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程远问林悦：“你的手怎么样了？”
刚才那一巴掌又快又重，周翰整个人被扇倒，想也知道林悦应该也疼。
“没事了。”林悦看了眼手掌，还有些红，手腕还有残留一些不适感。转了转手腕，应该没什么问题。
“去医院看看吧？”程远还是不放心。
“看啥？”林悦看了他一眼，笑：“一会见了周翰，又打一架？”
程远摸摸鼻子：“不至于，学校已经知道了，等他们处理就好。”
今天在场的几个老师说会调查整件事情，但毕竟是打架，理由再充分也不对。虽然她两是同班，但今天下午才算正式认识。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同学，刚进大学就背个处分，林悦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愧疚。
林悦看着程远的侧脸，路灯下，他的五官愈发立体 ： “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
“怎么能是你牵扯呢，”程远语气中带着歉意：“说到底，是因为我才让你被造谣，要道歉也应该是我。”
林悦摇头，就像刚才办公室里老师说的，这些都不是打架的理由。最稳妥的做法，程远查到周翰后，把信息告诉林悦或者学校就可以了，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造谣这种行为，如果没发生严重后果，院里即便启动调查，最后可能只是不痛不痒的处理。老实说，比起交给学校处置，林悦更倾向自己直接找上周翰。
办公室的那一巴掌，看似冲动，但林悦已经憋了很久。哪怕因此受到处罚，她也不后悔。但周翰毕竟是男性，不论身高、力量、反应速度都远超自己。他被抽那一巴掌后的反应，林悦冷静下来，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如果自己私下找到周翰，怕是讨不到好。
突然，一个想法，像泡泡一样向上升起。
程远是在帮自己出气吗？
目光停留得太久。
程远停下，回看林悦：“怎么了？”
路灯下的两人互相看着彼此，晚风吹过，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
“谢谢你，”林悦看着程远的眼睛，灯光自上而下，程远的睫毛在脸上印下一片阴影：“真的，非常感谢。”
程远慢慢绽开笑容，眼底一片柔和：“原来你会谢谢啊。”
“什么话，”刚刚升起的泡泡被晚风轻柔吹破，林悦转身大步向前：“我很有礼貌的好嘛。”
被落下的男生跟在后面，再不掩饰眼中的宠溺：“是是是，你最有礼貌了。”
校园论坛上的两个帖子被锁定，涉事学生虽跨院系，但调查结果很快，三天后，林悦接到辅导员电话：“事情和程远说的差不多，院里在和信工院商量处分的事，具体等通知。因为周翰那边就是点皮外伤，程远也算是被谣言中伤的，他应该处分应该不重。”
林悦担心了几天，总算听到好消息，立马发微信告诉程远。
刚发完，一串有点眼熟的陌生手机号码打过来。
林悦犹豫着接起：“你好？”
“是我，”电话那边是程远的笑声：“怎么，还没存我号码呢？”
上次加完微信，程远发了他的联系方式，林悦想着两人后面应该没什么交集，同学留个微信就够了，就一直没存号码。现在被直接被点破，林悦窘迫道：“忘记存了。”
“这次可存好了，下次我会在检查的。”
林悦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检查的，但还是答应了一会就存。
程远：“那事辅导员和我说过了，怎么她也通知你了。”
林悦：“我也是当事人，告诉我不应该么？”
程远轻声笑着：“是，应该，毕竟我们都是受害者。”
听着程远故意重音在“我们”，林悦脸有些热，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那什么，这几天，加你的人应该少了吧？”
“嗯，”程远没有在意这件事有没有劝退效果，但猜林悦想听到肯定的答案：“形象大跌，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就好，”果然，林悦松了口气：“不然白挨骂了。”
