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齐国公府。
知道云月要来,府里的管事和嬷嬷在正门口候着,看到侯府的马车时,众人喜笑颜开。
“县主。”
“县主。”
云月点头应着众人的行礼:“舅舅呢,近日可好?”
“回县主,国公爷听说您要来,高兴得不得了,特地盯着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糕点,这会儿刚歇。”
“舅舅懂我,知道我嘴馋。”云月笑着踏进国公府的门槛,轻车熟路地朝前院走去。
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俊逸的男子。
因常年在家中,康靖安在战场上晒黑的肌肤早就褪成白色,甚至比寻常女子的肌肤更白皙。
也许是因为肤色,或者是眉宇间淡淡的阴郁,令康靖安看起来更像文雅书生,而不是在战场厮杀过的将领。
还未出事的时候,康靖安也是上京城风华绝代的男子,多少贵女想嫁给他。
偏造化弄人。
云月敛眸,将眼底的惋惜悉数藏起,而后扬起笑脸朝里面脆生生地喊:“舅舅。”
脚下步伐也加快,像飞过的蝴蝶,一路跑过去。
康靖安见到云月时,眉宇间的愁容消散,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他这辈子不会娶妻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云月就跟他亲生女儿一样。
“慢点。”康靖安宠溺的看着云月,怕她脚步太快会摔倒。
云月并未放慢脚步,厨房里的管事立即搬了软椅过来,云月挨着康靖安坐下。
看见康靖安手里拿着东西,她好奇:“这是什么?”
“这个?”康靖安摊开手,是一块木头,“最近在学雕刻,但是还没想好做什么。”
他手指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看样子是拿刻刀的时候弄伤的。
云月支着脑袋看,很认真的思考。
康靖安并不觉得能从云月这听到答案,但还是安静的等着。
“我也想不出来。”云月叹气摇头,“还是舅舅你自己想吧。”
她连女红刺绣都不懂,更别说木雕这些了,让她想首饰花样还行。
康靖安把木头放在旁边的匣子里,里面有他雕刻过的东西,不过没一个能看的。他在云月看过来前,将匣子合回去。
云月心里想着自己的婚事,没留意这个小动作。
她在想要怎么开口,有人从厨房端甜点出来,是杏仁酪,云月顿时眼睛发亮。
“知道县主爱吃,国公爷早早就让厨房准备了。”
说话间,下人们在云月面前支了小桌子,杏仁酪放在上面。
他们国公府与别的府邸不同,规矩没那么多,下人们也都很随意。像用膳这种事也很自由,往往康靖安当时在哪,便在那里用膳。是以,府里会有这种随时可以支起来的小桌子。
云月也不拘着,立即尝了尝,味道很不错。
她优雅的吃下一份,还想再吃,康靖安不肯了。
“你娘特地叮嘱不让你贪吃,要节制。”康靖安搬出康氏来。
云月顿时就老实了,嘟囔:“娘这么连这点小事都要交代。”
康靖安让人将甜点拿上来,分量都不多,胜在精致。
“你娘还交代了别的,你想我说出来还是你自己说。”
他指的自然是赵敬原那件事,在云月出门时,侯府的人已经将消息递到国公府了。
他不反对云月自己挑夫婿,但他必须考量,若是那人不行,他会想办法让云月放弃。
好在云月眼光不错,赵敬原除了家世不行,挑不出别的毛病。
有国公府和侯府托着,家世是最无关紧要的。只要他们想,赵敬原可以位极人臣。
饶是云月对赵敬原没感情,但被康靖安这么一提,她的脸还是发烫了。
露出小女孩该有的娇羞,哼哼道:“既然母亲都说了,何须我再说一遍。”
康靖安把玩着茶杯,轻轻拨弄里面的茶叶,也不喝,故意不出声,显然在等云月开口。
既然来了,总要她自己亲自说。
云月拿舅舅没办法,红着脸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对康靖安来说不是难事,虽然他不见客了,但从前的人脉还在,会给他三分薄面。
“好,舅舅替你去办。”康靖安应下。
突然间有些恍惚,明明眼前的人还是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现在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云月高兴的搂住康靖安的胳膊,小脸贴上去:“舅舅果然最疼我。”
她原以为舅舅会问许多问题,或者直接不同意,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
康靖安抽回自己的胳膊,提醒云月:“已经长大了,不许像小时候那般粘人。”
云月撇嘴:“你是我舅舅,我黏你怎么了。”
连旁边的嬷嬷都忍不住笑了:“县主还是小女孩心性。”
但这样挺好的,至少能让不常笑的国公爷露出笑脸,府里也有了人气,热热闹闹的。
他们希望云县主能常来。
但想到县主要嫁人,日后当了主母执掌后宅,要被困在那一方天地中,他们又觉得难受。
只希望县主嫁得好,日后不会被后宅的是磋磨。
说完了正事,云月不打算走,让人将母亲准备的新奇玩意儿都拿上来,陪康靖安把玩。
“这话本是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讲的是南疆那边的风土人情。这本是南疆的志怪故事,很有趣。”云月对自己的话本如数家珍。
康靖安也爱看这些,他有一列书柜专门放云月送他的话本,现在已经满满当当,准备再腾出一边架子来。
“老爷,外头有客。”管事从外面拿了帖子进来,“是将军府的人。”
“请他们去前厅坐着,我一会就来。”康靖安没看帖子,直接应下了。
云月感到意外:“您不是不见外客了吗?”
