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去洗漱,杨汀白抱着猫缩进被子里。
热毯子是长方形,铺在最中间,她伸手测了测宽度,应该有一点二米。
轻轻松开怀中睡成猪样的猫,杨汀白下地,想着把电热毯往一侧顺顺。
轻轻一扯,没拽动…
“雪糕,你是真的要控制体重了。”
三花漆黑的瞳孔盯着杨汀白,讨好地亮出肚子,然后等杨汀白上手——一拉。
三花翻了半个跟头,没头脑地立起小短腿,迷茫地看着自家主人,什么东西掀走了自己。
喵~
杨汀白看着调整好的底褥,又将床单铺好,还原先前的样子。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身体灵活地滑进被子里,一把将游离于状况之外的猫捞回来,手伸进三花肚子上取暖。
喵喵~
“别骂别骂了,我这不是冷吗?”
杨汀白讨好地亲口三花猫头,赶紧顺毛。
她的猫是只话痨,高兴了叫,不高兴了也叫,相处了这么多年,杨汀白还是能分的来它的情绪变化。
姥姥家是没有吹风机的,唐知顶着同款刺猬头进来,手里捏着可能真的会刺死人的一缕冰发,轻轻一捋,薄锐的冰碴簌簌而下。
“我来给你擦头发。”
杨汀白又坐起来,已经在她怀里睡的半熟的三花滚落一地,终于遭不住了,喵喵叫着指责杨汀白这个已经变心的主人,撑着被子跑到了床尾,安心窝下。
“年糕呢?”
唐知问道,把毛巾递给杨汀白。
“萨摩毛长,受不了房间的热,姥爷给它在院子里造了狗窝,时间一到它就自己去睡觉了。”
“它喜欢冷,那它是不是能拉雪橇。”
唐知随口一问,就见杨汀白眼睛一亮。
“唐知,明天我们去滑雪吧!”
“你知道有滑雪的地方吗?最好是那种有专门走过的路,带点儿冰溜子,底下蹭个塑料袋子,滑的可快了。”
“有,不过我们小时候都是拿面粉袋子滑,因为可以坐两个人。”
杨汀白说的激动了,手也开始加速,唐知觉得自己脑袋像个加热宝,头皮热乎乎的。
头擦的半干了,也炸毛了。
杨汀白在床上狂笑,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一不小心,踹了那只猫一脚。
这下又把祸惹了,唐知坐在床边等头发彻底干透,杨汀白抱着推三阻四的猫在那里好话说尽。
唐知开始还觉得有意思,听了一会儿心生嫉妒。
破猫,她从来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又是亲又是抱又是道歉,一口一个宝宝对不起,听着刺耳,看着刺眼。
偏偏那猫灵性的很,冲着唐知喵了一声,然后就开始蹭杨汀白的脖子,两只爪子一下有一下没的开始抓空气,讨了杨汀白的欢喜,窝心肝似的把猫笼在怀里。
“唐知,我的猫好可爱呦,你说是不是?”
迎着杨汀白的问询,唐知附和。
“很可爱。”
可爱的像个大地雷。
唐知终于收拾干净自己,掀开被子。
杨汀白让她赶紧躺下,不然热气跑光了。
电褥子的热度就靠着里面的电阻丝,被被子笼着,一跑就得持续性发热。
天色并未彻底黑透,房间里盛满了月色,照在杨汀白脸上一种如水的银白。
四下无声,唯有猫打着呼噜,随着她拨弄的手有韵律感地起伏。
有这手段也不用在她身上,大晚上地就知道撸那条破猫。
毫无睡意却不说话属实有些奇怪,杨汀白打破了僵局。
“其实夏天的话,我们这边儿更好玩。现在的房屋都是统一建好的,之前我们在山那边住,分村上、村中、村下,每户人家都隔了几十上百米,树种的多,到处都是果子。”杨汀白侧躺过来,把手枕在脸下面,眼睛亮晶晶地补充道。“我们那时候最喜欢漫山遍野地找果子,像野草莓、野樱桃什么的,可甜了。不过现在应该摘不了了。”
“为什么?”唐知好奇问道。
“老村那边没人住了,树木杂草疯了一样地长,原先的房屋都废弃了,林树成荫,阴森森的,太阳光线弱点都感受不到温度,以前姥爷和姥姥回老村去取东西,还拍了视频给我看,确实不能住人了。”
杨汀白住了嘴,没再往下讲,一说这些她就感觉后背发冷,实在是容易联想到画面。
“看来有人气有时候真的很玄乎。”根据经历,唐知自己才是最应该相信玄学的人。
“我们现在就挺有人气的。”
能把房屋有人气跟明星热度扯到一起,看的出来杨汀白不想提这些。
唐知唇角一掀。
“其实我挺怕农村的。”
“为什么?”
