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祁凛一只手轻而易举接住云月扔过来的粽子，他的手掌是真的大，云月用手只能半包住的粽子，到了祁凛的掌心却变成小石子似的。

“侯爷，您这样做不怕伤了闺秀们的心？”陆雪敏看着陆世子满满当当的模样，有些好奇。

她向来没心思，说话也直接。“方才孟姑娘的粽子也给了你吧，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人。”说到这，陆雪敏就不说了，心下还觉得自己学会了委婉。

她也是看在自家哥哥的面子上给祁凛一个提醒，免得得罪皇后娘娘。

这么明显的“委婉”，即便祁凛真是大字不识的粗俗武将，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祁凛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月，见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她脸颊微红，显然是一路走来热意还未消散。

她还在恼被算计粽子，根本不在意他和其他人有何联系。

祁凛手中的粽子向上高高抛起，又稳稳当当地接住。

“我只要这一个，即便陛下与娘娘问起，回答亦是如此。”

云月知道他这是在向她表明态度。

其实他大可不必特地解释，两人的婚事本就没影的事。再者，也不是没有定了婚事后两家又闹掰的事发生过。即便祁凛最终选了孟婉舒，也在情理之中。

可祁凛却在第一时间向她表明了态度，云月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祁凛停下抛粽子的动作，宽大的掌心呈在云月面前。

“县主若是反悔，现在就可拿回去。”

云月扬起下巴，白嫩的小脸明艳照人。

“既给了，哪有还回来的道理。”她可是诚信之人。

话落，祁凛便将粽子牢牢握在掌心，怕它会长腿跑了似的。

陆雪敏兄妹茫然相视，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懂。

“陛下还要召我们说话。”陆世子捧着这么多粽子，觉得累了。

祁凛应了声，轻松自在地往前走。

陆世子“哎哎哎”地小跑，跟在祁凛身后。

二人对比鲜明，看得陆雪敏连连点头。

“云姐姐，你刚才和永安侯到底在说什么？”陆雪敏小脸皱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云月这会儿心情大好，上扬的唇角就没放下过。

走远的祁凛意气风发，衣袍都似飞起来般。

云月眨眼：“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事情没到真正确定的一刻，她不会说出来。

“很快是什么时候？”

云月看见跟在皇后身后的孟婉舒，“今日或者明日。”

“什么今日明日的？莫不是在没攀上四皇子，又想勾搭永安侯？”周清若领着几个小姐妹，面色不善地站在云月面前。

往日京中贵女间的宴席，被众星捧月的是周清芷，而她周清若无人问津。望江阁这样的地方，她更是没有资格去的。

可今日，太子妃亲自来接她，平日里看不起她的那些人眼都红了，明明嫉妒不已却还要扯着笑奉承她。

不仅仅是今日，自从赐婚旨意下来，她便成了众星捧月的那个。

周清若早就飘的趾高气扬了，在任何场合也不愿再掩盖，摆着侧妃的谱看不上所有人。

旁人不知道，周清若却是清楚的，四皇子看上了云月，就连赵敬原那事也是萧显暗中操作的。

周清若咬牙，当初萧显与她私相授受，却从未提过娶她的事。后来她几次三番暗示萧显，她已到适婚年龄，可萧显依旧无动于衷。

而云月明明拒了萧显，萧显却依旧为了云月不择手段。

周清若不服气，如今抢到了原本属于云月的婚事，依旧见不得云月好。她觉得云月就该被所有人拒婚，最后年纪大了不得不草草找个普通家世的嫁了。这样，她就能一辈子将云月踩在脚底。

“你当永安侯是肤浅之人，只看美貌不看家世？”周清若嗤笑。

如今永安侯算是京中权贵之首，即便娶公主也是有资格的，哪会看上没有实权的云家。

几个小姐妹也笑起来：“长得好看又如何，没有家世和身份，谁愿意娶。”

陆雪敏听得沉不住气，怒气冲冲的就要与周清若争辩。

云月抓住陆雪敏的手腕，朝她摇头。

而后慢悠悠地看向陆雪敏，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可配上她的容貌却变得尊荣贵气。

云月：“今日的龙舟赛是陛下钦定，女子向男子赠送粽子也是娘娘的意思，你开口便说我勾搭永安侯，莫不是想说娘娘授意京中贵女勾搭男子？”

