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见谭欣进了教室却不搭理自己,反而杵在讲台前一副若有所思(在他看来更像是准备搞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还是单纯想捧梗接茬,他立刻抬高音量,用一种足以让半个教室都听清的、带着起哄意味的语调喊道:
“哟!蛙哥!站讲台上这是要干嘛?是不是看大家来得差不多了,准备再给我们开个专场,来一首啊?”
这番话一出,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都集中到了讲台前的谭欣身上,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期待看好戏的笑容。可见,无论王平是不是“蛙哥”这个绰号广为流传的首要“元凶”,他此刻积极“推广”和“应用”的行为,昨天刘炜将他打入“罪魁祸首”行列一点也不冤。
谭欣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座位之谜”的破局之法,猛地被王平这一嗓子cue到,思路瞬间打断。他带着几分被打扰的恼怒循声瞪去,正好对上王平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贱笑表情。谭欣没好气地送给他一个相当秀气的白眼,内心职业习惯再次自动弹幕输出:“闭嘴啊,宝宝!小嘴巴巴的能不能消停会儿!”
他懒得跟王平多费口舌,正准备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思考,视线掠过讲台桌面的瞬间,却猛地定格在了靠近教师用桌一角的位置——那里,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张清晰的座位表!表格里清晰地画着座位布局,每个格子都对应着一个名字。
“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谭欣心中豁然开朗,“为了方便任课老师上课点名,讲台上肯定会有座位图啊!所以我刚才苦思冥想了半天的世纪难题,答案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在我眼前?”
他立刻凑上前去,手指快速在表格上划过,很快就在第二排,靠近教室前门的一个三人连排座位的中间格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谭欣。
然而,还没等他为找到座位而高兴,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瞟,看清紧挨着自己名字、位于靠墙那个座位格子里的名字时,他的眼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个名字是:刘炜。
谭欣:“……”
一股混合着“果然如此”和“小小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他默默地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还在那儿挤眉弄眼的王平,心里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好吧,看来某些‘缘分’,是注定要捆绑销售了,想单独退货?没门儿。”
他果断无视了王平以及其他同学可能存在的、期待他“高歌一曲”的目光,径直走下讲台,朝着第二排那个注定会非常“热闹”的座位走去。
位置不远,谭欣刚走下讲台的阶梯,抬眼就看到了那排座位。临近过道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位女生,她的前桌原本是倒坐着椅子跟她闲聊,因为刚才王平的起哄,两人此刻都齐刷刷地望向他,目光随着他的靠近而移动,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甚至因为他的走近而微微睁大了些。
在略显高挑的前桌衬托下,这位女同桌更显娇小,脑袋尖儿明显矮了一截。一个模糊的印象如同水泡般从谭欣穿越初期的混乱记忆里浮起——“好像……就是军训第一天,被杨教官调侃说‘看不到你前面同学后脑勺’的那个女生?”
他走到座位旁的过道站定,对上两位女生的目光,上辈子在羊城通勤时养成的习惯让他脱口而出:“你好,同学,借过一下。” 这话在此刻的校园环境里,显得格外礼貌和……有点过于正式。他在心里默默地接上了未能说出口的第二句:“很高兴……又一次和你成为同学,虽然关于你的具体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
“嗯……”女同桌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发出一声轻软的回应。她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双手利落地扶着木凳边缘,连人带凳一起往前挪了挪,同时身体配合着微微前倾,给谭欣让出了一个足够通过的缝隙。
谭欣低声道了句“谢谢”,单手拎着自己那几乎空荡荡的书包,为了避免与女同桌有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他下意识地采取了谨慎的姿势——侧过身,面朝第三排的方向,几乎是横着挪进了自己的座位。这种略显笨拙的姿态,透出一种属于这个年纪男生的、下意识的拘谨和界限感。
等他转回身,在自己位于中间的座位上坐定,才发现前桌的女生和同桌秦晓月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混合着三分好奇与七分毫不避讳的打量,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不一样来。
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谭欣觉得作为“后来者”,有必要主动打破这微妙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表现得真诚而平静,开口说道:“你们好,认识一下,我叫谭欣。”
“你好呀!我叫洪叶,洪七公的洪,叶子的叶!”前桌的女生率先开口,声音爽朗,语速稍快,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直率和大方。
