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末,暑意渐消,苏棠院里的架子上葡萄一日比一日甘甜,紫晶般地水灵剔透,夹杂在绿叶间长势喜人。
摘下来放在琉璃盘子里,说不出的诱人。
每每有下人路过,总会忍不住驻足瞧上几眼,这葡萄只是打眼一看便令人觉得可口。
听吃到过的丫鬟们说,这葡萄甚至甜美胜过蜂蜜,可想有多么美味。
私下里甚至有丫鬟太监们嚼舌,怕是因为苏侍妾住了这西小院,这小院里地葡萄才能结出这般丰盈的果实……
联想到苏棠近来的恩宠,再回想之前西小院荒凉无人的破败场景,下人们便更觉如此。
似乎因了苏棠的存在,这西小院的一切都美化了,倒是让听到如此传闻的苏棠不由满头黑线。
这也太夸张了!区区几株葡萄而已,雍州这个地方本就适合种植,再加上侍候的人悉心养护,想养得不好也难吧。
苏棠把它当做笑话来听,却不知穿来穿去,传到他人的耳朵里,又生出一桩是非来。
正院里,王妃正轻抚肚子端坐在镜子前,任珍珠为她梳妆。
雍王府端详着镜子里眼角的细纹,脸色愈发的难看。
见状,她身边的另一位侍女玛瑙轻哄说道:“最近苏侍妾真是嚣张,院子里的葡萄树结了果子,就敢说是自己的功劳,这让旁人听了还不笑话,王爷可是最不喜这种爱出风头的人……”
“就是,这种没有颜色的,王爷若听闻了,定会狠狠斥责……”
两人一边叽叽喳喳说着苏棠的坏话,一边偷偷瞅着主子的神色,眼看王妃脸色逐渐变得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又连忙说起些宽慰王妃的话,道王妃这阵子爱吃酸的,肚子里定是位小王爷,把王妃哄得合不拢嘴。
今日是请安日,苏棠和一众侍妾早早便来到了正房厅堂里候着。
此时,苏棠也已怀满三月,时不时便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小动静,每每感应到这些动静,便会让她高兴上几分。
王妃还未到,坐着的几人都在寒暄,因着其中王侍妾身孕已满五个月,肚子比较明显,便引来了众人的视线与言语围攻。
“王姐姐这怕是还有几月便生产了,真是恭喜姐姐啊!”宋氏言语中羡慕不已,她虽与苏棠一同进府,如今境遇却是天差地别,苏棠不仅有了王爷的恩宠,还怀了身孕,反倒自己一无所有,在这王府里平日被人捧高踩低的。
王氏低头颔首,脸色娇羞,似是不好意思,说起话来,声音低得如同苍蝇一般,见此情景,几人倒是不好刻意为难了。
惟有李贵妾不依不饶、阴阳怪气道:“王氏真是幸运,与王妃一同怀了身孕,也不知谁会先诞下王府的小主子,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呢!”
闻言大家都不言语了,此话不假,倘若王氏真得赶在王妃前面诞下了庶长子,虽说会得王妃百般嫉恨,但在王爷眼里,王氏的分量肯定会重上几分。
而且谁能肯定王妃此时肚子里怀得是个男孩呢?假如王氏先诞下了儿子,王妃得的却是女儿,那么这王氏怕是要一飞冲天呐!
王氏的头又低了几分,她心有不忿,却还是不敢与李贵妾还嘴。
眼见场面一时变得尴尬起来,宋氏连忙上前解围道:“王妃才真真是贵人呢,她这一怀孕,便让王妹妹和苏妹妹都有了喜信……”
听得此话,众人又忙恭维起王妃来,场面立时又变得“和睦融融”。
苏棠只端坐一边,尽量不惹人注意,观赏着这如同《甄嬛传》中的场景再次上演,女儿家的小心机在这王府后院可真是一出又一出,精彩又刺激。
而王妃就在此时出场,见此和乐场景,面带笑容道:“姐妹们说些什么呢,竟这般热闹。”
众人忙躬身向王妃请安,宋氏把刚刚说过的好话又同王妃说上一遍,引得王妃喜笑颜开道:“宋氏是个懂事的,你的好日子也会有的。”
宋氏忙恭敬道谢,又奉承了王妃几句。
闲聊罢,只见王妃神色一肃,眸中似带着几分利刃,威严冲下首的苏棠道:“苏氏,你可知错?”
苏棠心中一惊,她茫然抬头,起身先行了一礼,而后不解问道:“王妃,敢问妾有何错?”
“大胆,近来院子里多有妖言惑众,你那院里的葡萄怕是已经托你的福成精了吧!”
“嘎?!”
众人皆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苏棠惊愣,啥子玩意,这是哪里来的消息,传得这般离谱吗,她怎么不知道?
