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安的人生经历并不美妙。
父亲未知,母亲在他五岁那年抛弃了他,孤儿院偏房的一张小床,是他童年时每天睡觉的地方。
过分长的刘海总是挡在他眼前,每天穿着褪色的衣服游走在同龄人之间,他一直走在人群最后,以至于当年认识他的人如今谈论起来根本没印象,记得点的也只会用一个内向木讷形容。
如果在那时候有个人跟他们说,对方会在将来变成一个骗财又骗心,骗的还是顶级豪门的渣男,他们一定会捧腹大笑。
“你说谁?宋祈安?他能有那能耐?”
这话就算是宋祈安自己听见,也不会相信。
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撞瘪的车头冒着源源不断的硝烟,心惊胆战的火花后,宋祈安意识不清的想。
......
认识厉云声,成为他的情人,并不是他愿意的。
儿时的经历让他早早成熟,宛如野草般的野蛮生长,有一个念头一直在他心里留刻着,考上好大学才会有未来,在他成长过程中每个人都念叨着,他对此也深信不疑。
十八岁那年,他考入了A城最好的大学,却因所在地方政府补助政策的漏洞,他拿不到任何学业补助。尽管利用暑假时间拼命打工,也只堪堪凑够路费。
他踏上了去往A城的道路,把自己的所有都留在了那个繁华之都。
他知道了火车站原来可以这么大,一个城市甚至还可以有三个四个。
站在四处都是高架桥的路口,耳边是又近又远的鸣笛声,宋祈安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住哪里。
为了票更加便宜,他到的时候离开学还有起码半个月,寸土寸金的A城,他身上的钱撑不过三天。不过得益于他那管生不管养的爸妈遗传,宋祈安长了一张好脸,位于京城几大中心商圈的酒吧老板看中了他,给了他一份工作。
才因此摊上这段孽缘。
那天晚上,他突然被一个人叫住。还没回头,就听那个人说有人请他去包厢一见。
即便从没接触过此类情况,他也知道这间酒吧私下里很多事都心照不宣。以往他不是没被骚扰过,酒吧经理都告诉他不用搭理。
但这次,他却看着对方对他使起眼色,为护住饭碗,他只能跟那个人过去。
包厢内的灯光不像外面,昏暗又有些柔和,主位中间的男人靠坐着,懒懒地晃着酒杯,那是他与厉云声的第一次见面。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慢悠悠地喝完手里的酒,才抬眼看他。
会所的灯光为他眉眼镀了一层明暗交替的阴影,容纳着数十人的包厢里,仅仅一眼,就足够让人记住他。
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惹。
宋祈安抹了把脸上的血,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他后来到底是哪来的胆子呢?
或许是因为对方平常出手大方。
也或许是因为对方被他下药↑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惩戒。
又或许是对方让他住进自己的家中,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他渐渐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他从未告诉过厉云声,他不喜欢男人,而且非常讨厌同性恋,第一次和他亲近,他甚至三天都吃不下东西。
他厌恶事事顺从,厌恶别人的议论,厌恶对方的全部。
他要逃,逃失败了,落到这样的结局,他并不后悔,若一定要说,他只后悔没把计划布置得更详细些,或者再往前点,后悔和厉云声扯上关系。
他困乏地眨着眼,m国空旷的田野公路上,身后的越野车紧急刹停,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他感觉外界的声音与他都隔了一层雾。
暴雨氤氲了后视镜,迷迷蒙蒙间,他看到那道身影向他大步走来。或许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他身上的大衣半边都湿了,却依旧不显狼狈。
只有高高在上的目光,藐视着尘埃里的他。
宋祈安笑了,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本就是殊路,他们又何必相逢。
......
睁开眼看见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时,宋祈安只以为是将死前的人生回望。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火辣辣的疼痛如潮水般褪去,宋祈安翻了个身,床架咯吱一声。
“我靠!”
对面床铺底下的人抬头往上看,“你居然还没起?”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他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难得啊,大忙人。”覃久边吸着手里的泡面边说话,“能在周末看到你,你今天没事儿啊?”
宋祈安直直地看着对方,心跳一下下重锤着。
这感觉太真实了些,不太像是回光返照。
“......覃久?”他用力回忆着,勉强说出此人的名字。
“哎。”覃久应了一声,更加稀奇地看着他,“哥们儿,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搭理我啊。”
宋祈安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在枕头边摸索到手机,看到屏幕亮起时的年月日,脑中嗡鸣一瞬。
他重生回了大一,刚开学两个月。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太久远了,他不记得具体发生过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没和厉云声有什么过多交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手机震动一声,他立马扫了一眼,是一段熟悉的银行卡号。
他顿了顿,之后他又查起手机银行软件的记录,果然,里面已经有一笔很可观的数字,刹那间,宋祈安脸色一变。
眼下应该是回到了自己与厉云声达成交易的第二周,早上发来的信息还是未读状态,对方让他中午前去找他。
他对上辈子的这次会面有印象,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仔细回想了下时间线前后,他确定这应该是自己同意厉云声保养合同后的第一面。
如果是刚开始,一切就能来得及。
前世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眼前,他立马翻开被子起身,光着膀子蹦下床。
宿舍外头的阳光照进来,他后背白得反光,覃久只见他面无表情地从柜子里掏出一件白T恤,囫囵套上。
随后对方去阳台洗漱,随手理了下头发就出了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只留覃久在寝室内呆愣地望着门口。
......
