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见面礼

在长寿宫用过午膳,楚王夫妇便乘马车回到王府。徐之顺哈欠连天,回到床榻上补了个好觉。姜琼英则命下人抬来她从家中带来的书箱,一册一册整理起来。

待到徐之顺醒来,走出里间,便见到外边的桌上堆了小山似的一叠书。他伸了个懒腰,随口夸赞道:“姜大娘子真勤奋,都嫁人了还要成日读书。”

姜琼英的心思都放在这叠书上,没往楚王这乱人心神的俊脸上瞟上一眼:“这些书都是为殿下备着的。”

徐之顺在午间听到季太后说让王妃管管他的学业,他只当耳旁风,没料到姜琼英竟然当真了,还特意为他准备起书来。

他随手翻开一册书,念道:“‘明主之所道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咦,这边上还有批注,” 他抬眼望了望在一边清书的姜琼英,“这是你的字?”她的书法并不像她先前说的那般差劲,反而给人一种雄浑之感,不像寻常娘子写的。

“是。”姜琼英颔首道:“还请殿下轻拿轻放,莫要弄坏了我的书。”

徐之顺依言放下这册《韩非子》,抱起正在乱跑的元宝,嘴上抗议道:“你该不会真想让我天天去跟先生读书吧?我都已经成婚了,在府中逍遥自在,又不需要考科举做官,何必上着赶着去读那无趣至极的圣贤书呢?何况腊月里这么冷,大早上的,我可起不来。”

姜琼英闻言,微微一笑,没再多言,只弯腰从书箱里拾起一册书。

徐之顺便以为此事就此揭过了。没料到,次日清晨,东方还未泛白之时,姜琼英就起身,顺便喊了喊尚在睡梦中的枕边人:“殿下,天快亮了,该起来念书了。”

徐之顺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后,又蒙起被子继续睡了。姜琼英却秉持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坚持不懈地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道:“殿下,该起身啦!”她甚至还微微将被子掀起一角,徐之顺乌黑的发顶就这么露了出来。

“不起不起。”徐之顺嘟囔着将被子夺回,往更里边缩了缩。

姜琼英狠狠心,使了大力,将被子一把扯过来,再度说道:“殿下,起身了!”

任凭她声音再悦耳,姿容再动人,没睡醒的徐之顺现在压根不想抬眼皮望她一眼,他可怜兮兮地抱着一角锦被,仿佛那就是他的命,喃喃道:“再睡一刻,再睡一刻。”

姜琼英一时心软,险些就答应这请求。但想到今生还未彻底完成复仇,想到背后姜家数十人的性命,再想到季太后昨日殷切的目光,她再度狠下心来,探出手去拉徐之顺露在外边的手臂:“殿下再不起身,我就——啊!”

徐之顺根本不管她嘴上在说些什么,直接一把将她拉回床上,霸气地说道:“睡觉!”他紧紧地搂着王妃的纤腰,迅速将锦被扯了回来。

“不成!”姜琼英挣扎着:“我都答应皇祖母了,要言而有信。”

徐之顺轻轻一笑,贴着她的耳边说道:“你还真是个小书呆子。别听皇祖母的,你是我新娶的王妃,又不是花钱请的先生。天还早着呢,看什么书,睡觉睡觉。”

姜琼英觉得耳畔有些痒。两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她只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几乎可以感受到身后人的热度与力量,快要将她融化。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冷静,冷冷出声,如同学堂里最严厉的先生一般:“殿下睡得着,我可睡不着。”

“不管,我先睡了。”徐之顺毫不在乎地耍着赖皮,将怀中娘子抱得更紧了。

姜琼英叹了口气,这位小王爷可真难对付,也不知前世究尽是谁将他引到正道上的,真想快些把这位神人请来。她无奈道:“还请殿下先松手。殿下这样,恐怕也很难睡太好。”

徐之顺孩子气地说道:“不行,我放手了,你就会起来喊我。”他迷迷糊糊地说着,蹭了蹭姜琼英毛茸茸的发顶,顺便还轻轻掐了掐自家王妃的腰:“这样明明很舒服啊。姜大娘子,你的腰怎么这么细这么软啊?”

姜琼英前世今生从未听过如此轻薄的话语,她脸微微有些红。被窝虽然温暖舒适,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她正准备开口再说上几句,就听见身后人绵长的呼吸——显然,他睡着了。

然而,即便在沉睡之中,身后人有力的大手依旧紧紧搂抱着她,让她挣不脱这温暖怀抱,只得躺在这带着淡淡青竹香气的怀中。困意再度袭来,她慢慢闭上眼睛。

这份安逸没能持续太久。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多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说道:“殿下,殿下,沈长史和钟司马来了。”

“你轻点声。”徐之顺的声音头一次这么低沉:“姜大娘子还在睡呢。”

“是是是,”尽管隔着帷幔看不太清楚,多福还是一个劲地行礼道歉,声音再往下压低了几分:“既然长史与司马都到了,殿下总该出去见一见。”

徐之顺小心翼翼地将手掌从王妃腰间移开,低声说道:“你且让他们等一等。”他起身,下床的动作很轻,就怕吵醒了尚在沉睡的姜琼英。

两刻钟后,在正厅等候许久的沈德纯和钟潜终于见到穿戴整齐的楚王。两人抬手,规矩地行礼道:“臣等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徐之顺潇洒地甩甩袖子,问道:“不知沈长史与谢司马一大早就莅临寒舍,是有何事?”

