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是什么东西?”
许猫被下人按着压到了徐府正厅中跪下,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
一块刻有“张晚棠之位”的木牌,被徐明伊重重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那是他亲生母亲的灵位。
“这是我娘的灵位。”
许猫咬着牙回答道。
他眼白分明,黑处又黑得彻底,偏生眼波流转间又溢出一抹常人所没有的灵气,偶尔眼睫一垂,又倏然抬起,竟就能将看客的魂灵摄住一般的定在原地。
徐明伊砸的用力,鲜红的血液顺着许猫的额头缓缓流下,流到了许猫眼角的位置,又顺着眼角一路往下,竟像是血泪一般。
“呵,你倒是孝顺,只是我徐明伊的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你不过只是许如南跟那个母狗苟合的私生子,贱种一个,我能让你在徐府呆着做下人,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的后母徐明伊冷笑着抚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质问着他,而他的亲生父亲许如南,却似鹌鹑一般缩着脑袋在一旁看着,嘴唇紧紧抿着,甚至连求情的话都不愿意为他说上一句。
许猫握紧了藏在袖子里面的手,牙齿死死咬着舌头,口腔之中泛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把这灵位给砍了,然后扔到火里面烧了。我徐明伊见不到这样的脏东西出现在我的府邸里面!张叔,把砍刀扔给他,让他自己砍!”
徐明伊红唇轻启,吐出来的话却让许猫心惊,许猫用绝望的眼神朝着他的亲生父亲许如南的方向望了过去,寄希望于那个男人看在曾经与他亲生母亲相爱一场的份上,能够为他亲生母亲保留最后一点的尊严,然而,许如南的眼神却在对视上许猫眼睛的那一刻,摇着头叹息着,沉默着移开了目光。
许猫彻底绝望了。
名叫张一的跛脚男人将砍刀扔在了许猫的面前,也是徐府的下人,正是他的告发,才让徐明伊知道了这块灵位的存在。
“快点啊!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徐明伊说完看向张一,张叔会意,将砍刀的斧柄强行塞到了许猫的手上。
许猫恨恨地盯着徐明伊那张过分艳丽的脸、盯着许如南那背过身的后背、盯着张一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浑身颤抖着。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与那血液混合在了一起,模糊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他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斧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许猫挥斧砍下,斧刃嵌入木头的闷响,一下,一下,又接着一下,直到灵位被砍成了碎片,方才停止。
“轰隆——”
正堂外,一声惊雷自天空中炸开,倾后,滂沱的大雨没有任何征兆的哗啦的下了起来。
“张叔,一会把他带到后院,让他在外头的雨里面跪着,什么时候雨停了什么时候让他回去,既然他脑袋不清醒,分不清楚这里究竟是谁做主,该听谁的话,就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徐明伊说罢便离开了,见徐明伊走了,许如南也没有多待,跟在徐明伊后面就离开了。
张叔按照徐明伊的命令让许猫在后院跪着,许猫暴雨中刺骨的寒意包裹着他的身体,额头和膝盖上传来的疼痛止都止不住,但这种真实的疼痛反而扭曲一般的带给许猫一丝诡异的安心。
雨势很大,他所跪的地方,不多久就积出来了一层水,许猫低头看着地上的水面,表情麻木,但下一秒,水面中的他的倒影,却突然笑了一下。
“猫猫,我能帮你。”
一个跟他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蓦然在他的耳边响起,那声音离他很近很近,像是亲昵地贴在他的耳边说着悄悄话一般,许猫惊悚的抬头环顾四周,四周什么人都没有。
“谁?”
许猫警觉地问。
四周却只有雨声。
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许猫再次低头,却见水面上浮现出了另外的景象。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的少年,穿着打扮与他一模一样。
“你是谁?”
许猫问道。
那影子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与许猫一模一样的脸,妖冶地笑着。
“你不认识我吗?”
那个影子反问道。
“我……应该认识你吗?”
影子笑了,明明长着一张与许猫一模一样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许猫给人的感觉是乖巧的,而影子给人的感觉,却是艳丽到令人心惊。
“可是,从你还在娘的肚子里面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啊。”
“你为什么会出现?”