B大座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街上随便一家店都充满格调,对前世常来这里的宋祈安来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门口一排水晶吊铃齐刷刷响起,一位看上去有些冷淡的高个子帅哥出现,前台热情地走上前。
帅哥穿着一身显然是地摊儿货的衣服,与金碧辉煌的大厅异常不符,但在这儿工作的人,都不会用这种外部条件看人。
“您好先生,有预约吗?”
“我找厉云——”宋祈安出口的话突然顿住,当即转了个弯,“厉先生。”
前台脸上的笑容闻言更加灿烂起来,兢兢业业地把人带到包厢门口。
握住门把的一瞬间,宋祈安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颤动一下,这是他背叛对方逃亡那几个月落下的后遗症。
门被打开了,里面的青年与他记忆中没什么差别,鼻梁架着副金丝框眼镜,举手投足矜贵又斯文,眉眼隐藏在镜片后,恰好掩盖了其中的淡漠,一眼望去非常平和。
看上去非常好相处,但宋祈安知道,也仅仅是看上去。
镜片后的视线在他身上缓缓扫过,不管过了多久,面对这样的打量,宋祈安还是忍不住紧绷戒备。
厉云声只以为他在紧张,不紧不慢道:“你迟到了十三分钟。”
说这话时他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半分想法和情绪。
上辈子他也有类似的情况,那会儿的他忐忑地组织借口,但眼下他不愿重蹈覆辙,只想着怎么和对方撇清关系。
“睡过头了。”
“睡过头?”厉云声挑眉打量起面前青年,好像是觉得对方有点意思,语气盎然,“我之前怎么说的?”
“你说找我的时候必须有空,不能迟到,否则要被罚。”
这么多年的生活,有些东西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使宋祈安不刻意想也能顺嘴说出来。
“哦,所以呢?”厉云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晃起酒杯。
他一摆出这样的姿态,宋祈安就知道对方并没生气,只是在逗自己玩。
十几年后的厉云声他可能对付不过,但眼下这个半成型还是很好懂的。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凭着内心直觉,走到对方旁边拉住历云声的手,垂眸看他。
似是没料到这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大学生敢有这样的行为,厉云声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他不知道,如果是之前的宋祈安,面对这种情况可能会无措,但如今这个,芯子里是二十年后被他亲手调教出的老油条。
宋祈安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他,也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前世他就是以这种乖顺无害的姿态,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他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垂下的眼睫很长,他下颌线利落却不过于锋利,抿起的双唇饱满姣好,清澈又好看。
果然,厉云声很吃他这一套,身边环绕的低气压也散了些。
看对方主动坐到他身边,厉云声轻笑一声,揽过他的腰,“你跟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宋祈安僵了一瞬,要知道自他想逃离对方,两人已经有四年没这么亲密接触过,对方这么突然抱过来,他一时有些不习惯。
这反应当然没有逃过厉云声的眼睛,似是看穿一切一般,他头慢慢向眼前人靠过去,清浅地呼吸扫在怀里人脸颊上,再向前一点,就可以落在上面。
似是想更进一步观察对方的反应,他偏头看过去,只见眼前人的表情依旧未变,没有紧张更没有慌乱,直直地不知看哪,硬要说的话,厉云声觉得他在发呆。
跟他看到此人的第一眼时一样。
那会儿的对方正在为别人调酒,面上看着心不在焉,动作却专业又漂亮,在颓靡的灯红酒绿间格格不入,揉杂着难得的清醒干净。
他自认阅人无数,但那一瞬间他竟觉得对方和以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不知怎的,他闭了闭眼,等反应过来时,竟真的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
他睁开眼,动作顿了顿,皱起眉。随后他松开了环着对方的手,整理了下衣领起身离开,可谁知身旁人却突然一反常态地按住了他,准确来说,是按住了他的脖子。
命脉被人掌握,厉云声沉下脸,显然这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但压在他身上的人竟不知死活地跟他对视着。
上辈子的历云声一直到和他↑床前,都认为自己是1。
而眼下......
宋祈安想到什么,长腿一翻,竟直接跨到对方身上,一双眸底像暴雨洗刷过后的夜空,广阔幽深却有群星遍布。
身下的人眼底闪过一瞬错愕。
粗暴又热烈的吻席卷进来,没有过任何经验的大少爷,被亲得有些发懵。
宋祈安的吻与本人气质极其不符,看着清冷又禁欲的人,吻起人来却凶狠到分辨不出爱恨,历云声被吻得有些缺氧,攥住身上人衣襟,手臂绷起青筋,用力推开了他。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宋祈安搂着他脖子,声音低沉又暧昧,“厉总,这惩罚,您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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