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溜了

沈德纯没有接话,徐之顺抬抬手,眼中带着漫不经心:“沈长史请起吧。多福,领着长史去书房,随便给他寻些活。”

多福战战兢兢地应下,引导道:“沈长史,且随奴婢这边走。”

沈德纯起身,将地上那本薄册塞回怀中,再度打量起这位看似放荡不羁的小王爷:他依旧懒懒地倚靠在椅上,英俊眉眼间都是懒散之意,仿佛与先前质问自己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臣谨殿下意旨,先告辞了。”沈德纯揣摩着楚王的话,谨慎地行礼告辞。

他还未退下,外边就有人敲门禀报道:“殿下,王妃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徐之顺想着,这小书呆果然习惯了早起,让她多睡片刻都不成。

姜琼英推门而入,行礼道:“妾参见楚王殿下。”她望见一身绯袍,腰间挂银鱼袋,正准备离开的沈德纯,知晓这定是今早来的长史或司马中的一位。她歉意道:“妾不知殿下在见客,倒是扰了殿下与客人的清净。”她今日一身朱红裘衣,乌发高高盘起,饰以海棠纹鎏金发钗,略施粉黛,端的是明艳动人。

沈德纯见到姜琼英,微微一怔:他早就听过这位王妃的才名,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位美人。“臣参见王妃娘娘。”他解释道:“臣不是什么客人,是圣人新任命的楚王府长史。臣姓沈,讳德纯,草字行良。”

“原来是沈长史,妾久仰大名。”姜琼英笑道:“妾幼时曾拜读过长史的文章,真是字字珠玑。”前世,沈家成为徐之顺通往东宫路上的一大助力,沈德纯堪称徐之顺身边的头号谋士,莫非这两人的关联,便是从这时开始的?

“不敢不敢,娘娘过奖了。娘娘亦是名动洛都的才女,臣曾读过娘娘所作的《隐山赋》,辞章华美,引经据典,臣自愧不如。”沈德纯很是谦虚,面上也丝毫没有显露出得意的神色。

“闺阁之作,叫长史见笑了。妾岂敢在长史面前班门弄斧。”

徐之顺见着这两人互相客套、夸赞,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沈德纯是永安六年的状元郎,曾有才子的美名,而他的王妃同样是大名鼎鼎的才女,两人今日又同穿了绯色,怎么越瞧越觉着有些般配呢?

好在,这位沈长史早已成婚,据说感情还不错,不然……他越想越歪,悄悄掐了一把手背,好让自己更加清醒些。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谅这两人也不可能产生什么关联。然而,眼下这情形仍是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他的心里甚至莫名冒出一丝酸味。

徐之顺面上稍显不愉,开口催促道:“辰时快到了,长史也该去领差事了。莫要打扰我与王妃用早膳。”

多福瞧着主子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连忙道:“正是正是,沈长史,且随奴婢这边来。”他走出里间,又吩咐着守在外边的小厮:“该给王爷、王妃上早膳了。”

一碟碟精致的咸甜糕点被端上了饭桌,徐之顺献宝似地点了点面前这盘,说道:“这是桂花糕,上边淋的糖桂花,是今岁金秋时节采集的。”他又指了指另一盘,自顾自地说着:“这是酱肉包,里边的肉馅是按照长寿宫小厨房的秘方调的。”

待他介绍了一道又一道,说得口干舌燥,端起热茶痛饮一口后,疑惑地问道:“姜大娘子,你怎么不说话?”

姜琼英配着清粥,随意用了一两块点心,味道确实不错。她胃口小,对面人碗里还是满的,她的碗中就已经空了。她搁下筷子,终是劝了一句:“殿下,‘食不言,寝不语’。”

徐之顺执筷的手微微一顿: “在我的府上,姜大娘子何必恪守这些无用的规矩?”

姜琼英知道一时劝不动他,转了话题:“殿下快些吃吧,今日还有好些功课要做。”她在心中打定主意,今晚一定找个借口跟楚王分床睡,不然明早又被他这么不正经地带到床上去,这一早上就要废了。明日可还要回门呢。

徐之顺以退为进,口齿不清地说道:“姜大娘子先回去吧,我吃完便过来。”

姜琼英狐疑地瞥了对面这人一眼,他面上挂着纯良无害的笑,显得有些无辜。然而,她很怀疑这人会不会再耍无赖,趁她不注意就偷溜出门。她挺直背脊,摇头道:“我就坐在这里等着殿下吃完。”

徐之顺夹起一个酱肉包,笑道: “你再看我,我可就一点都吃不下了。”

姜琼英问道:“为何?”她觉得对面这人明明饿得很,看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了。

徐之顺嘿嘿一笑:“姜大娘子秀色可餐。”

姜琼英察觉到这厮是在拿自己打趣,她有几分羞,几分恼:“殿下怕是还没睡醒,又在说胡话。”

徐之顺一脸无辜:“我明明说的是大实话,你——”

“行吧,殿下且慢慢用膳,我先行一步,回房里准备一二。”姜琼英生怕这人又说出什么惊天之言,乱她心神。她抄起手炉,匆匆走出正厅,屋外寒风吹去了她脸上残存的热意。外边这般冷,这人应该不会跑出去爬上爬下,胡闹一通吧?