“又说我没家世，我云家世代忠烈以血肉拼下的爵位，先皇与陛下对云家的恩宠更是上京城独一份的。这般家世，到了你嘴里却什么也不是了，你将陛下的荣宠置于何地？”

“如今还未嫁给四皇子，却顶着他的名头仗势欺人，也不怕毁了他的民心。”

云月说得极慢，可一个字一个字的却掷地有声，落在周清若耳朵上，她的脸色一点点发白。

方才还跟着嘲笑的那几个人，这会儿已经噤若寒蝉。

周清若连唇色都淡了几分，搭着丫鬟的手才勉强站稳。

“云月你……你颠倒黑白！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云月轻飘飘地开口，“是纯粹看不起我侯府，还是觉得我柔弱好欺负？”

“哼，我看她就是这个意思！”陆雪敏瞪着周清若。

周清若捂着心口不敢应，云月为何柔弱？还不是她娘为了救太子让她落下病根，皇后对此有愧，对云月宠爱有加。

京中无人敢以云月身子不好为由欺负她。

周清若要是应了，便是彻底得罪皇后！

见周清若被怼得说不出话来，陆雪敏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周二姑娘，有这闲心窥探别人诋毁别人，不如在府里好好备嫁，学学侧妃的规矩，免得将来冲撞了正妃，被人笑话。”陆雪敏拿话刺周清若。

周清若怨毒地瞪着云月，忽然眸光一闪，装作气急攻心晕倒过去。

丫鬟连忙扶住周清若，喊着：“二小姐你怎么了！”

“清若，清若！”小姐们们也围上去。

一通阵仗引起了皇后那边的注意。

“去瞧瞧怎么回事。”

很快，立即有宫人过来。见了云月，朝她行了端正的礼，才问道：“县主，娘娘让我来查看情况。”

云月若无其事地笑笑：“无大事，许是周二姑娘被热头晒晕了。”

她话音刚落，周清若便幽幽醒来，摁着太阳穴看起来有气无力。她装作惧怕地看了云月几眼，咬唇欲言又止，很快便委屈地落泪。

“这事与云县主无关，莫要怪她。”

宫人跟在皇后身边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看出周清若这番做派的目的。他瞧了瞧周清若，又瞧了瞧云月。

云月倒是不在意，朝宫人温和的笑笑，示意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宫人敛眸：“那我便去回禀娘娘，这儿无事发生。”

周清若脸色当即僵住，想拉住宫人，可自己方才已经说了与云月无关，若又开口提云月，岂不是自相矛盾。

她只得将告状的话咽回肚子里，踉跄地站稳，随即跟在宫人身后。

“看她那样，是想去找皇后告状了。”陆雪敏担忧，也想跟过去。

云月可不想去，一会儿皇后得闹心了，周清若过去就是添堵，她才不想去凑热闹呢。

而且刚才那些话即便闹到陛下面前，她也不怕。相反，周清若不去闹，她才担心呢。

“素兰。”云月懒懒地抬起手，素兰立即上前。

云月：“回府，叫厨房做些冰酪，今儿实在热得慌。”

听到吃的，陆雪敏双眸泛光，二话不说跟上云月的脚步。

“素兰姐姐，叫厨房多做些。”

*

皇后在祁凛面前说了好些孟婉舒的好话，言下之意是希望两人能成百年之好。

谁知永安侯直接跪下，表明自己已有心仪之人。

皇帝原就知道这事，只是祁凛一直说对方还未回应，事情便拖着了。今日看来，是对方答应了。

皇帝便问祁凛：“爱卿中意哪家贵女？说出来朕替你指婚。”

祁凛扬声：“平远侯府千金，云月云县主。”

刚在皇后面前说了云月坏话的周清若，听了这话，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

皇后嫌弃地看了眼周清若，没让人去扶。真不知道老四怎么回事，竟会看上这么个小家子气的人。

又看向祁凛：“可问过云月意愿？”

