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是你的儿子杀了明伊?”
徐府正厅中,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抚摸着许猫的画像,冷冷的问道。
他有着一张过于惊艳的面孔,明明是男子,却有着近乎于女子的美艳容貌,但偏偏他的眉眼之间,又带着久经沙场的英武与戾气,而这两者,又以近乎完美的方式结合在了一起。
许如南的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胳膊上缠绕着纱布,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身体,调整面部肌肉,好让自己看起来表现的自然。
“回温大人,是的。”
许如南刚说完,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
“大人,那个孩子也是一时之间错了主意啊……若不是明伊前一天硬逼着他砍了他亲生母亲的牌位,还罚他去大雨里面跪着,恐怕他也不会一时冲动之下,半夜跑进明伊的房间里面,趁着明伊起夜的时候偷偷砸死了他,还刺伤了我啊——”
看似在替许猫求情,许如南却在短短的几句话中,清楚的交代了许猫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他哭的认真,演的入迷,没有发现盯着许猫画像看的温伯言的眼神,变得愈发狂热起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
温伯言喃喃出声。
“大人,您在说什么?”
许如南没有听清,不解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许猫他,是男子还是双儿?”
温伯言没有回答许如南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起来跟现在的情况毫不相干的问题。
“回大人,他是双儿。”
虽然不知道温伯言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但许如南还是如实回答了温伯言的问题。
双儿是不同于男人和女人的第三种性别,双儿的身体结构与男子相同,但可以生育,通常他们的身上会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现在许猫人在何处?”
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温伯言轻轻眯起来了眼睛。
“回大人,他逃走了,但是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一定要留活口,我要亲自见见他。”
温伯言嘱咐完之后便站了起来,随从的侍卫替温伯言打开了门。
“大人要走了吗?我送送大人。”
许如南本想要跟上去,温伯言却冲着他摆了摆手。
“不用送了。”
温伯言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许如南收起来了悲伤的表情,火急火燎的问他的贴身小厮福生道:
“找到许猫了吗?得在温伯言他们找到许猫之前找到并且杀了他!”
为了让许猫背锅,许如南昨晚本来是打算杀了许猫的,但不知怎么的,许猫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力气大的吓人,竟然打伤了他,还重伤了好几个徐府的家丁逃了出去。
福生安慰许如南:
“老爷您别着急,我已经把徐府几乎全部的男丁派出去找许猫了,一定能够抢在温大人之前找到许猫的。”
许如南紧紧蹙着眉头:
“但愿如此吧。”
……
走出徐府的大门,坐在焚烧着檀香的马车之中,温伯言挑开了马车的窗帘,对着亲信周柏吩咐道:
“现在就派人去寻许猫,许如南大概率是要杀了他,一定要抢在他之前找到许猫。”
周柏不解。
“许猫不是许如南的儿子吗?虽然是私生子,但好歹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会想要杀了许猫?”
温伯言冷笑了一声。
“你还没看明白吗,你真以为是许猫杀的明伊?我刚让明伊放出了许如南贪吃赈灾款已经败露的消息,明伊就死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许如南可是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能毫不犹豫的杀死的人,舍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来保全他往后的荣华富贵,这可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周柏恨恨的咬牙。
“这许如南,可真不要脸!”
随即又问:
“只是大人为何非要找到许猫?他不过只是一个被人拿来背锅的棋子罢了,又有什么价值值得大人如此费心费力?”
温伯言笑了笑。
“你不懂,棋子的价值,取决于下棋的人如何下这枚棋子。这颗棋子如果只是单纯用来给许如南背锅,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我留着他,自然有我的道理。”
周柏没有听明白,但只要温伯言吩咐他什么,他便会去做什么,于是他向温伯言行了一礼:
“属下明白了。既然这枚棋子对于大人而言意义非凡,我亲自带人去寻他,一定将他带到大人的面前。”
……
许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处陌生的树林里面躺着,头痛欲裂。
他捂着头起身,朝着河水水面上看了一下,却被自己的惨状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只见他的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迹和污泥,但更要命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回忆,但最后的记忆只定格在了他跪在后院中,朝着自己身下的水洼吻了上去。
水洼……对,许安!
