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仁在美国驻菲律宾总督这只得到了一个口头承诺：他会向英国驻文莱总督表达美国政府,对美国企业在文莱资产安全的关心。别的就没了。卓立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口头会气的外交辞令靠不住。

那些当地的土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到时候一帮丛林里边长大的野人，挥舞着大砍刀冲着你冲过来，你跟他说这是美国人的资产，你觉得会有什么用处吗？恐怕还是得靠自己。

离开美国驻菲律宾总督府，卓立仁让麦克唐纳在这里待几天，好好休息一下，他自己需要回国几天，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麦克唐纳倒是无所谓在哪里待着，反正都是在酒店里边喝酒泡妞，很潇洒的跟老板挥手告别，自己去酒店下面的酒吧，跟那个美丽风骚的葡萄牙老板娘聊天去了。

卓立仁坐上那两条快艇，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马尼拉，直奔上海。他对这两条快艇还不是很放心，把另外一条也带着，算是双保险的意思。两条快艇上都已经装满了大桶的柴油，燃料足够跑到上海再回到菲律宾。离开菲律宾马尼拉之前，卓立仁给上海的金明发了电报，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好准备。

离开上海已经四年了，他对于金明马涛他们在上海的情况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这几年金明和马涛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他们俩搞起来的义社，在上海滩已经是绝对的老大了，手底下帮众过千，上海大部分的地下经济都被他们哥俩控制住了，有钱有人有枪还有势力。

去年底的时候，有十几个小帮派联合起来，准备跟他们的义社争一个高底，一决雌雄，结果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反过来还把这些小帮派以前控制的地盘和买卖都给拿下了，具体的细节他现在还不得而知，等到了上海自然就都清楚了。

两条快艇在海上连续高速跑了两天半，第三天傍晚到了上海，停靠在十六铺码头，卓立仁刚从快艇的船舱里出来，就看见十六铺码头上面黑压压一片围着上百人，一水的黑色裤褂黑色布鞋，都在伸着脖子直勾勾的看着新靠岸的船，看见卓立仁从船舱里面出来，所有的人都在仔细打量着是不是这个人似的。

站在前面的一个人突然大叫一声：“小爷叔回来啦！”抹头就往后面跑，看样子是去报信去了，接着就看见所有的人动作整齐划一，一起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一起喊出来：“恭迎爷叔回山！”

卓立仁自然知道这是金明马涛他们安排好的，刚才喊了一嗓子就跑了那个人，他看着有点眼熟，这时候就看见从人群后面几个人快步过来，穿过人群来到了刚下船的卓立仁面前，正是金明马涛他们。

他们俩身后跟着七八个精壮汉子，也是从上到下一身黑，外套都敞着怀，露出来里边腰间扎的板带，每个人都是斜挎着一只驳壳枪，双目囧囧，一脸的精悍之气。

金明马涛两个人身穿深灰色府绸裤褂，快步走来大马金刀虎虎生风，再有七八个壮汉簇拥而行，更显得威风八面，隐约已经有了那么几分宗师气势。两个人来到卓立仁面前不由分说，推金山倒玉柱大礼参拜：“恭迎师傅回来！师傅万福金安！”后面一帮人乱哄哄的跟着喊：“请师爷万安！”再后面更多的人七嘴八舌的也在喊着：“请祖师爷金安大吉！”

卓立仁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受了他们俩的一拜，然后才上前两步，一手一个把金明马涛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金明的变化不大，基本上还是老样子，脸上还是一幅平淡谦和的模样。

马涛的变化就有点大了，脸上的肉都有些横了，身型也比四年前要粗壮不少，一脸的骄悍之气，码头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卓立仁没有再说什么，让他们俩把这些还在跪着行礼的弟子们都叫起来一起回去。

金明侧身往旁边一让，恭恭敬敬的请卓立仁先走，马涛大手一挥，所有的人齐刷刷的起身站立，看着两个师傅陪在卓立仁身后往码头外面走去。坐上金明马涛他们准备好的马车上出了码头，卓立仁问金明现在去哪？不等金明回答，马涛先说了：“咱们先回家，家里全都准备好了，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

金明问谭小春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卓立仁说谭小春已经在美国考上了西点军校，还得再读几年才能回来，马涛一拍大腿说道：“师傅，您咋让老疙瘩读那个什么军校？那玩意能有啥出息？学完了出来不也就是个丘八吗？”

金明怕师傅不高兴，连忙劝说马涛：“老六你胡说八道什么？”马涛脖子一梗梗：“咋地老四？我说错了咋地？”

本来还笑眯眯的卓立仁脸上的笑模样慢慢的没有了，似乎是不经意的撇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金明，没有再说什么，扭头看着外面街上的景物。