许猫声音颤抖。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你为什么呼唤我?”
影子反问许猫道。
“我从未呼唤过你。”
“骗子。”影子似笑非笑,“不要对我说谎。我是最了解你的。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呼唤我?”
一丝黑色的头发从许猫的耳边滑落,许猫眼中满是泪水:
“……我,很孤独。我很疼。我很难过。”
“猫猫,我是为了救你才诞生的,我能带走你的孤独,带走你的疼痛,带走你的难过。好好看着水面,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许猫凝视着水面中的影子:
“我看到了我自己。”
“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我,你……你看上去很吸引人,很美丽,用语言形容不出来的美丽。”
影子笑了。
“不对,猫猫你说错了。是我们,是我们很美丽。”
“我们?”
“对,我们。”
“那,你就是我吗?”
许猫追问。
影子却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地叮嘱道。
“不。猫猫,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许安。猫猫,交给我,让我来带走你的悲伤。”
许安笑的妖冶,语气却是异常温柔。
“嗯。”
在看见许安的那一刻,许猫感觉自己的内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了下来。
“现在,闭上你的眼睛,亲吻我。”
许猫闭上了眼睛,水珠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暴雨之中,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天上的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他缓缓俯下了身体,态度近乎虔诚,吻上了那水面中的倒影。
……
与此同时,惠仪堂,卧室内。
许如南坐在木椅之上,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
徐时伊斜睨了许如南一眼,掀起来茶盖微微抿了一口手中的茶,语气讥讽。
“你忘记你是受谁的恩惠,才得到今天的地位了吗?若不是因为我和我干爹扶持,你现在还是许家那最不被看好的庶子呢。”
许如南长叹了一口气。
“可那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啊,你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用那样子折辱他吧!”
徐时伊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砸。
“许如南!是谁答应我当初除了我,你不会再有其他女人的!若不是看中了你这一点,就你这没本事的样子,你以为我愿意扶持你上位?你跟张晚棠那个贱人苟合也就罢了,居然还搞出来一个私生子?到底是谁在折辱谁!”
见徐时伊生气了,许如南心中恶心,却不得不顺着徐时伊去哄她。
“夫人莫气,夫人莫气。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管不住下半身,是我该死!”
徐时伊从鼻子里面哼出来了一声。
“若想要我不生气也可以,你把许猫给杀了,今天晚上你亲手杀了他,我就原谅你。”
许如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你若是不喜欢他,我把他赶出去就是了,何必杀了他呢,再说了,他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么,怎么下得去手!”
徐时伊“哈哈”笑了两声,在许如南面前踱步,上下打量着他局促的表情。
“不行!你不要当我是个傻子。我就不信你之前不知道许猫的存在,你既然能够瞒我瞒十几年,自然也能够偷偷将许猫给放走,若是许猫到了府外面胡乱说,或者有朝一日找我报仇,我岂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再说了,为了权力和地位,当初你连你亲哥哥都杀了,再杀一个贱种生的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许如南搓着自己的双手,试图继续跟徐时伊讨价还价。
“夫人,这谁人不知道你干爹是当今丞相温伯言温大人?谁敢找你的麻烦?”
“不行!之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愿意收留他当徐家的下人,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这一次,我算是跟许猫彻底交了恶,我不会留下来这样一个祸根的。今晚,你必须杀了许猫,否则,别怪我把你偷吃几千两赈灾款的事情告诉干爹!现在正值干爹用人之际,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干出来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你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了。”
在听到“赈灾款”三个字的时候,许如南的眼神终于变了,他伸手,拉住了徐时伊的袖子。
“夫人,有时候,你莫不要将人逼的太紧了。”
徐时伊不以为意,她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厌恶地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又怎么了?”
她背过身去,准备回到座位上继续喝茶,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身后的许如南,已经举起来了原本放在桌上的花瓶。
“哐当!”
“轰隆——”
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巨大的雷鸣声同时响起。
地上,徐时伊脸朝着地倒下,从头上的渗出来的血液蔓延了一地,已经没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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