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奥,”白薇薇点点头,听话的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巧,那天周胜男来厂里找王恒顺,正好碰到厂里丢了一小箱电视机零件。”
“那批零件是省城送来的样品,厂里十分重视,肯定要查清楚这批零件去哪里了。周胜男作为当天出现在工厂里的外人,当然也在被怀疑的队伍当中。”
“本来她不是厂里的工人,没机会出现在生产车间,嫌疑是比较小的。是周胜男自己提出来,她作为厂外的人,最应该自证先排除嫌疑。”
“在她自己的坚持下,先被搜了身。”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周若男已经猜到了,“当然是什么都没搜到。那厂里丢东西了,自然没有只搜外人,不搜厂里的工人的道理,最起码丢零件的那批生产线的工人是要搜的。”
“我正好就是那批生产线上的?”周若男了然的问。
“对。”白薇薇心有戚戚,点点头。
“然后在我身上搜出了零件?”
“不是在你身上,是在你宿舍的被子里。”白薇薇纠正道。
“就因为在我被子里搜出来了零件,就推断我是小偷,厂里的领导们就信了?”周若男觉得这不合理。
按照逻辑推断,谁会把偷来的赃物随便塞到被子里,最起码应该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或者锁在自己的柜子里吧。
估计是没找到她的钥匙,打不开柜门,情急之下才塞到了被子里了。
“厂里领导们当然没信。”白薇薇赶紧否认,毕竟她爸白副厂长也属于厂领导的行列,她不能承认她爸智商有问题,居然相信这么低端的手段。
她说完,小心的翼翼的看了周若男一眼,周若男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完,后面还要转折。
“但是?”周若男挑挑眉,了然问道。
“但是……,”白薇薇打量着周若男的神色,有些心虚的小声补充道,“但是厂里领导主要关心的就是零件在哪里,现在零件找到了,厂里也没有什么损失,至于到底是谁偷了,或者说是拿错了,都不重要了。”
厂里的领导都是人精,一看这就是厂里的职工之间有龌龊,故意栽赃陷害。
他们可没心情管职工之间的爱恨情仇。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零件在一个没背景的小临时工手上,让她背锅就是了。万一往后调查,查到哪个领导的孩子,或者是哪个老职工干得,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嘛!
老奸巨猾的厂领导们才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做呢,索性直接结案,把事情归结到周若男身上。
这还是白薇薇和她爸白副厂长据理力争,她爸爸才愿意出面提议,把事情定性为职工失误,误把零件带出了操作车间,扣了周若男半个月工资,以示惩罚。
否则按照原来的处理方式,是要认定周若男是小偷,把她开除出厂的。
白薇薇一直感觉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没处理好,让好朋友吃了哑巴亏,这时重提旧事,总是带着几分歉意和心虚。
在她看来,这件事是个十分丢面子的大事,但是在多活了几十年的周若男听来,却只觉得可笑。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丢零件的时候,周胜男正好在厂子里。
她主动提议要搜身。
丢东西的车间正好是自己的车间。
而东西又恰好就出现在自己的被子了。
世上所有的巧合都赶在一起了?
