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点了，姜绵有些困了，揉着眼睛：“妈，我困了，睡觉去了哈。”说着就往东间走去。

崔素兰赶忙拉住她，“绵绵先别睡，跟妈去找你爸爸去。”说着站起来把鞋底放回针线筐，端着送去东间放好。出来时拿了一件棉袄给姜绵套上。

姜绵整个人都不好了，隔得时间太久，她都要忘记了。年纪地崔素兰时常带着姜绵在深夜里满庄子找姜卫民，有时候会找到十二点也找不到，领着疲惫地孩子回家。找爸爸对姜绵来说也是噩梦级别的。找不到人崔素兰担心，找到人两口子吵架。呵！真是充实的童年啊！

看着姜绵蔫蔫的，崔素兰怕孩子哭闹，试图和她讲道理：“绵绵你忘了爸爸喝醉了，在外面可能会闹事儿，我们把她找回来吧。”拿着手电筒出了门，还不忘嘱咐她：“绵绵你别出声哈，咱先去美华家看看。”姜绵只能应好，要知道姜家庄是个有几千口人的大庄了，姜绵家住北边，美华家在西南，都有二里地了。再说了还不一定在呢。

果然娘俩找了四五家都没见人，走了快三公里了都。姜绵腿都软了，走到家门口发现门开着。刚进门见堂屋门口有个黑影，像是坐着的。

看见她们，黑影猛地站起来气冲冲地看着崔素兰，“你干啥去啦？啊！几点啦？你带着我的孩子上哪儿去了？”大步走过来，伸手就要拉开娘俩带走姜绵。

崔素兰怕他手上没轻重伤了姜绵，赶紧把孩子搂怀里，“你这么晚没回来这不是担心你嘛，在外面转转看能碰见你不？”

“找我干啥，我能有啥事儿。”姜卫民语气带着不耐，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大门锁了没？锁门睡觉！”

姜绵就怕他闹事呢，能老实去休息当然支持啦，“爸爸我去锁门。”姜绵跑去锁门，姜卫民两人说着话回了屋。

姜绵不想面对醉酒的老爸，坐着门楼下发呆。

“崔美兰！你想过就过，不愿意过就滚！”忽然传来姜卫民的怒吼声。接着崔素兰哭着接了一句“滚就滚！”快速地从屋里冲出来，拉着姜绵要开门走。

姜卫民紧随其后，拉着姜绵都另一个胳膊，不愿让崔素兰碰孩子，“你要滚自己滚！别碰我的孩子！”

姜绵被两人拉扯着，内心波澜不惊，任谁一年经历个几十回，也能这样淡定。这就是找人被当事人知道后的必然事件。也是姜绵到现在都不能理解的，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呢？

在对待孩子上终究是做母亲的心细，怕姜绵被拉伤胳膊，崔素兰主动放了手。

姜卫民顺势扯过孩子，拽着进了堂屋。按着姜绵的脑袋叮嘱：“快点回屋睡觉去，别跟着恁妈瞎跑！”说着还瞪了一眼崔素兰，见后者没有反应，恼羞地不行，“不进来就别进来啦！呆鸡样！”话落砰一声关上了门，力道极大，以致于门被弹开了一半。

声音在深夜显得巨大无比，姜绵惊得哆嗦了一下。她望望兀自往西间走的爸爸，此刻她与这具年幼的躯体一致陷入对爸爸的恐惧中，多年的成长像是一场梦，她还是不由得感到害怕。

她想要逃离这处空间，抬脚就要往外跑，可是……她看到妈妈微红的眼眶，看到她颤抖的身体，那周身密布的孤寂与凄苦。

终是没能迈出那一步，即使到现在她也没有学会怎么应对，只能在原地焦急。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啊！你自己喝得不认人，在不在家歇着。你老实在家我回去找你啊！”耳边是崔素兰绝决地话语，姜绵顿时咯噔一下。完了，又要吵了。

