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绵抱头等了很久没有听到车把落地的声音,不敢撒手,侧头悄悄往地上看,没有见到车把。又往上看,看到旁边立着个人架着车把。
来人刚稳住车子,这一车花生别看不多,落下来也够人受的,何况底下还是个孩子呢。
说到孩子,这会儿咋还不动弹啊,“绵绵!绵绵,你没事儿吧?”
姜绵这会儿其实已经松开手了,只是天黑来人没看到。听到问话姜绵才知道是谁,这是住姜绵家后面的永立叔,怕他担心,姜绵赶紧起来。“永立叔您还没回家呢?刚才谢谢您哈,不然我就惨了。”
原来姜永立家的地和姜绵家挨着,本来要回家了的,想到姜绵这孩子一个人在地里不放心,再就是人挺照顾自家孩子的,就返回地里了。
看到姜绵艰难拉车子,小小的一个人儿,被车遮的都看不到了,心里就不落忍。刚走到车前要搭把手呢,眼瞅着孩子拌趴地上了,赶忙架住车把。这车把要是落下来孩子不知道得伤多重呢,
“你这孩子咋这么能干呢?你才多大,这么重的车子就敢拉。”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让她知道厉害,又想到二哥二嫂俩人不在家,没人管孩子。孩子有心干活再说就不好了,转身背好绳子。
“绵绵,你坐车子上吧,叔来拉车,”
有人帮忙拉车就很好了,姜绵不能太不见外。连连摇头:“永立叔我就不坐了,我和你一块儿拉车。”说着就跑去板车后面,随时准备推车。
有大人帮着拉车很快,一会儿就到了家。姜绵一个小孩子在家除了水也没什么能招待的。倒是姜永立觉得她一个小孩子吃饭困难,邀请她去自己家吃晚饭。
“不用担心永立叔,我会做饭的。”姜绵觉得已经够麻烦别人的了,没啥答谢的不说,再去人家家里吃饭就太没分寸了。
姜永立也不强求,只是嘱咐姜绵,“那行,你自己做吧,叔走了。对了,你自己在家别忘了锁紧大门,有事就大喊一声。”
“我知道了。”
等人走了,姜绵锁上大门,看看天上点点繁星知道明天大概率不会下雨,便没遮盖玉米和花生。
在洗澡间匆匆洗完澡,穿衣服时看到腿上红肿的伤痕,姜绵回想起在地里的惊险情景。她真的要吓死了,越是知道的都越后怕,要是车把砸身上,少说得青紫一片,一个不好可能会重伤。
以前听人说人难过的时候不能一个人待着,容易想歪,姜绵之前还不以为意。现在独自在家,受伤还挨饿,越想越凄凉。
这几天担惊受怕,还牵挂着地里活,如今解决一样,绷着的心弦一松,人就有点受不住,坐在床头,从默默垂泪到嚎啕大哭,最后情绪过去,人又不好意思起来。
第二天姜绵早早起来,喂了自己、羊羊和兔兔。接着和小伙伴汇合去学校上课了,中午在小卖部买三袋方便面,回家自己下一袋,吃完饭,在院子里剥会儿玉米,听到小伙伴叫人赶紧出去。下午回来先做完作业,给自己下了把面条,加入上午剩下的方便面调料,凑合着吃了晚饭。
天有些暗了,姜绵打开院子里的大灯,找了个亮一点的地方,又开始了剥玉米。
静寂的夏夜里一点声响就会无限放大,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远处的蛙声、院里的虫鸣时不时响起,彼时微弱的声响,在此时姜绵的耳朵里犹如钟鼓。心跟着颤动着,忙活着手里的活,还不忘小幅度地四下张望,时刻警惕突然窜出来的东西。
姜绵从小胆子就小,七八岁时自己睡觉还能时不时被吓哭,晚上出门从来都是用跑的,且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也会心慌,即使长大了也改不了自己怕黑的毛病。
就像现在,她只会注视自己面前有光的地方,附近的黑暗处,视线不小心扫地都得立马移开,多留一会儿她都能自己脑补出一部恐怖故事。
怕黑更怕粮食坏掉,姜绵不是真小孩儿,当然知道粮食重要了。只能像只小鹿警惕着四周。
早上姜绵要更早起来,把昨天剥好的玉米编在一起,今年院子里还没有搭玉米架子,只能先把玉米鞭放在菜园的矮墙上。
一条玉米鞭由三十多个玉米组成,新鲜玉米鞭特别沉,姜绵每次使出吃奶的劲也只能拎起来一条。一个人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搬运玉米鞭,等小伙伴来叫了还有三条没搬呢。
时间来不及了,早饭都没吃匆匆和小伙伴走了。
镇医院,姜卫民刚打好饭,伺候着崔素兰吃完,两人商量着今天出院。崔素兰那天晕倒主要是因为怀孕了不知道还出大力干活,太过劳累隐隐有小产迹象,身体自发休眠保护母体。医生的建议是住院调养一周,崔素兰担心姜绵,想早点回去,大不了在家卧床休养呗,
“卫民,咱一会儿问问医生今天就回去吧,绵绵自己在家我不放下。”都三四天了没见孩子,走得又急崔素兰从没有和孩子分开这么久过。心里惦记的跟什么似的。
姜卫民不赞同今天走,人医生让住一周呢,这满打满算才三天,这会儿回家能行吗?“这才三天,医生让住院一星期呢,绵绵你不要担心,我出门前都和爹娘说了,再怎么着也不会缺绵绵一口饭的。”
崔素兰可不像姜卫民那样想,这些年他爹娘待她们娘俩啥样她心里有数,还给绵绵做饭,孩子运气好赶上一顿饭不知道得挨多少说呢。怕是绵绵饿死家里,她们转头都能和别人说“这孩子忒懒,饿死都不知道做饭。”
越想越担心,绵绵这几天还不知道咋过的呢。不行我得回去!