程远蹙眉：“有人来骂你？”
林悦摇头，突然想到对方看不见，又说：“没有，这几天还有几个女生过来安慰我，虽然她们可能只是想打听八卦吧。”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轻轻软软的。
林悦有一瞬间失神。
他两，有这么要好吗？
“怎么样？”电话那头男声问道。
“什么？”林悦回过神。
“要不要来看我的比赛？”
林悦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到去给对方加油助威的程度，本想拒绝，脑海中闪过程远帮她挡在周翰前的背影，开口成了：“什么时间？”
“下周六，”程远上下拉动网页：“有个三人篮球赛，在商学院篮球场。”
林悦下周有一次试课，学生家长要求试课的时候家长也能旁听，但因为家长工作比较忙，现在还没敲定是哪一天。
“我不一定有时间，”林悦庆幸总算找了个理由：“周末可能要给学生试课。”
“家教？”程远问。
“嗯。”林悦和程远聊了她暑期打工的事。
“挺好的。你试课时间定了告诉我，我陪你去。”
“不用，”林悦说出打工的事，是不想让拒绝显得太生硬：“孟雪然陪我去，”
程远语气如常：“校门口那条路的路灯经常坏，你们女生晚上不安全。”
从学校出去，不论去地铁站还是巴士站，都要走一刻钟左右。路两旁分别是尚待开发的小树林，和正建建设的土地。白天人多，显得热闹。到了晚上，路灯总是不明原因坏掉，确实比较危险。
试课地点在市区，从学校过去坐地铁单程要一个半小时。如果试课时间定在下午，到学校肯定得晚上了。林悦表达过希望能在上午试课。但对方一直没答复具体时间。
孟雪然顾虑安全问题，坚持要陪林悦试课。林悦不觉得多一个女生会比独自一人更安全，原本打算对方不同意上午的话，就先放弃这次机会。
本来只是婉拒的借口，没想到程远提出新的问题，林悦后悔自己不该把话说得这么暧昧，但想到学生家长那边还没敲定时间，说不定和比赛时间冲突，而且程远也可能只是出于客套，因此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到时候再说。”
“不能到时候，”程远说：“你试课时间定了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如果不说，我就当你周六有空，周六一早我来你宿舍楼下接你。”
不等林悦拒绝，程远主动挂了电话。
“大田，”程远挂完电话，冲背后坐在电脑前的室友：“三人篮球赛，算我一个。”
大田扑过来一把搂住程远脖子：“兄弟！就等你呢！”
程远轻松掰开大田手臂，嘴角微微上扬：“不一定上，先算我替补。”
打架一事，处分终于下来了。
周翰因为造谣并散播谣言、打架，造成恶劣影响，处严重警告。
程远打架，虽然事出有因，但造成不良影响，通报批评。
林悦盯着公告，在公告栏前站了好一会。
孟雪然搂着她肩膀：“不错了，就是个批评，处分都算不上。”
公告为了说明事情缘由，除了“周翰”、“程远”，“林某”、“陈某”也被提及，文字虽然客观，但仍有遐想空间。
孟雪然见好友蹙眉，宽慰道：“论坛上之前的帖子没了，也没有新贴，估计沟通过了。等过段时间，大家就忘记这事了。”
林悦不想好友担心，转移话题：“张慧慧没再和陈晨一块吧？”
“放心吧，张慧慧又不傻，”孟雪然挽着林悦往宿舍走：“上次咖啡店出去，陈晨拉着她一通抱怨，可给她烦的，再加上后面院里叫陈晨去调查，张慧慧现在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回到宿舍，张慧慧见到她两，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我看到处分通报了，哎哟，可吓死我了，那天陈晨还想套我话呢，周翰为了哄陈晨开心，什么鬼话都说了个遍。我当时就猜到了，那些鬼话都是他瞎扯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告你们，就出事了。”
林悦提醒：“以后别再和他们一起了。”
张慧慧摆手：“不了不了，我只想平平安安上个大学，他们还造谣别人是社会人，我看他们最社会。”
林悦不知道陈晨社不社会的，但最近几次专业课，陈晨明显躲着他们了，哪怕是程远故意坐林悦边上，陈晨也视而不见。
