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徐之顺低声说着，“《初学记》也好，《论语》也好，《韩非子》也罢……只要是你书架上有的，我都愿意去将它抄个百八十遍。不过，你得先让我亲一口。”他的声音因为动情，有几分暗哑。他紧紧扣住怀中娘子不安分的身子，就这么吻了下去。

这回不是如张家楼内一般蜻蜓点水的轻吻，而是结结实实地撬开了姜琼英的红唇，不消片刻，她的身子就软在了徐之顺的怀里，脸上红霞更浓。这亲吻太过激烈，又过于甜蜜，让她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她不由得攥住面前郎君的袍服，仿佛这就是她被卷入长河之后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除了朔风时不时拍打窗棂的声音，很长一段时间，安静的书房内只能听到嘴唇相触时的水声与或轻或重的喘息，偶尔还有衣料的摩擦声。

姜琼英彻底倒在徐之顺的怀中，整个人快要化成一摊春水。当她抬头看到书架高层上摆着的一排排圣贤书，以及不远处挂起的名家书画时，终于回过神来：现在尚是白天，他们还是在书房，就被面前这人诱着做了这么亲密的事情。

姜琼英试图推开身上的郎君，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她又羞又恼，在对方再度亲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徐之顺吃痛，却迎难而上，吻得更深了些。当喘息声终于平复下来，他掐了一把面前娘子的纤腰，感慨道：“从前在书上见到有人说‘纤腰如柳’，我原本还不相信，没想到世间还真有似柳的细腰。”他的大手在她腰间游走，像是真的要用手来量出她腰的维度。

姜琼英白了这不要脸的郎君一眼，恼怒地往他坚实的背脊上送了一拳。可惜她力道太轻，敲在徐之顺的身上跟猫爪狗爪挠一道没多大区别，手还直接被这人给捉住了。

“还有这双手，”徐之顺轻轻摩挲着她的纤纤玉指，说道，“《诗》中说‘手如柔夷’，我见了英娘的手才知道所言非虚。”

姜琼英的一双手虽然白皙纤长，但因为长年累月书写的缘故，右手手指上起了茧子，徐之顺却毫不嫌弃，反而愈发怜惜地摸了摸她那薄茧，“你还真是勤奋好学。”

“我从小就是这样。也挺奇怪的，别家小娘子都拿绣花针和绣绷，只有我爱拿毛笔和宣纸，爱闷在房里看书。”姜琼英望向郎君那双含情的丹凤眼，抿唇一笑道：“大约是我性子太乏味，也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甚至就连前未婚夫都坚定不移地爱着旁人。

“怎么会？”徐之顺盯着眼前娘子因为亲吻而稍显红润的樱唇，目光灼灼，“你一直都很好，我就爱你这模样。”

姜琼英眼圈一红：前世她在卢家尽心尽力扮演着完美的高门媳妇，都换不来枕边人这样一句真心实意的话，今生却轻而易举就听到了。

徐之顺轻轻擦拭掉她杏眼中渗出的清泪，柔声开口：“你别哭，是他们眼瞎，看不到你的好。”

姜琼英一言不发，凑上前去，亲了亲眼前人眼角的那颗小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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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月三十，就是新岁。大燕旧例，元日这天在皇城中要举办大朝会，到场的除了京中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之外，还有地方各路述职进贡的朝集使，以及大燕周边小国派来的使臣。

多福欣慰地看着穿上衮冕的楚王殿下主动拉着他那一身青色翟衣的王妃上了辂车，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傻孩子终于长大懂事的幸福感。

一旁的小门房挠了挠头，说道：“怪哉，怪哉！王爷今日居然规规矩矩地进宫去了。”他亦是楚王身边的老人，从前在宫里做做跑腿打杂的活，见惯了这位王爷的放纵之举，这样乖顺的样子，可真是罕见。

多福白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道：“你懂什么！”随后双手抱胸，艳羡地目送着这架亲王辂车一路北去，心说：姜家大娘子果然厉害得很。单论逼迫这位懒散惯了的爷早起读书，就非常人所能做成的事，如今她竟然还能让楚王顺从地入宫，实乃神人啊！自从王妃嫁进来，他头不秃了，心不痛了，夜里也能安心做个好梦了。

坐在辂车上，徐之顺一直紧紧地握着王妃的手，还时不时地叮嘱一二：“要是有谁欺负了你，回头告诉我，我马上就去把她家房顶给掀了。”

“殿下装纨绔还装上瘾了。”姜琼英轻笑着掐了一下身边人的窄腰。

徐之顺戳了戳她的脸，毫不意外地戳了一手粉，颇为嫌弃地说道：“要不是你上了妆，我真想亲你。”

