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只灰犀是御兽峰哪个弟子契约过的？

若是如此，说不定等看出这帮弟子璇玑院的身份，还能蹄下留情？

可惜友好的气氛维持不到一息，灰犀缓缓凑上前轻嗅了一下腰牌，怔愣片刻后突然发难，猛地用尖角刺上去。

隔着一个大境界，灰犀此举犹如飞蛾扑火，还没碰上腰牌就被阵法弹飞，本就受伤的躯体轰然倒地，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饶是如此，它挣扎的动作却越来越激烈，初仪抽空看了一眼，竟从它的眼底看到滔天的愤怒。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它同璇玑院到底是有恩还是有仇？

眼见它又要发狂，而元无期起身动作艰难，初仪越发感觉紧迫，顾不得暴露的风险，寻到记忆中阵法的薄弱处，一跃而入。

好在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前方的战局，没人注意到抵挡妖兽的阵法，混入了一只小树蛙。

进是进来了，但她现在灵力低微、口不能言，哪怕知道灰犀的弱点，也难以传达出去。

视线落到宋盼身上，作为唯一的御兽峰弟子，她现在能指望得上的只有她了。

心一横眼一闭，初仪跳起撞了下宋盼垂在身侧捏紧的拳头，成功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眼里露出惊异，宋盼实在想不通刚遇到的树蛙，怎会突然出现在阵法里。

哪怕它气息再弱，这也是一只妖兽。

还没等她动作，树蛙突然支起身子指了指灰犀的方向，又戳了戳自己的腿根，而后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兽语是御兽峰的技能之一，就算宋盼不精于此道，简单的肢体动作应该看得明白吧？

初仪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后者短暂的疑惑后，义正言辞地拒绝：“我知道它受了伤，虽然灰犀也很可爱，但它和你不一样，我不能救它。”

期待的表情僵在脸上，初仪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就算是只蛙也看得出情况危急，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是想让她救兽？

不得已将动作又做了一遍，眼见元无期又受了伤，初仪动作更为急切。

宋盼挠了挠后脑勺，思索片刻后又顿悟道：“你饿了？但我现在没空管你，拿着这个快走吧。”

怀里多了一颗兽丸，这对初仪来说同狗粮差不多，她气急败坏地刚想扔出去，闻到上边的馨香又默默收起来。

虽然她不会吃，保不齐之后有用呢？

这边的动静引起高马尾少女的注意，她转过身微微蹙眉，脸上明显写着不赞成：“宋师妹，你将它带进来的？”

“不是！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这里，还怪模怪样的！”宋盼连忙解释。

怪模怪样四个字，让高马尾下意识看向地上的树蛙。

连御兽峰的弟子都看不懂她的意思，初仪对其他人几乎不抱希望，一边思索着另外的办法，一边有气无力地做最后一次提示。

但这一次似乎有人看明白，高马尾少女不确定道：“它是不是在告诉我们灰犀的弱点？”

听此，初仪猛地点了点头，眼底绽放出希冀的光彩。

见小树蛙反应如此，宋盼一拍脑门：“好像是这样，我懂了！”

她是个心急的性子，想明白后立马转头大声道：“元师兄，灰犀的气穴在躯体和四肢连接处！”

收到提醒，元无期转头看向说话的弟子。

他记得这位师妹是御兽峰的弟子，知道妖兽的弱点不算奇怪，但她若早已知道，又何必等到现在才说？

事出古怪，他眼波微动，注意到女弟子脚边还有只举止怪异的树蛙，一瞬间将所有信息串联起来。

灰犀的弱点，是这只树蛙告诉她的？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初仪本能地回望过去，不经意同元无期四目相对。

在他眼里，树蛙灵力低微、举止笨拙、毫无灵智，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的妖兽。

但对上它的眼睛，他向来古井无波的心里，突兀地出现一丝波动。

有个声音在说，信它。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但他并未找到身中惑术的痕迹，只能解释为直觉。

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有记忆以来的第二次直觉。

上一次，还是初见天女雕像时，那一抹难以控制的悸动。

灰犀还在不停地攻击，哪怕双方都是强弩之末，但元无期清楚僵持下去必成败局。

灵力所剩无多，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选择相信一只妖兽。

或许事后他会怀疑自己的决定，但此时，他已经自发拉开同灰犀的距离，重新召唤出弓箭，绷紧弓弦指向灰犀。

灰犀的理智已灼烧殆尽，对宋盼的话?置若罔闻，但兽类的直觉在此刻起了作用。

下一秒，它四肢连接处的皮肤褶皱陡然拉长硬化，遮蔽住唯一的弱点。

四只箭矢同时离弦，在快要刺中硬甲前，突兀地变换方向，化作四道灵力，从硬甲下的褶皱处钻了进去。

而真正的箭矢，还在元无期的指尖。

他竟然对妖兽用了障眼法，想来也是发现了这头灰犀的不同寻常之处。

到底是20级，爆发的灵力足以刺破皮肤，穿透它的薄弱之处。

灰犀沉重的身躯砸向泥地，空气中血腥味重了不少，掺杂着一缕灵力消散的气息。

然而灰犀并未断气，被穿透的三条腿绵软地耷拉在身侧，它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将右后蹄藏于肚皮下，用躯干死死护住最后的命门。

元无期灵力枯竭，最后一道攻击弱了些，给灰犀留下生机。而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单膝跪地，握着长弓勉强支起身子。

局势骤然陷入僵持，灰犀此时因重伤动弹不得，是最好的反攻机会，然而除了元无期，再没人能穿透它的防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看谁先恢复，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有弟子见状想出阵去搀扶元无期，却被他喝止：“别过来。”