她不知道舅舅居然认识那位将军,而且没拒客。
云月顿时对这个人好奇,想起来自己还未见过祁凛这个人。
“他不是外人。”康靖安抬手滚动两旁的轮子,椅子随即动起来。
这个独轮椅很神奇,人坐在上面不用腿也能往前行,简直是为康靖安量身打造的。
这椅子不仅可以自己推,也能由别人帮忙推。
云月立即起身走到康靖安身后,轻而易举推动椅子,往前厅方向走。
边走边问:“舅舅和他认识很久了?”从前没听舅舅提起。
康靖安:“嗯,北疆的时候就认识了。”
关于从前的事康靖安不愿多提起,云月就没再问下去。
走到前院门口,云月停下来。
“不跟我一起进去?”康靖安问。
云月摇头,本朝虽然民风开放无男女大防,但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且与将军并不相识,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康靖安知道云月的担忧,可他这人最不喜欢那些束人的规矩,也不想云月被世俗束缚。
“他不算外人,是我的旧识。算起来,你该叫他一声叔叔,算你的长辈。就当做是你这个小辈给长辈问安,没什么不妥。”
这串解释让云月都懵了,细细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祁凛在前厅等着,看到上茶的下人脸上都是笑意,前几次他来也不见得这些人高兴,今儿怎么笑成这样?
“将军,国公爷来了。”管事对祁凛很敬重,一来是他战功赫赫,二来他是康靖安愿意见的人。
国公府下人不多,留下来的皆是忠心耿耿的家生子,一心向着康靖安的。只要康靖安高兴,他们也跟着高兴。
祁凛看到一共三个茶盏,闻声向外看时,一眼看到康靖安身后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上京城最时兴的发髻,珠钗步摇像天上的繁星点缀着,并未因为她的走动而晃动。
整个人灵动夺目。
唯一不足是娇小了些,那腰似乎都不及他手臂粗。
不过康靖安提过他这个外甥女身子弱,能养成这样已是不错。
云月进来时也注意到主厅里的人,他身形高大,想不注意都不行。与她料想中的将军形象差不多,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只是那张脸……
云月看到那一脸的胡子,顿时没有继续探究的念头,默默低下头看着前方的路。
果然,像她舅舅这般儒雅的武将少之又少。
也难怪,能将敌军吓得肝胆俱裂当场身亡的人,能好看到哪去?
而且镇北将军回京的消息去年就有,京中却未传出哪家有意与将军府结亲的。
云月低声对康靖安说:“舅舅,我想起来母亲让我早些回去,一会我问完安,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康靖安本意也是让云月过来认个脸熟,没打算让她待太久。
闻言点点头:“让姐姐放心,你今日提的事我会办妥,你就在府里等着好消息。”
云月娇羞一笑:“谢谢舅舅。”
“一家人说什么谢。”
祁凛在战场上练就了许多能力,耳力惊人就是其中一项。
刚才云月进来只瞥了他一眼便低下头,他就觉得不自在。后听到云月的话,眉头微微蹙起,这是将人吓到了?
祁凛面上不动声色,等康靖安介绍人。
康靖安开口就是:“云月,叫叔叔。”
云月:“叔叔。”福身作揖。
祁凛:“……”
并不想认这声叔叔,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康靖安。
康靖安不畏祁凛的眼神,这眼神还是他教出来的呢。
“这是我亲外甥女,平远侯府千金,圣上亲封的县主,云月。”
“月儿,这是祁凛。”
“祁叔叔。”云月又乖巧地喊了声,声音轻柔,依旧没看祁凛一眼。
祁凛依旧不应,康靖安推动轮子撞祁凛的脚。
“怎的?我家姑娘喊不起你这声叔叔?”康靖安心偏到云月身上。
若是祁凛现在没有满脸胡子,康靖安一定能看到他抽动的嘴角。
祁凛轻而易举避开康靖安的袭击:“我比她大不了几岁。”明明是同辈人,为何变成叔叔?
