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小六还醒着。

辛维贞推开门就感觉到一种强烈又怪异的视线粘黏在自己身上,她很熟悉这种感觉,这又把她拉进回忆,让她厌恶又抵触。

她摇摇头,把思绪从黑泥中拉出来。

辛维贞轻轻地关上门,转念疑惑地想:为什么小六会给她这种感觉?

室内并不是很昏暗,刚可视物。

她走到小六床边,发现床上混乱狼藉,像经历一场撕打,辛维贞心下一沉。小六正睁着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像没了生息一般。

她弯下腰,摸摸他的额头,一手的冷汗,微皱着眉小声地唤他的名字。

小六眨了下眨眼,像刚从恍惚中抽身而出,无力又憔悴,他朝她虚弱地笑了笑,虚虚地张嘴,可是却没发出声音,连同笑容都维持不了几秒钟又垂了下去。

辛维贞感觉不对劲,他的手脚如同死人般冰凉,肌肉僵硬得不像鲜活的人。

她心系着他的状况,点了油灯查看。等到看到他惨烈地模样,瞳孔皱缩,不可置信而心痛。

她掰开他紧握得血液都不循环的拳头,便看到手臂和和手指上都是抓痕和咬痕,还有脖子上十只发紫的手印,可见用了多大的力。

屋里静悄悄地,辛维贞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空气在她那里似乎凝结化为实质,如同利刃出鞘,叫人不敢靠近。

小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因为他的嗓子疼痛难忍。

他知道,小七一定是生气了。

她低着头默默无声地揉搓着他的手,他的脚,让他的血液流通,她手上的温度传到他的皮肤上,舒服又温暖,他越发迷恋于与她肌肤相触的感觉。

他希望那个东西永远不要再出现,它会把小七抢走。

他才是属于小七的,不是吗?

冰凉的手脚有了温度,她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找出药膏涂在他的脖子和手臂上,撕下布条给他包扎上,给他喂了一口水。

然后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似是在发呆,可她浑身却散发着腐朽衰败的气息,无力脆弱。

小六忍着疼痛努力把唾液吞咽到的喉咙,声音嘶哑,伸手拉着她的袖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小七……你怎么了?”

辛维贞身子颤了一下,他看到她摇头的动作和微微发红的眼角,小六怔怔地望着他。她再次摸摸他的手脚,已经回到了正常的温度,她紧绷的心绪才松懈下来些许,说话都有些发抖:

“小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真……真是的,又害你受伤了。”

她痛苦地捂住脸,在他眼前显露出脆弱和悔恨。

小六心疼地抓住她的手指,纠结地咬住嘴唇,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可是心里的那道邪恶的声音在说:

不能告诉她,她有亏欠之心才会永远对你好,永远离不开你。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个废物,只有这种下作的手段能留住她了。

小六极度恐慌的原由被嘲讽地道出,红着眼睛,恨意破土而出,朝着虚空咬牙切齿地道:

“闭嘴!”

手指的疼痛让辛维贞清醒过来,小六扭着她的手指,面目有些扭曲地看着上面,他苍白的嘴唇吐出凶狠的话,眼里夺目的恨意让她吃惊。

她掰开他的手指,拧着眉不太确定地喊了声:“小六?”

小六愣住,眼睛看向她,像清醒过来,眼睛黑润温顺,还有些迷茫,仿佛她刚才看到和听到的是幻觉,可是两人纠缠到发白的手指证明她没错。

她凑近他,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小六,你在和我说话吗?”

小六把眼神看向别处,慌忙地否定着,软绵的话语带着哭腔道:

“不……不是的小七!对不起小七……小七呜呜……我只是,想到了不好的事。”

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地从他有着漂亮弧度的眼角流下,让那颗痣颜色更加鲜明。

虽然辛维贞会经常带他去晒太阳,可他的脸越来越白,五官长开的小六哭哭啼啼地模样可怜又好看。

辛维贞不适宜地想:痣似乎更黑了些。

她俯身擦去小六的泪水,小六急忙直起身搂住她的腰腹,姿势别扭,沉声问道:

“还是小云弄的吗?”

小六默声不答,嗅着她身上清新的味道,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扯出一个迷蒙的笑,莫名惊悚。

辛维贞感受到了腰上的力度,她感觉怒火已经灼烧着脑子,让她难以保持清明,以至于无法思考其中的怪异之处。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进入胸腔让她的窒息暂时缓解,握成拳的手由于时间过长,变得僵硬。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她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终,她说:“对不起。”

小六煎熬地享受着她的愧疚给他带来的奇怪的满足。

“为什么……小七?”他仰头看着她光滑的下巴,咽了咽口水。

辛维贞默了一下,斟酌道:“我……小六,无论怎样都要听我的,我有打算。”

她的手指轻抚过他的伤口,语气没有波澜:“至于这些……我会一分不剩地给你讨回来。”

小六压抑住内心诡异的兴奋,他不想克制,低喘了几下。辛维贞以为他在哭,怜爱的抚摸着他的脑袋。

两人依偎而眠。

第二日,小云来寻小七,可她却不太敢靠近她了。分明她们离得那么近,可却像隔着一座山,小七眼睛里的温度似乎已经消失了。

小七发现了什么吗?小云慌张且难过的想:她是不是讨厌她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她,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委屈巴巴地问道:

“小七,我做错了什么嘛?”