自己应该还在后宫文里待着呢吧,没有跑到修仙频道吧?
苏棠愣神间,李贵妾便先开了口,“妾也听闻苏侍妾院里地葡萄不一般呢,都说是……”
见势不妙,苏棠连忙打断,恭敬道:“妾没听闻过这等离谱的传闻,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个,今年西小院的葡萄硕果累累,大家都在称赞这是王妃的功劳,王妃贤良持家、胸襟宽广,又怀了小世子,才令整个王府都生机澎湃,妾院里的葡萄也是受了王妃的恩惠呀!”
“……果真如此?”王妃一时间竟被苏棠的巧舌如簧给为难住了,也不好再发难下去了,否则岂不是不贤淑,成了小肚鸡肠之人了。
“确实如此呢!”苏棠面色诚恳道。
王妃神色转为安抚,对苏棠温和道:“那怕是人多口杂,我听差了,妹妹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自是不会,王妃一向照顾姊妹们,妾受之有愧,心里只感念王妃的恩德,岂还会有别的心思不成。”
转瞬间画风一转,原本冰封的情景马上又温暖如春。
撇过这节,王妃又重启了一个备受众人关注的话题。
“再过些时日,便是王爷的生辰,虽不是整寿,但也是王府的大喜日子,王爷守着边疆,操劳费心,战功赫赫,于国有功,于家有恩,大家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为王爷庆生如何?”
大家自是欣喜又焦虑的应下,私下里纷纷想着该准备什么礼物。
苏棠从王妃那里逃过一劫,回到西小院里,说起葡萄的事,白芍不由自责起来,她也听过有人提到葡萄的传言,但哪里能想到会给主子带来如此祸患,险些遭了王妃的斥责。
“若不是主子机灵,我们怕是要被狠狠惩罚的……”
“是啊,谁能想到这传言竟这般离谱,还传到了王妃的耳朵里,看来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苏棠心有余悸,真是锅从天上来,好端端地葡萄也能生出这些是非。
柳嬷嬷也忙上前告罪,这是她的疏忽了,没想到王妃怀孕之后心思竟这般浅陋,遥想到私下里从别的姐妹那里听到的王妃胎像不稳的消息,她的心里有些暗沉。
若是王妃平安诞下小王爷倒还好,就怕王妃出了半点差池,会牵连到主子身上。
主子现在正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看似美好,实则空中楼阁,若是王妃想要管教主子,只需些许借口,便能轻松拿捏住。
接下来的时日,还是要好好护住主子腹中的胎儿,争取一举夺男,依凭王爷对主子的恩宠,或许侧妃之位……
想到这里,柳嬷嬷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她对苏棠道:“主子虽说腹中胎儿已满三个月,但还需仔细谨慎些,院子里的下人们也该警醒些才好!”
“嬷嬷说得对,一切交由您来安排,我自是信得过您的!”
这日下午,柳嬷嬷便将下人们聚在院中,严厉训斥了几句,道谁若在私下里嚼舌,说主子的是非,一经告发,便撵出府去。
经此一番,西小院下人们的嘴更加严密起来,不敢再对外透露半分消息。旁人若在他们面前提起苏侍妾,只闷不吭声,或是笑着带过,西小院的院墙让柳嬷嬷维护得日益扎实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王爷的生辰之日。
雍王不喜喧闹,所以宴会并未大办,只白日里在前院厅堂摆上一桌,宴请身边亲近的将士、谋士和下属们。
又请了一家戏班子,唱上几出当下时兴的戏曲,简单热闹一番便罢了。
夜里虽在后院也摆上一桌,但只吃了顿饭,兴致并不高。
见雍王面色并不喜庆,大家都不敢上前纠缠,一一献上礼物,送上祝语就散去了。
月亮皎洁,悬挂半空,星光清稀。
雍王面色凝重地独坐在书房,遥望天边弦月,眉头紧锁。
如今京里的局势愈发紧张,父皇却愈发昏聩了,朝堂之上,竟成了沈妃与丽妃明争暗斗的角斗场,不知在这场斗争中,三殿下与六殿下又会孰胜?孰败?
念及此,再回想到昔日温柔慈爱的母亲惨死在宫廷内帷之间,雍王只觉心中闷闷烦忧。
眼见着自家主子对窗独坐了半个时辰,陈恭升在门外站得愈发老实,他清楚地知道主子此时心情极差,就连他这个贴身服侍的也……要避上几分。
就在陈恭升以为主子爷会继续生闷气时,雍王霍地站起身来,长腿一迈,便往西小院的方向走去。
陈恭升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但一边也在内心庆幸着,王爷这也算是有个知心人陪伴了,至少不会如往年那般独自大醉一场,难过痛苦上好几日,只希望苏侍妾能哄好爷吧!
么么哒~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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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葡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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