绵绵快来，咱先去医院看看去。”
去医院折腾一圈，万幸没伤着筋骨，少不得被医生数落了一顿。
前脚到家，后脚姜爷爷带着姜奶奶就来了。姜爷爷是村里的电工，个不高比较瘦，整天收拾的利利靓靓，是个体面人。
今天不知道去哪儿转悠了，中山裤加上白衬衫外带个小礼帽，整得跟个城里老爷似的。进院子先四周看看，遇到好东西先记着，回头让大儿子拉走。
是的，姜爷爷就是这样，穿得最讲究，做事不地道，老想着劫穷济富。
到了屋里，姜爷爷先开了口：“素兰啊！今儿恁娘也是心急，怕麦子在地里时间长了让人偷走，说话做事急。你来家这些年也知道，她就是刀子嘴没啥坏心，我回来也说她了，你呢，消消气别和她一样。”
姜爷爷不亏是背后军师，说话一套套的。
崔素兰早知道婆家人啥脾气，这位公爹那是死人都能说活喽的人物，自家说不过。而且折腾一天了，也没力气说什么了，反正说了也没用，遂摆摆手，“爹，没事儿，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您俩回去吧，我们折腾到现在还没喝汤呢。”
姜爷爷拦住想说话的姜奶奶，点头应道，“行，恁没事儿都挺好的。我俩先回去了。”
姜卫民送二老到大门口，姜爷爷叹口气，“儿啊！素兰脾气也急，你多劝劝，别再气着了，不行就让恁娘给她赔给不是。”拍了拍姜卫民的肩膀，颇有点语重心长：“儿啊！家和不容易，好好过吧！行了，回去吧！”
目送爹娘回去姜卫民一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该怨谁，爹娘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给小辈低头，他心里不是滋味；刚知道妻女在家过得艰难，我也不能抱怨妻子。哎！
姜卫民蹲在门口抽着烟，心里堵了块儿石头似的。
姜绵悄悄来到门口，见爸爸皱着眉头，烟都要烧到手指了也没抽一口，就知道他又在纠结了。本来错在姜奶奶，可是姜爷爷直接带着人来给她老妈讲情，遮盖错处，显得老人特为难，特可怜。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爸爸不得愁死。
“爸爸，吃饭了。”姜绵走过去拉人，刚巧用错了手。“哎呀！爸爸手疼。”
青紫的手腕子杵在眼前，姜卫民眼皮直跳，心疼得不行。自家老娘再怎么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孩子多难啊！看着姜绵泛黑光的小脸，姜卫民更难受了。
家里就绵绵和圆圆俩孩子，这老人也不能这么偏心啊！对媳妇不好就算了，这可是自己的亲闺女啊！爹娘真是的。
这事儿经过街上基本都清楚，姜卫民有时碰见人说话，有心地好的就会劝姜卫民，多疼疼老婆孩子，他长时间不在家两人过得难。
“卫民呐！听大娘一句劝，别再听你爹娘的话了，多顾顾小家。不是我说，你爹娘太不应该，一点都不帮衬素兰。”
“是呢！都几年了，让圆圆拿零嘴馋绵绵，就看着孩子哭，还骂孩子嘴馋。素兰也争气，给绵绵买了零食，结果哦，圆圆吃完了馋哭了，你娘她，她竟然抢走给了圆圆。素兰说两句就坐地上撒泼。素兰娘俩难哦。”
“前几天种玉米，多热的天啊，素兰娘俩能干的十点多，孩子一点点大都没闹过。”
“……”
自从那天闹开了，街坊邻居也不藏着掖着了，见了姜卫民就想说两句，虽说目的不一致吧，但是能让姜卫民了解情况啊。这些天只要闲下来各种声音就在姜卫民脑海中回荡，原来妻女有这么多的委屈不能诉说，爹娘也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好，也不是，爹娘只是对大哥家特别好，其他时间闲着也不帮忙。
人不能留心，一旦留心，就会发现生活中哪哪都是破绽。姜卫民只是相信家人，并不是傻。仔细看看就能知道爹娘说的都是骗人的。
以前觉得爹娘就是一家做的多点一家做的少的，素兰抱怨的时候还让她多心疼老人，结果呢，姜卫民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自己都干了啥，素兰的那些话自己咋说的。
“娘又偷偷给大哥家送棉袄了，绵绵都没有呢。”
“娘说了都有，先给圆圆做了。”
“娘给大哥家送花生了，咱家没给，要不明年咱种点吧？”
那时以为素兰贪心，现在想来是爹娘太会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