许猫想起来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的人,尝试呼唤那人的名字。
“许安,你在吗?许安?”
但叫了好久,都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许猫慌了,他本就对他现在所处的安城不熟悉,更不要说眼下他所在的这个偏僻的小树林了。
幼年,他一直随母亲居住在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面,母亲一直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得病去世了。
他和母亲两个人的生活虽然贫困,但他母亲张晚棠的爱,温柔强大到足以让他忽视掉现实生活中物质上的不如意。
可惜天不遂人愿,北方接二连三发生天灾,没有粮食,饥饿的人们甚至易子而食。
为了活命,母亲带着他一路南下,途中,他随母亲一起给别人当过下人,甚至抢为了一口吃的,蹲过大牢,挨过各种的打。
常年的劳碌外加风寒,带走了他母亲张晚棠的命,直到张晚棠临死之前,才告诉许猫,其实他爹许如南没有死,而是在南北交界的一个叫做安城的地方住着,让许猫拿着当初他们的定情玉佩前去投靠他父亲。
他娘还说,当初他们相爱的时候,并不知道许如南已经有了未婚妻,直到许猫出生之后,许如南才告诉了她这件事。
许如南也本来答应她,不会与那人成亲,但最后违背了誓言,抛弃了他们母子,张晚棠也因此对许如南心灰意冷,带着许猫远走。
但眼下,比起来不愿意再见到那个负心汉,张晚棠更不愿意许猫饿死街头,这才将实情告诉了许猫。
他虽然心中厌恶许如南,但为了活命,他还是带着玉佩,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安城,见到了许如南。
许如南心中还念着张晚棠,也认下了许猫,但许如南不过只是一个入赘的,他所住的地方,甚至还是他夫人徐时伊的宅邸,在徐府根本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为了折辱许猫,徐时伊让许猫在徐府当下人。
在徐府,他是下人中的下人,谁都可以打他骂他。
他洗过全府上下的衣服,吃过隔夜的馊饭,跪过整夜的院子,他原以为什么都做了,徐时伊会放他一马,但她不仅没有收手,甚至让他砍了他母亲的牌位。
许猫蹲在河边,用河水冲洗到自己脸上的血迹和污泥,心中迷茫。
所以,还要回去吗?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但徐府那个鬼地方,如果他回去了,徐时伊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
但是离开了徐府,他又能去哪里呢?
许猫凝视着水面,目光迷茫,下一秒,他的脖子忽的一疼,再次失去了意识。
……
“怎么样?”
“回大人,他确实是双儿。”
“行了,你下去吧。”
是谁在说话?
许猫费力睁开了眼睛,却见自己正躺在一个大床之上,旁边站着一个长得过于美艳的男人。
“醒了?”
见许猫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人问。
“你是谁?我在什么地方?”
许猫刚问出来这两个问题,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成了崭新的,甚至伤口也被人细心的处理过了。
“我叫温伯言,你现在在京都,这里,是我的卧房。”
温伯言的声音如同深夜的月光,虽然明亮,却带着一丝清冷,仿佛天然与世界存在一道无形的隔阂。
温伯言?
许猫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徐时伊,你的后娘,就是我的干女儿。”
见许猫表情困惑,温伯言多解释了一句。
徐时伊的干爹温大人温伯言?
那个追随先帝建立大盛,被誉为大盛杀神,权势滔天,甚至连当今圣上都要畏惧他三分的丞相温伯言?
许猫惊诧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翻身下床给温伯言跪下,却被温伯言给按住了。
温伯言紧紧盯着许猫的眼睛:
“我问你,你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
说罢,温伯言将一块玉佩仍到了许猫的手中——
那正是他最近遗失的玉佩。
“这玉佩我找了好久了,这是我娘的遗物,怎么会到了大人您的手中?”
“这块玉佩,被扔在了明伊的尸体旁。许如南告诉我,你是半夜潜入明伊的卧室,用花瓶砸死了她,并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留下了这枚玉佩。许如南还告诉我,你之所以会杀了明伊,是因为她一直欺辱你。可有此事?”
许猫的脑子在听到徐明伊死亡的消息后便宕机了。
“大娘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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