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云月一行人的马车虽先行，但刚出城门，几匹骏马便从她们旁边疾驰而过。

车窗的帘子被风掀起一角，能看到外面扬起的尘土。

陆雪敏连忙将帘子压下，不让云月染上灰尘，嘴里还嫌弃她哥粗狂。

嫌弃的话刚说完，有马蹄声靠近。

陆世子的声音传进来，倒比以往严肃正经些：“云月妹妹，小妹，我们先行一步。”

陆雪敏依旧压着帘子：“走走走。”

“祁兄，我们走。”

马蹄声逐渐远去，周遭终于安静下来。

陆雪敏模仿陆淮铎刚才的语气：“我们先行一步。”别扭得五官都扭起来了。

“他这么正经做什么。”

亲妹妹都不知道，云月更不知道了。

因为有祁凛在，这场踏青似乎变了味。

陆雪敏和几位小姐妹畏手畏脚，迟迟不下马车。

陆世子带来的几位新贵虽然面上没表露出惧怕，但从他们跟祁凛拉开的距离可以看出，他们也怕祁凛。

倒是赵敬原，竟对祁凛没有半分恐惧，还与他说了几句话。

陆雪敏面前的糕点都吃完了，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嘴里念着：“怎么还不走远，不是骑马吗？去策马奔腾呀。”

然后又说：“糕点怎么没啦？唔唔唔，云姐姐……”

糕点是侯府厨子特地做的，因着今日人多，康氏还让人多备了些。但陆雪敏是个贪嘴的，上车后便打开食盒吃起来，这会儿功夫已经吃完一个食盒里的东西了。

陆雪敏边撒娇，边盯着剩下两个食盒，眼睛亮晶晶的。

若是换了旁人这么撒娇，云月肯定烦了。可陆雪敏娇憨可爱，小巧的脸还未长开，肉嘟嘟的。她撒娇的姿态，犹如浑然天成，能软到人的心坎去。

云月拿她没办法，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栗子糕：“最后一份了，再吃其他人就没了。”

陆雪敏小心翼翼接过栗子糕，有些舍不得吃，便放在掌心捧着。

云月见她这样，哭笑不得。

“行了，再给你一份。”

实在是陆雪敏捧着栗子糕的模样太可怜兮兮，云月心软。

闻言，陆雪敏当即将手里的糕点放进嘴里，整个人往云月怀里钻。

“啊啊啊，我的云姐姐最好了。”

“你惯会撒娇。”

陆雪敏嘿嘿一笑：“跟你学的。”

若说撒娇，云月才叫浑然天成，陆雪敏都是学着云月的姿态，不过被她学去了七八分。

云月用桃花饼堵住陆雪敏的嘴。

这时马车外传来陆世子洪亮的声音：“雪敏，云月，你们怎么不下来？”

云月刚要回话，陆雪敏气呼呼地掀开帘子，想要控诉哥哥为何要带那个活阎王来。结果一眼看到陆世子身后的祁凛，吓得脖子一缩，连忙放下帘子。

方才陆雪敏掀帘子的时候云月也看到了祁凛。

他穿了靛蓝的袍子，与上次见到时身上穿的墨青色比起来，更添几分儒雅。不看脸的话，他与陆世子还有赵敬原站在一起，不仅不逊色，更胜一筹。

不过帘子落下得太快，祁凛的脸一闪而过，云月并不用刻意避开。

但在那一瞬，云月感觉祁凛也往这边看。

在看她。

云月心里一跳，想要确认时，帘子已经将小窗遮的严严实实。

陆雪敏以为云月也被吓到，与她靠在一起。“要不我们改日再来吧？不带我哥。”

她说得隐晦，其实是想说不带祁凛。

她吓到也就吓到了，但云姐姐身子不好，万一被吓坏怎么办。

这么想着，陆雪敏当即要喊车夫打道回府。

云月想了想，止住陆雪敏的话。

“镇北将军在边疆奋勇杀敌收复边疆，我们才能过上岁月静好的日子。如今他归京，应当受人敬仰，而不是被人视作洪水猛兽避开。”

“若人人都怕他避着他，他该多寒心。”

陆雪敏欲言又止。

“人不可貌相，模样是父母给的，我们不能以貌取人。”

陆雪敏唇角动了动，心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云县主最看重人的外貌。

但觉得云月说得有道理，她没反驳。

“其实……”云月凝眉想了想，“若真论起来，他也不算丑的吓人，只是胡子多而已。说不定刮了胡子，也如我舅舅那般俊逸。”

这话说得违心了，不过为了安抚陆雪敏，云月只得这么说。

陆雪敏确实被说动了，她也是武将世家，深知在外打仗的凶险。若是镇国公府的人因为外貌被外人指点躲避，她心里定然不舒服。

何况镇北大将军功绩傲然，属实不该被她这么对待。

“行吧，我们下去走走，不能浪费了今日的好天气。”陆雪敏对祁凛没那么怕了。

云月跟陆雪敏下了马车，陆雪敏跑去喊其他小姐们下来，云月在马车旁等她们。

云月忽然发现，祁凛就在马车旁。

两人目光对视，云月作揖喊道：“叔叔。”