康靖安:“你也只比我小几岁。”祁凛与他相熟,与他同辈,那他的外甥女就该叫祁凛叔叔,康靖安不觉得有问题。
“舅舅。”云月依旧乖巧,方才作揖时又看到祁凛的模样,觉得接受不了,一刻也不想在这待着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康靖安确实有正事要跟祁凛谈:“嗯。”
“福叔,将厨房的东西都收着,送到侯府去。”末了,康靖安补充一句:“杏仁酪就不必送了。”
云月亮起的眸子又暗下去,低声表达不满:“舅舅!”
康靖安仿佛没听见:“再派几个人护送。”
福叔:“是。”
云月嘟着嘴出去的。
厅里就只剩祁凛和康靖安两人,两人都不拘着,祁凛随意坐下。
康靖安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这会儿在不满祁凛刚才的行为。
他家云月这么乖巧惹人疼,喊了几声叔叔,偏祁凛居然不给面子,一声都没应。
见祁凛拿起杯盏要喝茶,康靖安立即喊:“福叔,茶水冷了,撤下去。”
福叔心里纳闷,这茶还冒着热气儿呢怎么冷了。但主子说话不敢不从,于是上前从祁凛手里拿走茶盏。
“我去给您换杯热茶。”福叔客气道。
康靖安:“不必,大将军不爱喝茶。”
祁凛:“……”
他就算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也知道是康靖安故意的。
等福叔退下,祁凛敲打桌面:“几年不见,你这心眼越来越小了。”
康靖安好整以暇地喝茶,他的茶水没撤走,只有祁凛没茶喝。
甚至一旁还有份茶,原是给云月准备的,她没留下,茶水也没撤。
明晃晃的故意针对祁凛。
“你的气度也越来越小。”康靖安回道。
祁凛便明白康靖安是在计较刚才的事,“我还没那么老吧,叫叔叔实在不合适。”
“怎么不老?”康靖安扫了眼祁凛满脸胡子的模样,差点笑出声,好在忍住了。
他冷冷道:“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我还大十岁。”
康靖安今年二十有八,比他还大十岁……
祁凛:“……”
康靖安觉得替云月除了气,心里也舒畅许多,才不管祁凛死活。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明明有张俊逸的模样,偏要留这个大胡子,吓人不说还显老。
作为多年好友,康靖安语重心长劝道:“你这模样该改一改,否则婚事都没着落。”
祁凛回京有一段时日了,不仅没人上门议亲,宫里也没有要赐婚的意思。
“我不急。”祁凛口气淡淡。
“还不急?”康靖安犹如老父亲般操心,“我外甥女因身子不好才耽搁了几年,现也有意寻婚事了,你个二十好几的老男人还在这‘不急’?”
祁凛手下动作一顿,随即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侮辱我的。”
“叔叔”、“老男人”,听听这是人话吗?
康靖安不心虚,反问:“我有说错?”
祁凛冷笑:“你不是还没成婚。”
这句话一针见血,康靖安当即没了喝茶的心思,将茶盏重重置在桌面上。
“哼。”
祁凛:“我有说错?”