“殿下想亲便亲呀，您不是最不守规矩的吗？”姜琼英此刻毫不脸红，甚至还将涂了胭脂的红唇凑到他眼前。

徐之顺看着这艳红的唇，又想到书房中的那缠绵的一幕幕，但他终是按下了心底的那份燥热，拉过她的玉手，在手背上缓缓印下一个吻。

这般说笑着，转眼间辂车就进了皇城。

东方才微微露出一点亮色，与会的百官、使臣及内外命妇等就在礼官的引导下有序进入举办大朝会的大殿。分别前，姜琼英挠了挠身边郎君的掌心，轻声说道：“殿下待会可得规矩些，我不想见您受伤。”

徐之顺顺着她宽大的衣袖摸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让我规矩些，你可有什么奖赏？”

姜琼英的小臂被他摸得生出几分痒意，她小心翼翼地挣开来，试探道：“送您一个吻？”

徐之顺笑得意味深长，他的手轻轻滑过王妃的细腰，最后放开，只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姜琼英轻哼一声，看这厮一脸坏笑，就知道他定是不怀好意，她头也不回地跟随礼官走进了外命妇所在的区域。

“臣妇参见王妃娘娘。”姜琼英忽地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正是之前请她去张家楼的张夫人。

“夫人不必多礼。”姜琼英端庄一笑，虚扶了她一把。

张夫人的打量着面前容光焕发、翟衣加身的楚王妃，心情有些复杂：当日她决定相看姜氏，一是因为她才名在外，又进退有礼；二是因为她家世平平，即便真让她在婚后发现十二郎曾心有所属，恐怕也做不了什么。

世事难料，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地位原本远高于姜氏的她反而还要向姜氏行礼。楚王方才还对姜氏留恋不舍，一双凤眼中满是深情，看来这对夫妇的感情还挺融洽。

张夫人暗自叹气，就让十二郎如愿娶了那静娘也好，至少夫妻之间还有几丝真情。

外命妇中，不少人都曾听过楚王的恶名，本是抱着或同情，或嘲讽的心思来看楚王妃的热闹。没想到，楚王妃不仅身负才华，还生得花容月貌，楚王夫妇看起来更是恩爱有加，让她们失了兴致。

随着钟鼓礼乐之声奏响，大朝会正式开始，众人各怀心思，却不露分毫，齐齐拜倒在圣人面前，山呼万岁。

群臣轮番进表朝贺，说的无非是那些充斥着溢美之词的套话。姜琼英面上严肃，其实根本就没用心听。她悄悄在人群之中搜寻着徐之顺的身影，当看到那人笔直地站在前头时，她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灿烂笑容被一旁负责监察百官的平穆然捕捉到，他眼中闪过惊艳之色。看她身上的青色翟衣，应当是那纨绔楚王新娶的王妃姜氏，可惜了这好端端的一位美人，就这么插在了牛粪上。当初他受表妹之托，还在其中推波助澜。平穆然的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懊悔来，但在滔天的权势面前，美人也算不了什么。

“楚王殿下，请。”姜琼英听到内侍的声音，心里一紧，可惜她身长不够，怎么也看不到更前面的情景，只能靠听。

外命妇中已有人窃笑起来，她们年年参加大朝会，年年都目睹楚王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惨相。

这一回，徐之顺却没再反抗，他背脊一弯，竟是就这么跪了下去：“儿臣祈愿新岁万事如意，民安乐业，天下太平。”

圣人都准备好克制心中的怒火，没想到这不肖子今日居然屈服了。他万分惊诧，捏着胡子，一时忘了让嫡子起身。群臣更是诧异，若不是有御史巡查，他们恐怕已经交头接耳起来。

“你起来罢，”圣人抬了抬手，“到底是成了家的郎君，远比先前要明事理。”

徐之顺垂首，掩盖住眼中的那一抹怨恨之色，恭顺答道：“父皇过奖。”

待他转身回到众人之中，身边人瞧他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了，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那些试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徐之顺的薄唇轻轻一勾：这下英娘总该满意了。

嫡子终于服软，圣人大悦，连带着对各国使臣的赏赐都比以往大方了几分。

最后一个进贡的小国是南岭，由南岭大王子亲自出任使臣。这位王子热情地介绍完南岭的贡物后，圣人大手一挥，说道：“赏！”

大王子急忙跪下，请求道：“陛下，臣不求财帛，但有一请。”

“王子请说。”

大王子忽然有些羞涩，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无异于给这大殿砸下了一声惊雷：“臣想求娶陛下的长女义成公主。”

徐之顺说的贺词取自清代雍正皇帝写的“一入新年，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大吉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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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