灰犀尚有自保能力，谁也不知它会不会突然发难，保持原状不去惊动，才是当前最好的对策。

初仪清楚这点，见灰犀伤得只剩下一口气也不愿离开此处，通红的双眼不甘地望向雕像，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npc要留在这里是他们的事，她已经善心大发还了人情，后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万一灰犀发狂要同归于尽，她可不愿把自己也搭进去。

进阵容易，出阵更容易，见无人注意，初仪偷偷摸摸钻到后方，轻而易举地跨出阵法。

她自认为足够小心，刚往旁侧的林子里蹦了两步，突然察觉一道杀机落在身上。

猛地回头，她怎么也想不到，眼里除了天女雕像再无他物的灰犀，冷不防转移视线，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

老天奶，她不过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小树蛙，怎会被它盯上？

就算想将她吞吃入肚恢复灵力，就她这点修为，还不够它站起来的！

等下，这样一想，反正它现在也站不起来，又不能冲过来咬她一口，那还怕什么？

心里稍定，初仪决定无视它的视线，继续往安全的地方挪去。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一米，医学奇迹突然降临，那头灰犀居然真的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嘴里发出“吹、吹、吹”的大喘气，灰犀原本黯淡的眸子再次亮起来，粗重的喘气声在安静的林子里格外明显，拖长的音节仿佛劈成两半，饱含痛苦与渴求，宛如一声一声念着谁的名字。

然而此刻没人在意这种细节，灰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不顾死活地再次冲了过来！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初仪的位置又离雕像不远，连元无期都没事先察觉灰犀视线的转移，此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它往前。

因为伤重，灰犀跑动时发出极重的蹄声，一下一下像在撞击初仪的胸腔，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地面不断震动，硕大的身影在眼底无限放大，初仪毫不怀疑对方一脚就能把她踩死。

面对元无期箭尖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这是死亡迫近时独有的知觉。

她好像听到了宋盼的声音，又好像没有，脑子里警铃大作，只剩下一个念头。

再不动作，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取出先前收下的兽丸，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她知道这种兽丸的配方里，有一味能迅速补充法力值的材料。

抬眼扫向视野角落里的升级任务——杀死一头十五级的妖兽，初仪眼里的惊惧逐渐被疯狂取代。

情绪沸腾到极致，理智反而冷静到冰点，她想，或许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要么死，要么升级！

抽取全身的灵力凝成一根细针，在法力值即将归零时，初仪找准机会，毫不犹豫地刺入灰犀腿根的缝隙。

意料中刺到坚硬物体的触感没有传来，她的灵针像是通过空气一般，毫无阻碍地透骨而出。

说是空气，却多了一点柔软的触感，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噗呲”，正是穿透妖兽气穴的声音。

脸上浮现出不合时宜的茫然，她眼睁睁看着庞大的妖兽应声倒下，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灰犀对她毫无防备，将致命的弱点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她面前。

为什么会这样？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林间的雾气彻底消散，微弱的晨曦透过树冠，洒在灰犀伤痕累累的皮肤上，初仪的视线随之看过去。

喉间的粗喘逐渐平息，在最后时刻，它动了动头望向眼前的少女，艰难地翻动身体，露出并不柔软的肚皮。

眼里的红色逐渐褪去，毫不掩饰的恨意充斥其中，但比恨意更浓烈的，是炽热的眷念。

鬼使神差地，初仪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放到它的头顶。

带着凉意的触碰，让灰犀的气息趋于平稳，它看着初仪张了张嘴，最后发出一声“吹”的喘气声，尾音弱得像是叹息。

它似是想唤一声什么，却在下一刻碎成漫天的金片，而后散成黑灰。

无人发现，在它消散的同时，眼底一抹极淡的灰气，也随之湮灭。

脑子里传来升级和解锁化形技能的提示音，初仪却有些恍然，灰犀最后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唤她曾经的id——初一。

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一刷时在前期，她也遇到过一只灰犀。

那只灰犀没有这么大，体型跟一只成体哈士奇差不多。

当时在宗门附近，为了完成任务她临时契约过那只灰犀，明明是只妖兽，却像小狗一般喜欢时不时向她袒露肚皮。

后来任务完成，因为灰犀模样普通、成长潜力不大，所有她并未将它带走，只留下一瓶用来饲喂契约兽，能缓慢提升妖兽灵智的丹药作为报酬。

要不是相同的种族和相似的动作，初仪早就忘了这件小事。

毕竟为了完成任务，她临时契约过的妖兽数都数不清，又怎会记得一只低等级的灰犀。

但此刻，明明离璇玑院隔了十万八千里，在陌生的地点，她却想到那只像小狗的灰犀。

这次她选的妖修身份，任务完全不一样，怕是再也不会遇到它。

耳朵后知后觉接收到欢呼的声音，很快有脚步声接近，还没等初仪回头，她被一双略带熟悉的手捧了起来。

宋盼丝毫不嫌弃她还沾血的爪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你怎么这么厉害，不仅知晓灰犀气穴，还能给它最后一击！”

等蹭够了，她将树蛙放到一旁的树干上，蹲下身与它保持视线平齐，一双杏眼带着满满的惊喜。

“本来还嫌你等级太低，资质也过于普通才没考虑过。但经此一役，我看出你实力不俗灵智非凡，所以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本命灵兽！”

初仪彻底回神，对上宋盼期待的眼神，欲言又止。

首先，感谢你这么嫌弃我还愿意同我契约，其次，我真的不是妖兽啊！

正当她想做出婉拒的动作，头顶突然被阴影笼罩，随即传来一道哑着嗓子的冷淡声音。

“不可。”

初仪：以前都是我契约妖兽，现在居然有人要来契约我？！（震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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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