上海的高楼大厦明显的比四年前多了不少，楼也比以前高了，虽然还能看到一些石库门，弄堂里面还有一些破旧房子，很多地方都盖起来新楼房，很明显是外国人盖起来的那种洋房。街上的行人很多，还有穿着时髦，骑自行车的年轻男女。

卓立仁这一下子不说话了，金明倒没说什么，马涛就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也不明白师傅怎么就有点不高兴了，还不敢问，求助似的看了看金明，金明大概能明白师傅的心思，可是现在没办法跟马涛说明白，再说他也是猜的，是不是那么个意思还不知道呢，马车里边的气氛有点尴尬。

到了当年卓立仁从安妮那里买下来的别墅门口，在大门口外面守候的四个精壮汉子忙不迭的把大门打开，马车不停顿的直接进去。一进院子卓立仁就看见，以前那个稍显破败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各种漂亮的鲜花，大部分都开着，争奇斗艳五彩缤纷的煞是好看。

马车到了小楼门口慢慢停下，从别墅里边顺序走出来一行仆人，一男五女，那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紧走几步上来把马车的门给打开，自己弯腰深施一礼：“欢迎老爷回家！”

四个年轻漂亮的女仆一起弯腰鞠躬行礼，莺莺燕燕的一起说到：“欢迎老爷回家！”显然事先受过训练，管家身边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袅袅娜娜上前两步，给卓立仁鞠躬行礼，管家介绍说这是专门伺候少爷起居的何妈。

这时候又从别墅里边飞奔出来一个少女，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丝绸旗袍，梳着时髦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碧绿的翡翠头钗，脚上却穿着一双布鞋，怎么看着都有点不那么协调。少女跑到卓立仁面前不远处突然站住脚步，颇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卓立仁。

漂亮的脸蛋上因为激动和奔跑泛起一片潮红，本来还想着在少爷的面前尽量装出来几分淑女形象，可是这一着急就全忘了，漂亮的脸蛋上那两只大眼睛出卖了她的心思，热切中有着羞涩，满心欢喜又不敢流露出来。

卓立仁自然认得，这个漂亮的少女就是他四年前离开上海之前，从贫民窟里面接出来的张玉玲，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小丫头，现在看起来，不仅身高眉眼都长开了，已经是一个快要长成的美丽少女了。当着身后的几个人面前卓立仁不好说什么，对着她点点头笑了笑，跟管家说先洗澡后吃饭，其他的完了再说。

张玉玲马上就接过来话茬，说洗澡水都放好了，管家脸上职业性的微笑里边多少有那么点暧昧，四个女仆都低头不敢出声，只有卓立仁身后的马涛用力咳嗽两声，金明还是笑眯眯的不说话，张玉玲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点唐突，有些事情不去细想还没什么关系，这一想可就把她臊了一个大红脸，当着这么多人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哎呀’一声抹头就往屋里跑，卓立仁就是一个莞尔。

洗过澡，卓立仁在金明和马涛的陪伴下一起吃了晚饭，马涛本来想一边吃一边给卓立仁汇报一下，这几年他们在上海做的那些事，见卓立仁没有要问这些事情的意思，他也就勉强压抑着自己的那一股子兴头，先陪着卓立仁消消停停的把饭吃完。

卓立仁倒不是有意装深沉，他是在山上跟着师傅养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其实他也很想早点知道这几年金明马涛他们俩在上海的细节，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没有任何阅历的十几岁的少年了，虽然他比金明马涛他们俩的岁数都小，可他现在是他们的师傅，这个组织的核心和头脑，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样子，得有那么股子稳当劲，什么事情都是慌慌张张的，下面这些人会怎么看你？

这顿饭卓立仁吃的不算快，晚餐很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卓立仁基本上没吃什么肉，鱼动了几筷子，剩下的就吃一些蔬菜。金明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用不用请大夫过来看看？卓立仁只说自己在海上漂了两天有些没胃口，没什么关系。

吃完饭，卓立仁和金明马涛来到了客厅里休息，张玉玲捧过来一杯茶给卓立仁，卓立仁接过来点点头表示感谢。马涛坐在卓立仁旁边的沙发上，从兜里掏出来一支粗大的雪茄烟，划着了火柴正要点上的时候，看见卓立仁和金明都在看着他，想了想才把划着的火柴熄灭了，神情有些尴尬的跟卓立仁解释说，自己这几年已经养成习惯了，饭后吸一支这种雪茄烟。

卓立仁说既然你有这个习惯那就抽吧。马涛也就不客气的又划着了一根火柴，把刚才那支雪茄烟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开始喷云吐雾起来。金明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却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