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上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偷拍者是从孟雪然侧后方拍的，用咖啡店里装饰用的叶子做了遮挡，因此照片里一半是绿色，一半是陈晨、程远和林悦。

因为角度问题，照片看上去是陈晨半依偎着程远，程远挨着林悦坐着，林悦看着陈晨。

一时分辨不出三人关系，但令人遐想连篇。

果然，有人回帖：“这不是那位新晋校草么，玩得很花啊，修罗场了吧！”

十楼：“我来解释一下楼上的，不保准哈。新晋校草没和前任断干净就去追新目标，然后被前任（可能还是现任）抓了个现场。”

十五楼：“校草好福气啊，左拥右抱的。”

十七楼：“爆料，校草旁边的是法学院新系花。”

二十楼：“我去，系花漂亮啊！美女擦亮眼睛啊！”

三十二楼：“这么糊的画质，都掩盖不了前任的肤如凝脂，前任，放弃渣男吧，下一个会更好，投入我的怀抱吧！”

五十五楼：“这个前任我知道，经常陪程远打球。”

六十楼：“楼上，那个男生叫程远吗？五分钟，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七十楼：“135xxxxxxxx，拿走不谢。”

一百楼：“试过了，是真的。谢谢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一百二十楼，又是一张照片。角度变了，距离更近。照片里陈晨耸着肩膀，眼眶泛红，看着程远，表情楚楚可怜。程远明显上身靠向林悦。林悦皱眉，似是很不喜。

一百三十楼：“呵，好嚣张的小三！”

一百四十八楼：“什么！我刚还在楼下看到这对，还觉得养眼来着，原来是对狗男女？！”

一百七十五楼：“知情人爆料，此人是惯三了。”

一百八十二楼：“楼上的请细说。”

一百八十五楼：“法学院居然会有这种人，请细扒惯三。”

……

帖子发表不到二十分钟，疯狂盖楼，已被系统自动标记为热贴。

一群人在楼下求八卦，但再没有具体信息。

孟雪然气得砸鼠标：“都什么人啊！张嘴就来！”

林悦看着屏幕，没有任何表情，手指隔几秒点一次刷新。

“别看了，”孟雪然拉开林悦：“这种垃圾贴一会就被删了，我去联系一下版主。”

林悦摇头，指着某一楼：“我在等这个人爆料。”

孟雪然一看，更生气了：“哪有盼着别人来造谣的，不管他说什么，都是谣言！对了！”孟雪然捡起被她丢到一旁的鼠标，一通操作：“这种帖子晚点就会被锁或者删了，先截图，保存证据！”

林悦看着屏幕，过了会，问：“你说，能不能通过ip查到背后的人？”

宿舍用的是校内局域网，论坛里每一楼都附有ip。林悦计算机知识有限，无法确认这些ip是否固定。如果是固定的，说不定能查到是谁发言的。

几次刷新后，爆料人又出来了：“我可不敢细说，有些人啊，社会得很。”

很快，有人跟着评论：“那个小三好看归好看，但是面向看着很凶啊。”

有人出来说：“你懂什么，这叫浓颜。我就喜欢看这样的。”

有人回击：“楼上真是三观跟着五官走啊，三观这么歪你也敢要，祝你离离原上草。”

林悦指着爆料人那层：“这个ip，看看和之前的是否一样。”

孟雪然被提醒到，反复对比，果然一样。

这就意味着，可能可以顺着ip找到那个人。

现在就是等爆料人是否会说更多的内容了。

毕竟对方虽然发言了两次，但没说什么实质内容，如果不是知情人，这种语焉不详的回帖混在一堆发言里，很容易被淹没。

周玲：“楼歪了，大家开始讨论长相了。”

又刷新了几次，楼彻底歪掉了。

孟雪然问林悦：“要不要我再点一下爆料人，让他多说点？既然他能出来两次，就是有表达欲的。”

林悦摇头。爆料这种事，如果是真实存在的事情，爆料人肯定找机会自己说。如果是假的，对方知道这是在造谣，只会找机会引出话题，现在楼已经歪了，突然特地点他，对方要么心虚不敢应，要么会起疑心删帖。

“不了，”林悦看着讨论内容已经偏离到明星八卦了，估计这人不会再出来说什么：“先找管理员吧。”

校园论坛内有各院系版面，一般是院系内的人在其中讨论，此外，还有综合性的论坛，比如这个帖子就发表在“杂谈”。杂谈，顾名思义，什么话题都能在里面聊，因此是校园论坛中最火热的一个分论坛，人气远高于第二火热的动漫版。

每个论坛下方都有对应管理员的联系方式，林悦在杂谈最下方找到管理员的邮箱，她开始编辑邮件，告知管理员她是该贴中被造谣成“小三”的当事人，想通过IP找到“爆料人”。

正编辑着，周玲叫唤：“林悦！程远跟人打架了！”

法学院论坛，“新晋校草，脾气暴躁社会人？”标题闪着五颜六色的金光，这是被系统根据阅读和回帖情况标记成了热门帖子。

帖子正文只有两张照片，没有文字描述。

一张是从背后拍的，一个男生用脚踹向另一个。踹人的男生，林悦认出，是程远。

其实认不出也无所谓，因为下一张清晰拍到程远的脸，他面无表情提着一个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挥拳，照片拍出了残影。

楼下有人回帖：“我去，新晋校草这么凶残的吗？各位妹妹们千万要擦亮眼啊。”

还有人说：“妹妹们，下面是我的联系方式，性格稳定无暴力倾向，欢迎来询。”

还有人说：“下头，之前还想加他来着。”