奈不住她的央求。加上姜卫民也隐隐有点不放心,两人在医生那里好一通说,应下医嘱匆匆回了家。
到了家里都快中午了,只见院子东边车棚下之前堆玉米堆明显少一块儿,西边菜园墙上搭着几十条玉米鞭,还有一堆带着花生的花生秧子在院子中间占路。
三轮车是进不来车棚了,只能停在门楼底下。先给崔素兰抱回里屋床上,她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路过客厅时看到桌子上的两包方便面,两人默契的没说什么,只是气氛更加低沉。
姜卫民怕崔素兰乱想动了胎气,毕竟还没养活身体呢,出声安慰,“素兰,你别担心,不管咋说咱绵绵没饿着不是,说不定是孩子想换换口味呢。”
“嗯,我没事儿,就是想孩子了,家里乱糟糟的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崔素兰也知道自己身体啥样,这胎也算高龄了,只能控制自己别乱想。
“那行,你先睡会儿,我在院里干活,有事儿就叫我哈。”
姜卫民心里也不平静,偏偏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劳动中宣泄自己的情绪。
把姜绵早上没来得及搬的玉米鞭搭墙上,羊圈里大小羊都在“唛唛”叫,显然是饿了,抓了麸皮加上热水烫熟,放在一边晾着;坐在院里择起了花生,这花生也不知道咋收回家的,放的时间不短了,底下都发热了,得尽快择完,不然要发霉的。
“三嫂子还聊着呢,你家老二两口子回来了,你不看看去?”这位邻居上午在地里干活碰见姜卫民了,这会儿下晌回家见姜奶奶在村口闲聊,看不得她那样子提了句。
“嗯,嗯?回来啦,我在这边没见着,八成是走大路了,那我得看看去,都走几天了。”姜奶奶聊得正上头呢,猛一听老二回来了,着急打探情况,嗑也不唠了。站起身拍拍腚走了。
那邻居顺势坐下来,朝姜奶奶背影撇撇嘴,“我就看不惯她这样的,有空在这玩,没空帮着管孩子。”
旁边一位老大娘住的远,不是很清楚这些,反问道:“不能吧?她刚才还说老二家没人,剩个小妮儿叫她看着呢,说操心多啥的。”为增加可行度还向同伴求证,“是吧她婶子?”
“咋不是呢,不就多会儿说的吗?”
邻居住当街,家里有小孩儿和姜绵一块儿上学,知道的多,闻言就急了,“这咋还恁厚脸皮嘞,她放屁吧!就她还看孩子,那两口子走了有三四天了吧,就没见她往胡同里走一步,见天去老大家帮忙干活。”见两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更是爆猛料,“那孩子,就绵绵,你们知道不?”
邻居也是深谙讲解之道,还给听众互动,等两人对姜绵有印象了,追问后续,才清清嗓子接着说,“那孩子懂事儿的很,听我家小二说,天天在家干活。”
“河北的地咱们不都是种了花生嘛,她爹娘走得急没收回家。她一个小人儿忙了一整天给倒完了,收回来了……”
邻居三人这边八卦着,那边姜奶奶也到姜绵家了,但是气氛可不如八卦组和谐。
原来姜奶奶在院子里和儿子表功劳,什么走这些天她心里挂念的不行啦,什么给钱让姜卫民买肉给媳妇补补啦,巴拉巴拉一大堆。
给姜卫民听得那个感动呦,心想着,有事儿爹娘也是帮忙的,这就可以啦,也不求他们待这边多好,当个邻居处着也行。自己平时就多帮衬帮衬爹娘,这样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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