果然，姜卫民唰一下从床边站起，急急地走到门口，指着崔素兰就骂：“老子想喝多少喝多少，不该管的别瞎管。你*妈不好好在家给我看孩子，领着她瞎跑啥！”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卖给你家啦，还不让出门啦！”崔素兰也不甘示弱，直接顶了回去，“你少嘴里不干不净的！”

深更半夜两人之间吵了起来，声音一下比一下大。两人离得越来越近，姜绵急得团团转，偏还凑不上去。

“二儿啊，二儿，开开门！吵啥嘞这是！”这时门口传来奶奶的叫门声。

“没啥！您回去睡觉吧！”姜卫民不愿让老人担心。

姜奶奶很坚持，姜绵只好硬着头皮开门了，心想来者不善。果不其然，刚开一点缝姜奶奶就灵活地挤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姜爷爷。“爷爷，奶你们……“姜绵想打发两人回去，可是姜奶奶听都不听，直接窜到姜卫民面前，”二儿！你闹啥嘞！这是在哪儿喝的酒？”

姜卫民对老人还是很恭敬的，赶忙解释，“没啥没啥，娘你们回去睡吧。”

姜奶奶显然不满意听到的答案，“没啥嚎恁大声干啥，到底因为啥？你现在本事啦，喝点猫尿吵这个嫌那个的。”走到崔素兰身边仔细看了看，转过身又骂姜卫民，“还说没啥嘞！你看看素兰那眼眶红的。你个小龟孙儿，你是打她了不？”又挡在崔素兰前面，指着姜卫民，“小二儿，我在这儿你敢招招（打的意思）她！啊！你敢招招她！”

本来姜卫民就是强压着火气，姜奶奶这一骂，理智都没了，满脑子的“你敢招招她”。喝醉的人最怕激将法。尤其是姜卫民，他大步走到崔素兰面前，上来就是一脚，崔素兰后退两步差点没摔倒。听到姜卫民得意的话“我招她她能抓！”，猛地扑了过去。

姜奶奶吓了一跳，不敢离太近，和姜爷爷一起在边上喊“二儿别打啦！别打啦！”

打架也是女人吃亏，姜卫民还没怎么着呢，崔素兰已经被踢了两脚。

事情闹得大了，左右邻居也得起来劝架。这一条胡同住的都是自家人，姜绵的老奶奶也就是姜爷爷的母亲还在世，她有五个儿子，从胡同底开始六个院子住的都是她的儿子们，姜绵家左边是堂大伯家，右边是五奶奶家。大家都知根底，女人们先制住姜奶奶，对，就是姜奶奶，这位烧火工。男人们拉走姜卫民，堂大娘领着崔素兰去门口说话。

多方协作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长辈们先回去了，姜绵被哄去东间睡觉，姜绵堂大娘留下来开解崔素兰。

姜卫民闹完估计也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见状堂大娘也回去了。

院子里，崔素兰独自坐在墙角下，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间或用头撞两下头。

姜绵一出来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吓得跑过去抱住妈妈哭求，“妈别这样，妈！”

看着怀里的女儿，崔素兰像是找到了支撑，抱紧了孩子痛哭起来。公婆火上浇油、丈夫大打出手、结婚后娘家也变了，日子怎么这样苦呐！

日子难熬也得过，姜绵知道爸爸以后会变好的，可是那时候就已经晚了。再说她都回来了，不可能还重走前世的路，她要早早转变父母的观念，一家子和和美美地生活。

姜绵觑着妈妈的脸色宽慰她，“妈，别哭啦！呜呜~你还有我呢。以后别管他啦，咱俩好好生活吧，家里还养着小兔子呢，以后我们赶集卖兔子吧？爸爸不会管的，我们得了钱总比让爸爸招人来吃肉强啊！”

听了这话崔素兰的眼泪再度涌出，感动女儿的贴心，羞愧自己没给孩子个好生活。“好，咱们下个集去试试。”心底有了目标人也振作起来，听着隔壁的鼾声。凭啥她们娘俩难受，领着孩子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