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辛维贞清醒地认识到,就算她提出要走的要求,顾蔺宪那个语气和态度,是不会轻易让她走的。

她内心积压着躁郁,眉目间都携带着戾气,她却无处发泄,眼睛上的疤痕都红上了几分。

来到那颗槐树下,她站了一会儿,看着屋内的光,她努力平复一下心情。

小六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见她回来,急忙湊过身子拉扯住她的手,手指和她纠缠在一块儿。

随后,他抱住她,闭上眼睛,鼻翼微动,在嗅着什么。当嗅到她身上隐约的沉香味,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但被他垂眸压下,他环紧了辛维贞,似是想用自己的味道把那股讨厌的味道遮掩掉。

辛维贞坐在床上,半敛的眸子显得阴暗,像是在思虑着什么,起初粉嫩的嘴唇变得干燥起皮,脸色说不上好看,沉默不语的样子让人颇感压力。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注视他,令他患得患失。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想引起她的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唇,舔舔下唇,贴近她的脖子小心翼翼担忧地问道:

“……小七,你怎么了?顾公子和你说了什么?”

辛维贞抬眼看他,小六很享受她凝视他的那种感觉,他心头一颤,咽了咽口水撇开了眼。

辛维贞眨眨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他:

“顾蔺宪想让我做他的贴身婢女。”

这会儿,她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小六脸咻地一白,身体发抖,掐着她的手臂,疼痛让她皱起眉头,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

“小七……你别去,别去好不好?”

他流着泪的湿润眼睛哀求地望着她,印刻着深深的不安。他躬着身子,以一种卑微的姿态抬头仰望她,又浮现出几分深刻的绝望,让她心疼。

他掐她的力道越发用力,通红的紧紧地盯着她,气息很轻,就像她是水,他是依存于她而活的鱼,似乎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窒息而亡。

辛维贞冷静地擦去他的眼泪,弯下腰和他平视,轻声道:“小六,不要哭,你听我说完。”

“顾蔺宪对我们有所图,或者说我。”

辛维贞摸了摸脸,平静道:“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他的妹妹。”

“所以,他想让我留在这里,当成一个替代品。”

她摸摸他细软的头发,无声地安抚着他。

小六抽噎着,像只小狗般黏黏糊糊地抱着她的手臂,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她,嘴里小声地嘟囔着:

“小七,哪都别去……好吗?”

他很害怕,这样小七就会和俊美清贵的顾公子接触更加密切了,这样……这样……小七嫌弃了他怎么办?

辛维贞没回应他,她吐出一口浊气,压下眉宇间的郁气,揉揉眼睛,继续道:

“这样一来,我们恐怕很难逃出去了。”

她扶起他的身子,郑重地告诉他:“小六,如果在我不在的时候小云来了,不管她说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小六惊慌失措地搂住她,极度不安,眼睛通红地看着她,尖利地喊出来:

“小七,你要去哪里?不许去!!我不许!!!”

辛维贞失笑,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小六,小声点,我不会离开你的,放心。”

她移开了目光,看向了烛光,微微张口道: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用其他方法。”

她把烛光吹熄,安静地坐了一个时辰。等到周围想起窸窣的虫鸣声,也没有什么人再造访,她悄然无息地走到床边。

小六头偏向着方向,眼睛睁得很大。她附耳叮嘱小六,若是小云过来敲门,就说已经歇下了,不要让她进屋。她告诉他,她要出去见一个人,向小六保证了又保证,她不会轻易离开他。

临走前,小六抱着她的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还舔了舔,然后猛的倒在床上把头捂住。

辛维贞惊于他如此大胆的动作,但没有说什么,沉默着出去。

等她走后,小六探出头来,痴笑着摸了摸嘴唇,而后,他脸色蓦地一僵,手又不受控制地掐像自己的脖子。

与此同时,正在陪幼怜说话的顾蔺宪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痛苦得让他倒在地上,面目有些狰狞,剧烈呼吸着。

他眼角的痣颜色逐渐由浅入深,变得明显起来。

辛维贞探头探脑地张望,四周静悄悄地,熟练的翻上墙,跳下去。

她来到了之前她和捕快交谈的地方,果然看到那个捕快就搭着腿靠在墙上,闭着的眼睛下青黑,像是睡着了,可他的手却紧紧地握着佩剑,一副防备警惕的姿态。

辛维贞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略带迷茫还有没有完全散去的警觉。

他低头看向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很灿烂的一个笑。

辛维贞面无表情。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她说:“小七,你终于来啦。”

“我在这里等了你两日啦。”语气的雀跃和极力掩藏的疲惫挡不住。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呀?”