可惜,姜琼英大大低估了楚王的无耻程度。她在屋里翻着昨日就挑好的几篇文章,左等右等,半日也等不到徐之顺过来。她唤来房中婢女,问道:“晴溪,你去问问,王爷如今做什么去了?”

晴溪不一会就回来禀报道:“娘娘,奴婢听多福公公说,王爷吃完饭就带着元宝溜出去了,谁也拦不住。”

姜琼英有些头疼,她望着桌面上那摊开的书卷,觉得自己的心血都要白费。她长叹一声,吩咐道:“你去将多福叫来,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多福一进门,便看见王妃那面若冰霜的神色,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赔着笑道:“王妃息怒,王爷就是这样的性子,您且看开些。”

姜琼英没工夫与他周旋,开门见山道:“公公,你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这府中旁的人不一定靠得住,但你定是一心一意为王爷好的。”

“王妃说的不错,可奴婢现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多福无奈道:“奴婢便是想劝王爷,也劝不动呀。倒是您,奴婢瞧着,王爷对娘娘很是有几分真情呢。”

姜琼英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让她出面劝诫了。她想着早上发生的事情,叹息道:“我也劝不住王爷。但我想着,若是公公乐意帮忙,总会好上一二。”她将计策娓娓道来,多福脸上逐渐露出惊诧的表情,最后问了一句:“娘娘,这,真的可行吗?”

“可不可行,总得试上一试。”姜琼英合上书,咬牙切齿道:“我想公公也是盼着王爷好的吧?况且,让王爷读书,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多福见这位新王妃是动了真格,他不敢不从,恭谨道:“奴婢这就去知会仆役们。”

姜琼英面色稍显和缓:“有劳公公。另外,我还有件事要劳烦公公,明日回门,恐怕王爷已经忘了。还请公公替王爷备一份回门礼,拟成礼单让我过目。”

多福觉得这位新王妃简直就是他的救星,居然愿意主动管着王爷。他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桌上的书,入眼的都是名家典籍,看来王妃还想亲自上手教,这真是感人至极。于是,他行礼时愈发诚心了:“是,奴婢定不负娘娘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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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沈家别院。

书房内,炉火烧得正旺,徐之顺倚在榻上,元宝在他身侧窝成小小一团。他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离他不远处的案几边,坐着一位身着素袍的清俊郎君。此人长发披散,面白如纸,若不是他还在不停地动手写字,恐怕会被旁人当成游荡世间的艳鬼。

室内静默半晌,这艳鬼开口道:“我阿兄倒是有趣。他在南边待了这么些年,还真是比从前看得更开了。”他对着这笔墨未干的纸稿吹了吹气。

“我猜你阿爷定是什么都不知道。”徐之顺修长的手指随意敲着榻边。

“那是自然。”艳鬼转头望向榻上人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像是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他压下深埋于心底的那份酸楚,说道:“老头子真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他最自得于沈家中正的名声,要是知道他的二郎早与楚王交往,大郎又要交出账册为楚王卖命,哈,得先气进棺材,再躺棺材里又气活过来。”

“没想到沈二郎同我一样,都是逆子。”徐之顺眼中闪过些许狡黠。

沈观迟笑道:“我可不敢和楚王殿下比肩。”说罢又好奇道:“你新婚不久,就到处乱跑,不怕王妃说什么?”

“她?”徐之顺想起那张芙蓉面,笑了笑:“她今早还抓着我起来念书。”

“有这份耐心待你,真是不容易。你今日怕是偷偷溜出来的吧?”沈观迟望着徐之顺有些心虚的神色,心下了然。他啜饮一口热茶后说道:“你往后莫要上我这来了,不如回府里跟着你那位王妃念书去。我读过她好些文章,她的学问足够教你了。”

“怎么,你还赶客呢?”

沈观迟如玉的手指拈起一旁已然干透的宣纸,正色道:“我边上那间空院子被人买了,正在修缮。有人打听到,买下这间院子的人姓平。”

徐之顺浑身都紧绷起来,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双名穆然,正是那位平贵妃的侄儿。”沈观迟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今在御史任上,是圣人手中的一把快刀。”

我觉得这章标题和内容提要很相配hhh,但跟前边相比的确有些违和,如果想到更好的之后再改吧。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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