发帖后短时间大量回帖，但都是类似内容。

林悦快速看到最后，不确定道：“没说因为什么吗？”

周玲摇头：“没看到说。”

林悦皱眉，程远的谈吐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杂谈上的帖子贴出没多久，程远打架的帖子就出来了。林悦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有联系。

手机屏幕亮起，是串陌生的固定电话。

林悦心脏突突跳着，接通：“你好？”

电话那头是辅导员：“林悦，过来院办公室。”

当林悦敲开院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人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程远站在门框附，看清楚来人，眼里满是惊讶，无声问：“你怎么来了？”

林悦对他轻微摇了摇头。

辅导员对林悦说：“林悦，进来吧。”

林悦走进办公室，除了辅导员和程远，里面还有个男生，和三个估计是院里老师的人。

男生的袖子和衣领被扯坏，嘴角泛着紫红，表情很不服气地坐在一张沙发上。

辅导员问林悦：“认识周翰吗？”

林悦茫然看了眼辅导员，又环顾一圈，估计周翰就是那个坐着的男生。

“不认识。”林悦回答。

“周翰，”辅导员问：“林悦说不认识你，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周翰看了眼林悦，又看了眼程远，表情有一瞬间凶狠：“装不认识是吧？”

“说话注意点。”程远冷冷看向周浩。

周翰缩了一下脖子。

“程远！”辅导员呵道。

辅导员看着反应各异的三个人，觉得头疼。她是林悦和程远班上的辅导员，原本觉得这个班还算好带，今晚计划和男友去看个晚场电影，结果票刚买好，就来这出。

辅导员对程远印象不错，心里多少有些偏袒自己学生，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听到起因是因为林悦，而且是周翰先惹事。于是叫来林悦，想把事情调查清楚，争取能从轻处理程远。

可林悦说她不认识周翰。既然不认识，怎么可能因为她而打架。

总不能是两个男生争风吃醋吧？如果是因为这种事情，程远的处分最轻也得记过了。

“你在追陈晨吧？”程远看着周翰，面无表情道。

周翰不说话，眼神却有一瞬间动摇。

“陈晨？”辅导员想了想，好像是隔壁二班的：“这事和她也有关系？”

周翰打断：“和她没关系，她是我妹妹。”

“是刚认识，没血缘关系的妹妹。”程远讽刺道。

周翰猛站起来冲向程远，旁边站着的一个男老师呵道：“周翰！还想挨处分呢！”

周翰堪堪停了下来，瞪着程远喘着粗气。

辅导员皱眉，放弃通过问话的方式印证她了解的信息，冲着程远：“你，说说为什么打架。”

程远看了眼林悦，对其他几个老师说了前因后果。

程远刚回到宿舍，就被告知了杂谈上那个热帖。程远原本想回帖解释的，结果看到“爆料人”的跟帖。因为知道林悦被造谣一事，刚好隔壁寝室是计算机系的，他们学长也参与维护学校论坛，经过一番努力沟通，找到这个IP后面的用户，也就是周翰。

周翰今年大三，信息工程院篮球队成员，开学没多久，注意到了常来篮球场的陈晨，并向她表白。程远猜陈晨拒绝了周翰并说她心仪于他。而周翰和陈晨继续相处，期间得知程远喜欢林悦（程远强调，这是陈晨的猜想）。周翰可能处于面子，或者单纯口嗨，造谣诋毁林悦，博陈晨开心。

周翰听到最后，嗤笑：“你他妈就因为这个动手？”

周翰本来在电脑前斟酌字眼编辑林悦的事，程远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脚。他以为是之前打球惹到对方了，还想说两句。搞半天，是为了林悦。他看了眼林悦，哼，小姑娘长大了，比过去更带劲了。

林悦听完两人说话。周翰从始至终没有否认是他造谣。从他的态度可知，他完全不觉得造谣诽谤有哪里错了。

合着所有人都是由他随意拿捏的NPC。

林悦走向周翰。

周翰得意地看了一眼程远，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余光一道残影，脑子嗡地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人倒在地上。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周翰后知后觉的到脸上的火辣，跳起来冲上前：“林悦你他妈个泼妇！”

周翰是篮球特招进来的，作为运动员，他一直很自信自己的反应速度。快碰到林悦时，面前闪出一道身影，等他看清是程远时，手已经被抓住，然后被技巧一扭，反扣到后背。一阵剧痛，周翰背后泌出冷汗：“放开我，程远你他妈放开我！”

“你给我规矩点。”程远冷声道，然后用力一推，把周翰推到远离林悦的角落。

辅导员拉开林悦，上下检查一翻：“你没事吧？他有没有碰到你？”

林悦摇头。

辅导员把林悦护在身后，对桌旁的几个老师说：“事情大概情况就是如此。我会再找二班辅导员，与陈晨核实相关情况。今天的事，程远打人是冲动了，有失妥当，但他是为了维护一个女生的名誉！我作为他们的辅导员，为有这样的学生而自豪！”

“学生打架不算小事，而且打架的照片已经被散播在网上，影响恶劣。”一个老师不同意轻拿轻放。

“维护同学不是打架的理由，”坐在桌前的老师看向他们：“关于另一个女生是否涉及此事，需进一步核实。等核实完相关情况，院里会综合考虑如何处置。”

说完几个老师又问了一下周翰的情况。也不知道周翰是心虚还是好面子，说没什么事。一个老师放心不下，最后带他先去校医院看看。

走出办公室，程远让林悦跟着辅导员，他走在后面，隔在两人之间，彻底挡住周翰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