随即带着素兰素梅往陆雪敏的方向去。

她的心砰砰跳，不知道祁凛什么时候站在那的，她跟陆雪敏说的那些话又被听去多少。

她在心中复盘一番，确定自己刚才没说祁凛的坏话，这才松了口气。

祁凛因着这声“叔叔”，脸色并不好看。

说起来，他才该叫康靖安叔叔，是康靖安死活不愿接受被一个只比他小几岁的人这么喊，这些年来祁凛才没提这回事。

陆雪敏将云月说的话又同小姐们们说了一遍，众贵女们心中仍害怕，却也都强忍着惧意下车。

“其实与将军的模样无关，是他的气势太吓人了。”

“是了，我听说当年老齐国公便是如此。”

众人都是孙辈，没见过老齐国公。

云月对外祖父也没有印象，不过她觉得这话不对，因为若她外祖父如祁凛这般，决计不可能有她舅舅这般俊美的儿子。

不过这总是没必要争论，云月就没搭话。

众人找了个亭子，将各自准备的吃食一一摆好，坐在亭中赏景。

男子们骑了马，这会儿坐不住，陆世子便提议去山上打猎，看谁打得多。

有几位文弱书生不擅骑马，婉拒。

祁凛不看他们，驾马进山，速度之快，众人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陆世子不甘落后，扬起马鞭追上去。

剩下的人纷纷看向赵敬原，将他视作主心骨。

赵敬原刚学会骑马，平地里跑跑还行，进山打猎不行。

他对众人说：“世子说来这不必拘着，想骑马的去骑马，不会的可随意赏景。”

众人听了，才敢各自做决定。

不多时，一群人散开。

贵女们在亭子里说话，时不时有人看向不远处的书生们，这些书生都是今年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一个个长得温文尔雅，年纪小春心动的贵女看得红了脸。

陆雪敏发现了，打趣她们，她们手帕捂脸叫陆雪敏别说了。

即便她们存了相看的心思，也无可厚非。宫里传言说皇上要给镇北将军赐婚，她们怕婚事落在自己头上。即便家中长辈知道今日的事，他们也不会苛责，甚至可能会在心中祈祷，她们能相到如意郎君。

听说还有贵女今儿一早就上寺庙烧香拜佛去了，祈祷婚事不落在自己头上。

云月就在一旁看大家说说笑笑，嘴角噙着笑。

从前她身子不好鲜少出门，也不爱出门，她喜欢清净。现在却觉得，热热闹闹的挺好。

与陆雪敏交好的几个世家女平日里跟云月来往不多，今日见面大家规规矩矩的说了几句问好的话，就再没人跟云月说话了，怕不小心说错话惹这位县主不高兴。

相处了一会儿，觉得云月性子极好。

于是有人壮着胆子跟云月看玩笑：“县主可有看上的人？”

话音落下，其他人齐刷刷看向云月。

云月笑而不答，她与赵敬原的事还没最终定论，这时不便透露。

陆雪敏扬起下巴：“这些人哪能入我姐姐的眼，我姐姐日后要嫁的必定是京中楚翘，无人能及。”

众人想起四皇子那事，有小道消息说是侯府拒绝了这门亲事，所以婚事才作罢的。

连四皇子都入不了云县主的眼，眼前这些人确实比不上。

再者，有人细细打量着云月。

云县主天人之姿，又是忠烈之后，京中确实没几个人配得上她。

若真要说，便只有边疆回来的镇北侯，县主嫁给他才不算低嫁。

可惜这位容貌不行，入不了县主的眼。

同时又松了口气，好在两人没可能。否则县主这般羸弱的人，嫁给那位将军，免不了担惊受怕的。

云月指尖点了下陆雪敏的额头，手里的丝帕轻轻扫过陆雪敏的鼻尖：“你把我抬这么高，日后说亲的人被吓跑了赖你。”

帕子上的馨香让陆雪敏多闻了几下。

“嘿嘿要不你挑我哥，他绝对不会跑。”陆雪敏觉得云月做她的嫂嫂也不错，她哥勉强配得上。

云月睨她：“说胡话。”

不说她与陆世子只有兄妹情，就算两家有心联姻，皇上也不会同意。

陆世子的婚事，皇家会插手。

想到这，云月敛眸。若真细细去想，无论是如今的平远侯府还是她的婚事，都有许多身不由己。

这边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陆世子他们回来了。”

云月寻声看去。

晌午的阳光不温不热，伴着徐徐清风洒下。

在熠熠生辉的光线里，祁凛骑着马从林子里出来。

云月想起在城外第一次见祁凛时，他也是骑着马，身上的盔甲闪着光，意气风发器宇轩昂。

这么看着，其实祁凛也挺顺眼。

祁凛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里抓着毛茸茸的东西，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

马背上挂满猎物，都是一击毙命的，并不血淋淋。

陆世子紧随其后出来，相比祁凛的猎物，他的马背上空了许多。

其余人陆续出来，收获更是少之又少。

不知道谁说了声：“大将军好厉害。”

小厮们上前处理猎物，刚才那一趟陆世子很尽兴，与祁凛并排走着，说着方才打猎的事情。

“活的兔子？”陆世子看到祁凛手中的活物，诧异。

祁凛出手，居然还会有活的。

祁凛淡淡“嗯”了声：“顺手捡的。”说罢扔给小厮。

云月等人从亭子过来，见到活的兔子都很惊奇，但碍于祁凛在，都不敢上前。

等小厮走远，陆雪敏才壮起胆子要去。

云月不喜血腥味，帕子掩着鼻尖，没有跟过去。

祁凛顿下脚步，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问云月：“你不喜欢兔子？”

云月不答，小时候大舅舅从边关带回来一只灰色长毛兔，她很喜欢，养了许久。

后来大舅舅没了，兔子也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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