杨汀白接话问。
“我小时候也喜欢寒暑假去我奶奶那边玩,她们那有条沟,说着是沟,其实是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的盆地,中间有个很浅的潭。大人怕小孩儿贪水玩儿,就会告诉她们,山里有个迷狐子。”唐知抛钩子。
“迷狐子是什么?”杨汀白渐入佳境。
“迷狐子吖,就是披着人皮的狐狸,擅长幻化,经常会伪装成迷路或者受伤的外乡人博取同情,等人靠近了就朝你脸上扬把细沙,然后人就迷糊了,乖乖跟着迷狐子走了,就再也寻不回来。”
“我小时候胆子大,不相信这些,就赶着奶奶家的羊,从山上沿着土坡往下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哼歌,走到潭水边,让羊自己去吃草,我在谭边用水垒城堡,结果玩的太高兴,忘了时间,就到了下午。”
“然后呢?”杨汀白动了下喉咙。
“农村你知道的,只要晚霞一出来,就临天黑不晚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我害怕,就赶紧找羊,结果找来找去就是少了一只羊。一只羊几百块,我肯定要找到,那时候都快傍晚了,落日就露了半个。”唐知的声音逐渐低沉,引着杨汀白沉浸其中。
“然后我就看到…”唐知停顿了下。
“什么?迷狐子吗?”杨汀白还记得前情提要。
唐知都快忘了迷狐子的出场。
“不是,我看到一群穿着黑袍的人在一个白袍人的带领下从山那头开始往下走,明明那座山是峭壁,他们走的路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好像有人拿笔画了一条线出来。我直接吓傻了,站在原地打哆嗦,然后我要找的那只羊终于从林子里窜出来了,我就赶紧赶着羊往原定路线跑,千不该回头看了一眼,和那个白袍人对视后,回去我就发起了高烧。”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家里人给我吃了退烧药就睡下了,我一个被高烧折腾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迷迷糊糊中我就看到自家的铝合金玻璃门前出现了个人影,就是白天那个白袍人。”
杨汀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唐知抿了下嘴,做出敲门的手势。
“叩叩…”
“啊!”杨汀白一声尖叫,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旁边专心编故事的唐知都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一激灵。
这么凑巧?
“汀白,小唐,是姥姥。”
唐知起身“啪”地一声打开灯。
杨汀白这才从被子里升起一个惊魂未定的脑袋。
唐知心虚地摸摸她的脑袋,小跑着去开门了。
许有容怀里抱着东西笑眯眯地进来。
“怎么样?还没睡吧?”
“没有,姥姥。”杨汀白有气无力地回答。
许友容假意轻拍了她胳膊嗔道。
“大晚上鬼叫什么,把人家小唐吓到怎么办?”
杨汀白冲着唐知死亡微笑。
唐知盯着地面,这瓷砖拖得可真干净。
“姥姥,你怎么过来了?”
“我忽然想起来咱们家有个多的电热毯,过来给你们铺上。”
唐知拉被子,杨汀白抱猫移到了床尾。
“哎,这个电热毯怎么跑偏了,我记得我铺到中间了呀。”许友容讶异地说道。
“没有吧,姥姥,你可能记错了。”三花从杨汀白手中脱落,跑到明显唐知睡的偏多的电热毯上面打滚。
“不可能,我今天早上才铺的。”许友容没多想,倒是唐知抬头看向了杨汀白。
“别管了,现在把这个铺上就好了。”
杨汀白含糊过去,从许友容手上接过电热毯开始往自己那边铺,又把唐知那边的拉过来对齐,三下五除二地就干完了所有事。
“真是长大了手脚都利索了。”许友容感叹不已,随机想起了什么说道。
“睡这个容易上火,我去给你们接杯水,晚上多喝点儿。”
许友容风风火火地走了。
杨汀白若无其事地让唐知上来睡觉。
“电热毯你换的?”
唐知用的陈述语气,杨汀白又敏锐地感受到她的不悦。
“你不会又要生气吧?”
唐知不语,只是去抚平床角的褶皱。
“我接的热水,有些烫,你们晾会儿再喝。早点儿睡,别熬夜玩手机了。”
许友容只是进来的机会,也没感觉有什么僵持氛围,安顿了两句就走了。
杨汀白拽着被子掖到下巴,她也有些委屈,明明做的好事,唐知就是不领情。
就像上次去看她话剧演出,唐知也是这样,她好像一点儿也不能接受她赤·裸的好意。
“你不能每次这样都不跟我说。”唐知泛着无力。
“我对你好还有错了?”
三花站起来喵了一声,去蹭杨汀白的脊背。
“你对我好也不该欺负自己。”
杨汀白堵在眼眶的泪水倏然就迸出来了。
欺负这个词准确又轻而易举刺中了她,好像那些喜欢已经呈现了她低自尊的表现。
“杨汀白”唐知在身后叫她。
“你起来,你起来看看我。”
借着唐知的力道,杨汀白转过身,忽然就怔住了。
唐知很认真地盯着她看,用她通红的眼眶。
“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先我一步爱你自己,如果那些爱意有所缺少,反馈给我的只有痛苦。”
二十多岁的杨汀白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但她能笨拙地感觉到唐知情绪的波动中的浓烈炽热。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压低她的脖颈,凑近了,诠释着自己。
“我以后会告诉你,但是你不能拒绝。”
不能拒绝我的每一丝偏爱。
“好,我答应你。”
唐知盯着她的瞳孔,她看见了面前的杨汀白,也看见了一览无余的自己。
她们两个其实,都不是能把情爱挂在嘴边的人,任凭爱意汹涌,嘴巴严丝合缝。
从前总是你进一尺,我退一丈,留下边界线,两块玻璃靠着水粘连在一起,一旦水干了,玻璃就砸的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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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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