候在外头的福叔看天看脚,腹诽:没错,你俩半斤八两,五十步笑一百步。
厅里安静下来,康靖安捂着心口眸光哀怨。
祁凛倒是气定神闲了,这种话还伤不到他。
两人都不出声,却也不是剑拔弩张,毕竟从前在北疆时两人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不过从前都是祁凛被气得无能狂怒,康靖安风轻云淡。
现在风水轮流转,祁凛心里舒坦。
福叔不知道这些,听里面没了动静,心下忐忑,赶紧让厨房送吃食过来。
恰好厨房还有杏仁酪,便端上来了。
祁凛看了眼精致的甜食,他对此不感兴趣。可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那双发亮的双眸,忽然想尝尝。
他尝了口,眉头顿时皱起。太甜,甜得腻人。
康靖安瞧他一眼,嘴上不饶人:“山猪吃不了细糠。”
祁凛难得没有还嘴,忍着不适将杏仁酪一口吃完,转头想找茶喝才想起他的茶被撤走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康靖安旁边,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有那么难吃?”康靖安看了碗里的杏仁酪,不知道的还以为祁凛吃的是毒药。
祁凛抿唇不吱声,他不习惯这种味道,但吃进去后也没那么排斥。
康靖安也不再为难祁凛,让人上茶,准备谈正事。
结果李嬷嬷笑着从外面进来:“老爷,外头有人来送糖葫芦,说是县主买了让人送过来的。”
李嬷嬷是康靖安的奶娘,是府里的主事之一。
“咱们县主真会心疼人,说糖葫芦甜,多吃甜食心情好。”
说话间,府里的小厮已经将糖葫芦抗进来了。那根稻草架子上插糖葫芦,鲜红欲滴,看着就很好吃。
康靖安让人拿了一串出来,他却不吃,拿在手里把玩着。
“是,有人时刻念着我,让我与那些孤家寡人不同。”康靖安看向祁凛。
呵,他不成婚又怎么?他有外甥女和外甥孝敬,祁凛有什么?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康靖安觉得心里舒坦了。
“给大将军拿两串。”康靖安不遗余力的给祁凛添堵,“让他心情好起来。”
小厮挑了两串最好看的,递到祁凛面前。
祁凛哼笑一声,小厮吓得手抖腿软,这位大将军气势太凌人,堪比老国公。
康靖安心里畅快极了,就等祁凛气急败坏拒绝,他好再阴阳怪气几句。
结果祁凛居然接过去了,咬着牙说:“正好,我喜欢甜食。”
康靖安一时语塞,干脆将剩下的一半都让祁凛带回去。
祁凛照单全收。
康靖安犹如使尽全力却踢到棉花,浑身不得劲。
他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祁凛不要脸,脸皮比城墙还厚。
以至于后面谈正事的时候,他都要时不时堵祁凛一句,试图让自己心里平衡些。
可他的招数对祁凛没用,祁凛选择视而不见。
康靖安真想直接送客。
直到提起“赵敬原”这个名字,他的神情才严肃起来。
祁凛是武将,又刚进京城根基不稳,自然要结交些文官。但朝中暗流涌动,势力也分几股,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若祁凛贸然结交,容易被认为他在站队。其他拉拢不到他的势力,就会对他下手。
现在家国太平,边疆无战事,祁凛手中的权利只会被一点点收回去,所以他现在必须培植自己的人手。
是以,祁凛想从今年参加科举的人下手,赵敬原是他最看重的。
“嗯,是个不错的人选。”毕竟是云月看上的人,康靖安很满意。
“可以结交,但最好不要显露在人前。你现在根基未稳,封赏也还未下来,最好低调些。”
祁凛将康靖安的话听进去:“知道了。”
然后又说:“四皇子已经找过我了。”
康靖安不感到意外:“他表面上兄友弟恭,对皇位不感兴趣,实则朝中几股势力中,他的人最多,行事也最狠辣。”
“不过也的亏他有野心,否则我家云月就要嫁给他了。”
“他想娶云……云县主?”祁凛半点喝茶的念头都没了。
“不是,皇后有意,他却看不上侯府的实力,拒了。”康靖安将祁凛当成自家人看待,有些事便直言不讳。
而且曾经在军营的时候,他就时常提起云月。后来回京,两人通信,他偶尔也会写下与云月有关的趣事。
在康靖安眼中,云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是他们的小辈。
“说来也巧,她今日来也提到了赵敬原。”
“哦?”
在祁凛面前,康靖安的话多起来,又因为是云月的事,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些。
他说:“我姐姐想给她找个好夫婿,觉得赵敬原不错,让我出面去谈。”
祁凛状似无意道:“我以为侯府会找个位高权重的人,以赵敬原的家世,护得住人吗?”
康靖安目光沉了沉:“所有人的想法与四皇子一样,云家与康家没有实权,对他们没有助力。且月儿身子不好。”
若是娶回去的当家主母不能养育子嗣,娘家再显赫都不行。或者娶了人,婚后又以云月不能生育为由,再纳一屋子美妾。旁人或许咬牙也就忍了,但云家和康家绝不会让云月受这种苦。
“家世不上不下的,难免会不好控制,所以赵敬原这样的最合适。”
祁凛却郑重道:“我觉得赵敬原太弱,将来未必护得住云县主。”
康靖安听得失笑,调侃道:“他护不住,难道你能护住?”
祁凛默了默:“也不是不行。”
康靖安差点从独轮车上跳起来,也是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否则早就砸向祁凛了。“禽兽,她喊你一声叔叔。”
“我比她大不了多少。”
康靖安气笑了,抬眸细细打量着祁凛,越看眉头锁得越紧,最后直摇头。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月儿喜欢长相俊美的,对着你这样的,夜里会做噩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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