她的声音刚落,身旁便响起了同桌那把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语调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自然的从容和良好的教养:“我叫秦晓月。很高兴认识你。”
三人刚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气氛尚处在一种初识的微妙的生疏与礼貌中,一个身影就晃晃悠悠地凑了过来。王平隔着秦晓月的桌子,半个身子探过来,先是对着洪叶和秦晓月咧嘴笑了笑,随即目光就锁定了谭欣,眉毛极其生动地上下挑动了几下,挤出一个“兄弟你可以啊!”的夸张表情,眼神里充满了“这才刚进教室坐下就跟女生搭上话了?不愧是你蛙哥!”的惊叹与毫不掩饰的羡慕。
“聊什么呢聊什么呢?加我一个呗!”王平自来熟地开口,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接下来的几分钟,基本上就成了王平的个人脱口秀现场。他一会儿问两位女生是读的哪所小学,一会儿又感慨军训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话题跳跃得像脱缰的野马。洪叶偶尔还会带着点调侃回一两句,秦晓月则多是微笑着简单应答,而谭欣……他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在王平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时“嗯啊”两声,内心只希望这场社交风暴能快点过去。气氛不能说冷场,但确实弥漫着一丝王平单方面热情输出的“尬聊”气息。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光线一暗,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正是踩点大王刘炜。他一眼就看到了堵在过道旁、正说得眉飞色舞的王平,大嗓门立刻响了起来:
“王平!杵这儿当门神呢?挡路了挡路了!快回你自己窝里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用书包顶了顶王平的后背,像拆快递一样把他从过道旁“拆”开,然后侧着身子,灵巧地从秦晓月和谭欣的背后、与第三排桌子之间那点狭窄空间挤了过去,一屁股瘫坐在谭欣旁边靠窗的座位上,长舒一口气:“呼——差点迟到!”
随着刘炜的加入,这个小角落瞬间变得更加“热闹”。他刚坐下就加入了话题,虽然根本不知道之前聊了什么。五个人(主要是刘炜和王平)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吐槽早上起床多困,或者猜测班主任是谁。
正当刘炜准备详细描述他路上看到的新奇事时,“叮铃铃——”,早自习的预备铃声清脆地响彻教学楼。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教室里的喧哗声像退潮般迅速减弱。王平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对几人做了个“回头聊”的口型,赶紧溜回自己的座位。洪叶也转回了身子。刘炜则不情不愿地从书包里往外掏课本。
谭欣微微呼出一口气,也拿出了自己的文具盒。新的学习生活,就在这片由喧闹转入静谧的铃声里,正式拉开了序幕。他能预感到,未来坐在这个“黄金位置”的日子,恐怕是清静不了了。
早自习的铃声余韵还未完全消散,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尚未完全平息,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那是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老师,身形高大,穿着朴素。他步伐稳健地走进教室,动作间带着一种沉淀后的从容,但眉宇微蹙、目光扫视全场时,又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拖沓的干练气息。这两种特质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又感到可靠的气场。
他径直走上讲台,没有多余的寒暄,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利落地写下一个笔力遒劲、结构舒展的硕大楷体字——“郝”。
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清晰的“哒哒”声,瞬间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力。
写完,他转过身,双手撑在讲台边缘,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稚嫩而好奇的脸庞,嘴角牵起一个温和却不失力量的微笑,声音洪亮地开口:
“同学们,早上好!欢迎大家正式成为成章实验中学的一员!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是未来三年你们的班主任,”他侧身指了指黑板上的字,“我姓郝,‘郝’这个姓不算多见,希望大家能一次记住。”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没有冗长的开场白,却清晰地传递出了欢迎与要求。
坐在台下的谭欣,看着讲台上那张熟悉又略显年轻的面孔,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印象中,似乎听哪位同学提过,郝老师原本是在下面县城或乡镇中学任教,因为教学成绩突出,才通过竞聘来到了市里的八中。在上辈子的记忆里,郝老师教学水平极高,对待工作极其认真负责。尤其是在他后来英语严重偏科、导致整体信心受挫成绩下滑时,郝老师从未放弃他,一直耐心地鼓励他、给他打气,对他颇为照顾。
想到这里,谭欣看向郝老师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感激。重活一世,再次坐在这个教室里,听着郝老师的声音,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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