多福一脸无语,今日并非休沐,这两人正是圣人新任命的楚王府长史与司马,自家主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沈德纯身着深绯官服,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臣身为楚王府长史,到王府中自然是来当差的。”

同样一身绯袍的钟潜跟在后头,犹犹豫豫地说道:“臣,也是如此。”

徐之顺坐在胡椅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完全就是没睡好的样子。他翘起腿来,悠悠地说道:“圣人没给我派活,王府也没什么差事可领,长史和司马现下就可以回去了。”

钟潜还当真依言行礼,准备退下。沈德纯却依旧立在原地,笔直如松柏,他温温吞吞地开口:“殿下虽然这么说,但依臣愚见,臣还是能从这府上寻到些活做的。”

长史的品秩高于司马,沈德纯算是钟潜的半个上司。此话一出,一时间,钟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不幸被调到可能就藩的楚王身边任司马,只觉得倒霉至极。见楚王果真如传言一般放荡不羁,毫不上进,他本打算点个卯就去屋里“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想到这位沈长史居然如此想不开,还主动向这位纨绔王爷讨活干。

“钟司马想走便走吧,别犹犹豫豫地站在这里,碍我的眼。”徐之顺话音刚落,钟潜如蒙大赦,匆匆退下,走前还掩盖似的说了一句:“多谢殿下,那臣就先告辞了。”

多福使了个眼色,一边侍候的青衣内侍赶紧领着钟潜出去了,屋内只剩下他与徐、沈两人。

徐之顺脸上现出一丝冷意,但这冷意一闪而过,很快又换成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玄色皮袄边上的细带,满不在乎地说:“还真是让沈长史操劳了。”

“能为殿下解忧,是臣的荣幸。”沈德纯那张书生面皮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徐之顺瞥了一眼,看不出真情和假意。此人看着是个老实人,行事作风却更像是老滑头。

“长史何必费心,不论什么活,这府上都会有人帮我做。”他抬起头,嘴角勾出一个略有些邪气的笑来:“我还以为,沈长史能白领一份俸禄,会愉悦不已。”

沈德纯拱手解释道:“臣外放多年,承蒙圣人的信任,才能重新回到京城,担任长史一职。因此,臣万万不敢尸位素餐。”

多福尴尬一笑,瞄了一眼座上主子不愉的神色,知道他定是又开始犯病,打圆场道:“沈长史,您真是有一双慧眼,这府中恰好有一些事务等着您来处理呢!”他在脑中拼命搜寻着王府里有什么可以供沈德纯去做的事情。

“我听闻,我这王府长史一职,是沈长史自己求来的。”徐之顺端起一旁桌上的热茶,轻轻吹气,道:“不知我这膏粱子身上有什么地方入了长史的青眼?居然让你放弃了六部的实职,屈居于我这小破王府中。”

沈德纯缓缓说道:“殿下何必妄自菲薄。”

“我瞧着不是我妄自菲薄,是沈长史过于自信了。” 徐之顺的凤眸里含着袅袅上升的热气都化不去的冰雪:“沈长史不过是在令弟那里撞见我一回,就这么自信,以为自己一定就能攀龙附凤?”他猛地放下茶盏,白瓷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多福急急劝道:“啊呀,殿下有什么事好好说,仔细别烫了手。”

有点点热茶从盏中溅落到手上,徐之顺垂下头,慢条斯理地袋中摸出绢帕,擦拭起来。

沈德纯慢慢笑起来:“臣要生攀龙附凤的心思,那殿下也该是龙凤。殿下如今的所作所为,是想韬光养晦,还是要挣脱牢笼呢?”

徐之顺顺手将帕子丢在桌面上,冷冷地打量着沈德纯。这位长史的面容上仍挂着淡淡的笑,眼神不畏惧亦不闪躲。

“长史先前只与我见过寥寥几面,知道的却不少。”徐之顺敲敲桌子,问道:“都是沈二与你说的?”

沈德纯摇头道:“与二郎无关,全是臣的推测。”

徐之顺抚掌赞道:“长史好本事,不愧是永安六年的状元郎。可长史的手段放在我身上不管用啊。你为何就不能相信,我就是个纨绔的事实呢?”

他没有正面回应沈德纯的话,眼中尚存试探之意。

“不论殿下是否纨绔,臣都选择追随殿下。”沈德纯从怀中摸出一本薄册,递到座上人眼前。

徐之顺随手一翻,待看清册中内容,神色微变。他将薄册搁到一边,问道:“长史这是何意?”

沈德纯伏地而跪,行的却是臣子对君王的大礼:“臣思来想去,还是这个最适合做见面礼,也最能展现臣的诚意。臣想,殿下大约不愿意见到卢平二家春风得意的模样,沈家亦是如此。”

“恐怕,长史代表的不是沈家,而是你自己吧。”徐之顺将薄册抛到沈德纯的面前,撑起下巴懒懒开口:“我可不需要这样的诚意。”

居然写到二十章了,我从没写过这么长的一篇文。震惊.jpg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比心~顺便给自己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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