她弯下脖子,点点头。

她略带沙哑,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要讲诚信,我们只是单纯的交易。”

陈辞无奈一笑,摆手道:“小七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我,我向来说话算话。”

他温和道,语气像位语重心长的兄长:“若是你平日里需要帮忙,也可以来找我,我便住在南城街角右侧的那个巷子里,牌匾上临摹着辞陈居舍。”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张俊秀的脸上呈现出憨厚地神色,道:“只是有些乱,你别介意。”

“啊……啊对了小七,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陈辞,真是抱歉忘了告诉你。”

辛维贞看着他的眼睛,黑黢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恐怕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里浮现的希冀,冷漠道:

“小七。我只要你帮我们从顾蔺宪那里逃出来。”

在这一刻,他们正真结成了同盟。希望他不要让她失望。

陈辞端正神色,浓黑的眉头一皱,一瞬间他身上的正气迸发出来,褪去了那副温和的面孔,仿佛这才是他的模样。

他带着她到了他的所居之处,屋内点着油灯,虽然乱了些,但却有条不紊,桌上摆满了关于案情的书卷,和一些画着奇怪图案的图纸。

他匆忙地收拾了一下,腾出地方让她坐下。

辛维贞把她今天关于顾蔺宪的遭遇和见闻告诉了他,也包括顾蔺宪要她当她的贴身婢女的原因一一诉说。

没想到,陈辞听完,面上满是担忧,他沮丧地胡乱抹着脸,皱眉低低道歉道:

“抱歉小七,本不该让你冒这个险,你可要小心顾蔺宪。”

他沉吟一番道:“小七说,顾蔺宪看奇闻怪志的书吗?”

辛维贞淡淡地点点头。

陈辞喉结动了动,着急道:“那小七能把它记住画下来吗?我可以给师傅看看。”

她端坐在椅子上,背部挺直,漫无经心地偏头看向一处,摇了摇。

陈辞有些泄气。

“要是我下次还能看到的话,我可以试试。”

陈辞眸子亮晶晶地,像是漫天星辰都点缀在上面,很吸引人。

辛维贞移开视线,问道:“你见过顾蔺宪的妹妹吗?”

陈辞仰着头想了想,摸摸下巴犹豫道:“嗯……倒是有所耳闻,但是不曾见过模样。这事儿已经发生了许久,我还没来到南城,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道:“当时,当时顾蔺宪的妹妹有位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婿,听说二人从小两小无猜。但是,顾蔺宪一再出手阻挠,也不知为何。”

“最后,二人双双殉情。那名男子的尸骨都没有找到,只找到顾小姐的尸首。”

辛维贞不言一语,只是嘴角微微一敏,眯着眼睛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鸡鸣声响了一声,辛维贞觉得她得回去了。

陈辞从掏出来一袋香囊,沉甸甸的,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它硬塞到她手上,复杂道:

“小七,这些钱你要拿着,必要的时候有用,不要被发现。”

辛维贞没接,她抬头看他,挣开他的手指,漠然道:“我现在不需要。”

他看着她清冷秀气的脸,没有勉强她,她不喜欢被莫须有的头衔安装在她头上,也不会轻易被别人压制,所以不会被这些东西束缚。

这样的气度在乞丐身上并不多见。

两人沉默了一路,在离顾府不远处他停了下来,再而三地叮嘱道:“小七,你一定要小心。”

她只是一往直前,没有回头。

陈辞叹了一口气,看她利落地翻上墙,他才安心地走开。

哇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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