周若男用脚趾想也知道周胜男的小把戏,无非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她同宿舍的工友搭上线了,两人合作。
工友偷偷把东西带出车间,藏到她的被子里。
然后周胜男主动站出来要求搜身,以身作则,让领导合情合理的搜员工宿舍。
就像白薇薇说的,这样的小把戏厂领导们肯定不信,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穿她是被陷害的。
周若男一看周胜男的手段这么低级,更是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也就到了工厂宿舍区。
“薇薇,我先回宿舍休息了,等周一上班了中午再一起吃饭。”
“若男,你还发着烧呢,要不然今天就到我家吃,正好让我妈给你做点好吃的,给你补一补。”白薇薇看周若男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心的提议道。
荷花电视机厂的宿舍区分为两个部分。
靠在外侧的是两栋员工宿舍,每间房面积不大,还不到十个平方,里面一般摆着四张上下铺,也就说一间房要住八个人。
员工宿舍一般住的都是周若男这样的单身职工,或者是还没有资格分房的职工。
其他的老资格职工和厂领导,则是住在靠里侧的家属院。
像是白薇薇家,她爸爸白副厂长算是厂里食物链的顶层,住的房子自然是比一般职工好的多。
宽敞的二层小楼,上下六七间房,一楼还要一个面积三十多平的客厅。白薇薇的父母,哥哥嫂子,还有侄子侄女,十来口人也轻轻松松住下。
但是周若男向来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自然不会跟着白薇薇回去。
“不用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也吃不下什么。我先回宿舍躺一会睡一觉,估计明天感冒就好了。”
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开,周若男独自上楼。
她在几个相似的房间门口来了转了几圈,最后才找到自己的宿舍。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宿舍里空无一人。
周若男还记得自己的床铺是最里面的上铺。
她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现在宿舍里空无一人,正是休息的好时间好地点,她的累意也涌了上来。
周若男打开自己的衣柜,这时候也没什么睡衣家居服,她直接翻出一身干净的秋衣秋裤,替换了上。
她把脏衣服收拾好,沿着梯子爬到上铺。
一沾上柔软舒服的被褥,她的眼睛就睁不开了,几个呼吸之间就进入了梦乡。
周若男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等她听到宿舍里乱糟糟的动静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今天的猪肉丸真好吃,我现在还觉得嘴里留着猪肉丸的味道呢。”
周若男这个宿舍住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女孩,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大家都没结婚,自己又是工人月月有工资领,条件都不错。
这一到周末,就相约着出去吃点好吃的,逛逛公园看看电影什么的。
听她们在床下叽叽喳喳的,这是刚去外边吃完好吃的回来。
“是啊,这么一比,咱们食堂做的就是猪食。”另一个工友也是意犹未尽。刚吃过鲜美酥脆的猪肉丸,再想想明天要吃的一点荤腥都不见的大锅菜,她很是嫌弃。
“你在那胡说什么,食堂是猪食,那我们是什么啊?”
“还能是啥,说咱们是猪呗!”
“我可没说这话,这是你自己说的。”那人哪敢承认,连忙摆手否认。
大家刚刚吃的舒心,心情都不错,打打闹闹间不知谁把话题带偏了,由吃的变成了人。
“你们……刚刚见没见到送货的那人,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八十年代还是比较保守的,尤其是二十多岁的女孩,说起异性来总是含蓄着,遮遮掩掩的,话还没说完,脸就臊了个通红。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唯恐别人听见了似的。
“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黑。”
“我觉得也有点黑,不如咱们厂里的……王干事白。”
有人不赞同,“男人黑点怎么了,他一看就有力气,总比那个子矮的好。”
刚刚说“不如王干事”的姑娘不乐意了,“我还是觉得王干事好。人家王干事是厂里的干部,工作好还有文化,人长得也干干净净的,不比他一个没正经工作,靠给人送货的强太多。”
两人一个站“黑男人”派,一个站“王干事派”,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两人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两个男人,居然吵了起来。
正当周若男心里盘算着,这“王干事”不会是“王恒顺”那个混蛋吧,另一个明显气势十足,甚至有些粗犷的女声插了进来。
“好了,人家好不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有没有正经工作又咋了,花你的钱了还是吃你的饭了,话这么多。”
这女人一说话,宿舍里立刻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说话了。
周若男一边笑这些小姑娘的感情真是瞬息万变,刚刚还亲亲热热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这一翻脸气氛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另一边也回忆起最后说话的女人是谁了。
这般沙哑粗犷的声音,她就遇到过一个人。
她们这个宿舍的舍长,也是她同车间的工友,刘红云。
周若男之所以对刘红云记忆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她独特的嗓音,更是因为她的能力和毅力,是她认识这么多人中,独一份的。
包括周若男自己都甘拜下风。
她还记得年轻时,总和刘红云一条线搭档,但是刘红云的生产数量总是车间第一。
不仅如此,她下班之后还会帮着车间搬货卸货。
平常这些货都是男人来干,但是刘红云却不管这些,她不仅主动干,甚至干得比一般男人还好还多。
她是当之无愧的工厂铁娘子,能抵半边天。
两人年轻时虽然相交不深,但是相处的也算愉快。
正当周若男回忆完往事,想着要起来和刘红云打个招呼时,却没想到床下的怒火冲着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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