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衍神童(六)

保持冷静,她立刻退了回来,妇人也当机立断,麻利寻找可以藏身之处。

最终目光锁定在了厨房的水缸里。

“姑娘,你能憋气吗?”

莫祈君毫不犹豫点点头。

身为傀人,她本来就不需要呼吸,平日里不过是习惯性的举动罢了。

外面的声音更激动,就像是踩到了炮仗:“快点开门!听到没?官府巡查!再不开门,别怪我们踹门而入了!”

“来了来了!”

妇人慌慌张张盖上水缸,跑到门前差点摔跤,调整好姿态才把门打开,陪笑道:“不知官爷有何事要巡查?”

“何事?”领头的官兵伸手狠戳她的右肩,“县令爷的案子你还不懂?挨家挨户,不管是干什么的,都得搜!”他眉毛直立,眼瞪如饼,以一个挥手带入的动作指挥手下,“给我搜!”

“是是,是民女多嘴。”

妇人退到一旁,看他们到处翻箱倒柜,找出什么能卖钱的就收入囊中,有种习以为常的无可厚非。

等到每个柜子都被打开,每个抽屉都被拉出后,她以为相安无事。

房中的孩子却不合时宜跑出来,闹着:“没意思,姐姐!玩!娘!玩!”

妇人浑身一悚,慌忙要抱住孩子,制止他讲话,可为时已晚。

“姐姐?”

官兵头子抱壁挺胸,居高临下,“你家不是独户吗?什么姐姐?人在哪里?”

妇人将很少思考的脑子转得飞快:“不、不是的,官爷,阿铭说的是刚才路上遇见卖糖画的姐姐,他可能是吃完糖画又想吃了。”

看着不谙世事啃手指的孩童,官兵头子冷笑一声:“卖糖画的姐姐?”他恶狠狠道,“你知道欺上瞒下是什么下场?”

搂紧孩子,妇人咬唇道:“民女不知官爷何意。”

“我看你是不识好歹!”

僵持间,其余的几个手下从不大的房间里出来,不约而同给出结论:

“班头,没有发现凶犯的行踪。”

“班头,这边也没有。”

官兵头子狐疑地扫了一眼妇人,她依旧是那副惧怕却坚定的模样,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再怎么说也不能把一个没有证据的人抓起来,他只能不快道:“我们走!”

只是转过身之际,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瞥到了厨房角落的水缸。

那东西孤零零地待在门后,只露出一半的深黑,表面的光芒微弱,却掩盖不住它可能的用处。

官兵头子鬼使神差地顿住脚步,屈肘抬掌止住手下,只身往那里过去。

一口气还没松到底的妇人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抱着孩子的手脚发哆,却无法让他停下一分。

眼见那人距离一寸寸朝水缸靠近,粗粒的手抓住盖子,也无形中抓住了她直跳的心脏。

就在动作上挑,打开缝隙,准备掀起之际,门外及时传来一声:“陈快班!还在里头干啥呢?赶紧的!那边有新进展!据说发现可疑者行踪!”

“发现可疑者行踪”几个字足以压过所有直觉。

官兵头子飞速扔下盖子,像个陀螺转身,唯恐落下了什么发财机会。

随着一个有力的“走”字,一群人夺门而出。

直到这群人远去,确定不会再回来,妇人才劫后余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怀里的男孩不懂事地学着母亲的动作拍拍胸口:“娘,怕怕!姐姐,哪里?”

妇人才想起水缸里的人,赶紧放下小孩,跑到厨房,从水缸中扶起全身湿透的莫祈君,忙问:“姑娘,你还好吧?”

这样狼狈的丑态,所有头发粘在头皮上,湿答答地下垂,她却宛若出水芙蓉,一点不像憋了很久气的人,只是擦了擦面容,后怕地摇摇头。

截至当下,这一场有惊无险的取药经历总算得以告一段落。

就此告别妇人,莫祈君穿着她给的一身干衣服,原路返回郊外的落脚处。

白天的土地庙不像晚间那么鬼森森,但是破败程度被照耀得更加清晰。

这会儿静悄悄地矗立在密林之后,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却比雨夜更死气沉沉。

莫祈君心底莫名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大喊:“阿蛋!林公子!”