所有人皆知云月是平远侯的掌上明珠，就连婚姻大事也不会干涉，只问云月的意愿。当初四皇子那事，不就是云月自己拒了的。

皇后心里还想着，皇家的婚事云月都未看上，永安侯她也未必答应。但自己也清楚，嫁给老四，不如嫁给永安侯。

罢了，只要云月自己喜欢就成。

祁凛笑着拿出小粽子：“这是云县主赠我的。”

见状，皇帝哪里还不明白：“你小子，难怪这几日总往云家跑，原是存了这个心。哈哈哈，好！你们两情相悦，朕便做主允了这门婚事！让户部挑几个好日子，择日成婚！”

在场的皆是京中官员子弟闺秀，从赛场离开后纷纷回家说了这事。

很快，皇帝赐婚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城。

“云县主真是好福气，嫁入永安侯府可比皇子府好多了。”

“是啊，四皇子还未娶正妃，就与人私通，想来平日里的君子作态也是装出来的，谁知道内里是什么样的人。永安侯府虽说人丁不旺，但往好处想，云县主嫁过去没有婆母磋磨也没有妯娌相争，日子肯定舒坦。”

“但永安侯身上肃杀之意太强，云县主那般柔弱，怕是压不住。”

“啧啧，别刚嫁过去就被吓出好歹来。”

“你这人在说什么狗屁话，永安侯保家卫国一身正气，怎的就吓人了？我看你是眼红人家登对，心里发酸呢。”

“就是就是，云县主与永安侯都是良善之人，定能长命百岁恩爱到老。”

阿文混在百姓中，一边嗑瓜子一边盯着那几个从周府出来嚼舌根的人，将他们的模样记住。而后带了几个人在无人的巷子里，将他们用麻袋套住，闷声不吭地揍了一顿。

哼，敢说他家侯爷坏话，这便是下场。

他扬了手中的瓜子壳，回到阿婆的摊子上，喜滋滋地听着别人夸这门好婚事。

彼时已经是午后，云月和陆雪敏吃了冰酪后在园子里待了会，她热得人蔫蔫的，陆雪敏也就没打扰她，回镇国公府去了。

前几日祁凛送来的稀奇物里有件改良的摇扇，不必人抓着扇柄扇风，只需转动把手让杆子转起来，定在上面的扇叶便能扇出风，省力又凉快。

素兰命人将摇扇搬来置于冰盆后面，她挽起袖子轻轻转动，很快房里的燥热便被吹走。

云月觉得轻快许多，靠在榻上看书，渐渐的困意来袭。

自祁凛说要娶她之后，云月就不曾再做那梦，今日不知怎么的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大雪之夜，尸横遍野惨叫声与嘶吼声交织，目之所及皆是暗红色。即便不是第一次处在这个场景中，此刻云月还是后背沁汗脚下发软。

她被人用力推着，踉跄地摔倒在地。尖锐的剑向她刺来，一道银光亮起，眼前的剑被挡住。

那道高大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云月面前，他说她是病秧子，这话云月不爱听，但她确实因为这句话没被杀。

那些人转身投进厮杀中，大雪簌簌往下落，云月四肢被冻得僵硬。

她无法站起来，就这么望着这道背影，他手边的长剑还在滴血。

每每到这时候梦就结束了，可这回云月没有醒。

她看到这人慢慢地转过身来，从下巴，到侧脸，再到完整的一张脸，云月看清了他的模样。

“呼！”云月猛地从梦中惊醒，后背已经湿透。

怎么会是他。

素兰早已备好温水，拧了帕子替云月擦拭颈间。

见云月湿透的后背，“呀”了声，连忙叫素梅去拿新的衣裙，而后替云月换上。

云月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由着素兰和素梅摆布。

“去叫女医过来，瞧瞧小姐是不是中暑了。”素兰见云月神情不对，以为她被热坏了。

屋外的小丫鬟立即跑去找府上的女医，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人过来通报。

“小姐，宫里来了圣旨，叫您去前厅接旨。”

这事不能耽搁，素兰和素梅搀着云月往前厅去，步伐并不快，怕累到云月。

云月心里百转千回，梦里的人竟然是祁凛，他跟萧显是一伙的？

那她挑来挑去这么久，最终还是回到狼窝？

云月觉得心口堵得慌，有些喘不过去。

再听到传旨的公公念了圣旨，是陛下亲自替她和祁凛赐婚。

完了。

云月眼前一黑，晕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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