辛维贞停下手中的话,眯起眼睛笑笑道:

“怎么会这么想?”

她把粗布扔进木桶拧了拧,直到一滴水都挤不出来。

小云吸吸鼻子,揉揉眼睛小声道:“那小七怎么不理我?”

“你多想了小云。”

分明是笑着的,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泄露而出的疏离冷淡。

小云看着她忙活的身影,咬咬牙跑过去想抱抱她,可是却扑了个空,小七想是预料到似的挪位,她的脑袋碰到了桌角,疼得她脸都皱起来,酸涩涌上她的鼻腔,她想嚎啕大哭,可是却只能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辛维贞吃惊地问道:“小云,这是怎么回事?”

“额头流血了,去找顾公子包扎一下,快起来莫要着凉了。”

小七变了。

小云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爬起来跑了出去。

等到不见她的身影,辛维贞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眼尾漠然地扫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

接近戌时之时,张主管亲自来唤她,引她到顾蔺宪的院子。他临走前,由上至下地瞟了她两眼,不屑道:

“也不知道公子看……”

话至一半,他慌乱地闭上嘴,哼了一声,匆匆离去。

辛维贞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她感受到了手上灼人的温度,红绳又开始发热,可是她已经决定了。

她的手刚要敲响门,便听到屋内温柔的男声道:

“进来吧小七。”

她咬着后牙槽,腮帮动了动,眼睛乌沉,逐渐浮出几分厌烦之色。她推门而入,那味道似乎透过粗布衣裳渗透进她的血液里,她非常非常讨厌。

辛维贞控制住呼吸的频率,不想自己吸入太多这种味道。

“顾公子。”

顾蔺宪伏在案前,手上还握着一卷书,黑发松散地披在身后,气息松散慵懒,唇红齿白,浓眉黑眸,皮肤白得发光,莫名像个勾人的妖精。

他低低低地嗯了声,目光转向她这边,修长的五指把书放下,交叠在膝上,他笑笑,单刀直入道:

“考虑得怎么样了小七?”

辛维贞低下头,敛声屏气道:

“公子,明日小七需要做什么?”

“啊……小七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可与我说说吗?”顾蔺宪言语中多了一丝愉悦。

辛维贞抿抿唇道:“抱歉顾公子,并没有什么原由。”

“如此啊……”

他笑道,漆黑暗沉的眸中看不出情绪。

“小七,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

辛维贞眼睫一颤,定在原地,顾蔺宪耐心地等着她。

在无数次挣扎过后,她来到他跟前,沉默地低着头。

“小七,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辛维贞抬起头,目光与他相对。

辛维贞觉得他的眼睛好像漩涡,一圈一圈地能把人绞死在里面,黑暗又罪恶。

她把把目光移到别处,却看到他眼尾上和小六相像的痣颜色变得深了些许。

他俊美清贵的脸渐渐苍白,他颤抖着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脸,辛维贞偏头避开。

似乎再次陷进某种虚幻的回忆,男人的嗓音逐渐染了悲色,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情感,像是将死之人发出的卑烈哀鸣,他看着她的脸,自言自语道:

“幼怜……”

“顾公子,我不是你的妹妹。”

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如同打破了他的梦境,男人怔愣迟疑地看着她,脆弱还没消散。他苦笑一声,最终还是虚握着收回手,并和她道歉。

她说:“顾公子,我只有一个条件。”

辛维贞的眼里满是不容置疑:“小六不能离开我一步。”

温文尔雅地男人手撑着头看着她,黑发掉到了胸前,白的白,黑的黑,交杂成奇异的媚色。

“可以。但我希望你可以尽到自己职责本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七?”

“我明白。”

顾蔺宪像失去精神似的叹了口气,和她交代了明日要找的嬷嬷,她会教她要做什么。

话说完后,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凝固。

顾蔺宪咳了咳,打破了寂静。他似是饶有兴味地指了指她手上的红绳,好奇道:

“小七,这是何物?好生鲜艳。”

他没有忽略掉她骤缩的瞳孔和紧抿的薄唇,还有尖锐刺人的防备警惕。

有意思,他对这条红绳更有兴趣了。

辛维贞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顾蔺宪让她退下歇息,才结束了这场令人窒息的交谈。

辛维贞眯眼看着紧闭地房门,嘴里无声地说了句:

艹。

我的天哪(狗头)

剧情开始了(大概),前面小六的戏份有点多,但是他也算是主角之一吧,后面顾蔺宪就会上了。

破案(×)的剧情不会太长的,辛维贞也不会参与多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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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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