没得到回答,她三两步跑到庙前,后一句话语被卡在喉咙中。

庙里头看得出经历过不小的折腾。

作为地铺的杂草松垮得没了正形,被拖得到处都是,像鸡飞狗跳的牲畜圈,衣服包裹七零八落,一件叠着一件,打着卷与地上的草和土混为一体,摆放好的柴木散架,铁盆翻飞,无不是回到了最初形态,所有一切只能用一团糟来形容。

最重要的是,看守的黄狗奄奄一息趴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而本该躺着林疏昀的位置却上空无一人!

“阿蛋!”

莫祈君如遭雷劈,忙不迭跑去黄狗身边,却不知道如何能让它醒来,只好从头到尾抚摸着它,不停地呼唤着它的名字。

幸运的是,黄狗似乎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数次叫唤后,它从昏迷中慢悠悠睁开眼,看见来人,虚弱地叫了两声,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

这模样让她心都碎了,收回手,不敢让它再受冲击。

“林公子被人带走了,是吗?你身上的伤,也是他们干的?”

声音尽可能保持平柔问话,就是不希望黄狗觉得她不高兴。

可它叫得丧气,依然在为自己的没有完成莫祈君交代的任务而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阿蛋。”莫祈君心疼地抚摸它的脑袋,“是我在那里耽误了太久,我若是再早点回来就好了。”

她欻地想起先前在妇人家听见官兵所言——可疑者行踪。

那个人就是林疏昀?!

可是也说不通啊,照贴出来的布告看,这些人根本就对他们去哪里没有头绪,不应该这么快就精准找到这间土地庙,即便真的找到了,也不会这么着急就带着人离去,而是守株待兔,等着她回来一网打尽才对吧。

是第三方带走了他?难道除了魏曦以外,还有别人也盯上了他?

左思右想没有眉目,莫祈君还是选择了再回一趟县里探个究竟。

说到底,一个正确的方向才是制定计划的开端。

临行前,她预留了一些吃食给黄狗,叮嘱它该跑就跑后,把其余东西全部收拾好,放到了佛像里头去。

待第二次折返,张贴布告处与晨间有了变化。

林疏昀的画像被撕去,宽敞的的布告栏正中心就剩下她一张小像,好在只有五分相似,遮挡下一般看不出来,坏在五分像已是鲜妍,若完整面容露出,一眼便能锁定。

而窃窃的主题也变成:

“······姓林的这下是真的完了。”

“昨日还能衣食无忧的,今日便沦为阶下囚,世事多变,世事无常啊······”

这下几乎可以确认,林疏昀的确落在了魏曦手中。

只是最初的那几个疑点依然未解,而恰好传播出来的内情,莫祈君又何尝猜不出这是魏曦故意放下的引子,目的就是吸引她去县令府自投罗网。

魏曦一定会吸取教训,在魏府周围布满人手,她若贸然前往,无异于飞蛾扑火,没有容错,一旦失足,便是绝境,有了前车之鉴,她当然不会再同一处地方跌倒两次。

可她若不去,林疏昀便再也不可能从魏府出来,即便魏曦不舍得杀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囚禁?还是折磨?

那她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得不到林疏昀的血液,变回普通的人偶。

连可以奋不顾身的火源都没有了,根本上失去活下去的机会,遑论找到初六?

站在无人的角落里,周围的墙体支撑身躯不泄力,她双手抱头,指节凸出,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界。

此事光靠她一人,不可能会有胜算的。

找帮手吗?

可是,能找谁呢?

她孑然一身,十二年前还认识初六和贫民窟的人,十二年后身边就只剩下被抓走的林疏昀。

无力地闭上眼睛,面纱贴着鼻尖有些喘不过气,莫祈君不曾揭开,企图借以链接神明来寻找答案。

没想到,就在这一念之间,竟真让她想起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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