林悦劝过程远，打架的事已经让他形象受损，虽然公告说他打架事出有因，但暴力行为是很扣分的，能劝退很多追求者。因此两人没必要再营造情侣或者谁追谁的氛围了。他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程远面露难色反劝林悦，之前的帖子已经对他追她的事盖章定论了。如果突然放弃，他的形象将被钉死在渣男上再无法翻身。他打架是一怒为红颜，有些人特别欣赏这种风格。说完向林悦展示最新收到的几条短信。无奈道，既然林悦不愿意配合情侣，那他还是继续追着她吧。
林悦见他油盐不进，翻了个白眼，和他保持距离。
趁老师还没来，程远问：“你试课，时间定了吗？”
今天一早，家长打电话给林悦，说她明早从外地出差赶回来，到家最早得下午两点了。林悦本想换个时间，可家长后面又得出差半个月。林悦想要么算了。学生母亲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试是在控制情绪，然后祈求道：“林老师，帮帮我们吧。我女儿现在很抗拒去学校，问也问不出原因。老师建议休学一年，明年再读高三。可我姑娘成绩很好的，只要坚持下去，明年肯定可以考个不错的学校！我离婚了十几年了，她爸早和我们断了联系，我得赚钱养家，真的没法在家里陪她一年。求求你了林老师，帮帮忙！”
林悦拒绝不了，最终同意了。
“这周日下午，”林悦看向程远，斟酌道：“如果你方便的话，晚上大概8点左右，我打语音给你？”
程远不明白：“打语音？”
林悦点头：“那会路上人少了，我开外放，旁人听到是男生，应该不会乱来。”
“我陪你去，”程远见老师来了，直说结论：“周六我来接你看球，周日我陪你去。”
林悦想拒绝，老师已经开始说话，只得放弃。
一下课，程远溜得比谁都快。
林悦发了几段消息，对方只当没看见，直到林悦睡前才回：“早点休息，明早见。”
周六早晨。
宿舍四个还睡着。
林悦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声，然后是孟雪然迷糊且幽怨的声音：“悦悦，起来，程远到了。”
林悦一时搞不明白什么状况：“……什么？”
孟雪然有起床气，有气无力但不耐烦：“看你手机。”
林悦按着惯性爬下床，拔下充电线，看到屏幕上十多个程远的未接来电，下意识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程远爽朗的声音：“叫你起床可真难啊。”
林悦怀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方：“不是，大哥，这才七点啊。”
程远笑：“选手要早点过去签到，给你带了早餐，快下来。”
林悦迷迷糊糊地洗漱，扎马尾，换运动服，下楼。
清晨阳光明媚，刺得林悦恍惚起来，她为什么下楼。
“林悦。”
林悦人随声动，见程远站在一棵被人叫做情人树的树下，不同于平时的休闲打扮，他上身一件黑色的宽大运动外套，下身一条篮球短裤，脚上一双黑红相间的球鞋，单肩背着个灰色大包。
一看就是去打球的。
他逆光站着，身上泛了层金色的光。
林悦觉得更刺眼了。
“早啊，”程远走过来，递上一袋早餐：“门口的小笼包，很好吃的。”
门口小笼包很有名的，无奈林悦和孟雪然都是起床困难户，很少吃上。
“多少钱，一会转给你，”林悦接过早餐，发现格外重：“这太多了，我吃不完。”
“谁说都给你了，还有我的呢。”
林悦打开看了看，确实是两人份。于是把早餐推到程远面前：“自己拿，重死了。”
程远笑着接过两人的早餐，往八角亭走去。
宿舍面前的绿地铺了几个碎石路，弯弯绕绕串着几个八角亭。早晨的时候，很多人来这晨读。晚上，很多情侣在这边惜别。
周末早晨，睡懒觉的人多了。程远找了个人少的亭子，把早餐拿出放在桌上。
林悦坐下来的时候，程远掰开了一双筷子，挂了倒刺，递给她。
“谢谢。”林悦接过筷子。
程远拧松一袋豆浆，递了过来：“老板自己熬的，挺香的。”
八角亭还是有人的，路上不时有人路过。
林悦不想一大早就跟着演戏：“我自己来就行。”
想了想，又说：“多少钱，转给你。”
“不用，”程远解开一大袋小笼包推到她面前：“多吃点，一会叫大声点。”
几秒后，林悦怒：“说什么鬼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