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仁坐在长沙发上,金明马涛坐在两边的单人沙发上,卓立仁啜了一口茶水,把茶杯放下,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看见卓立仁这幅四平八稳的样子,马涛原本热火炭似的心里也跟着安稳下来,尽量平稳的把这四年的经历说了一个大概。
当年卓立仁离开上海去了美国之后,金明马涛用卓立仁留下来的那笔巨款,在上海滩招兵买马,很快就建立起来自己的势力。马涛回山东老家招来三十多个练过功夫的师兄弟,又从哈尔滨偷运过来三十支驳壳枪,再加上张玉玲她爹**那边还有几十个码头工人,差不多一百多号人。
经过了半年多的准备和训练,到了1911年春节,从小年那天开始动手,一直到年三十晚上,金明马涛还有**,带着人把上海滩杀了一个血流成河,之前他们经过了半年多的摸底,那些沉渣余孽地痞流氓,这一次全部都给清扫一空。
被这些人控制的上百家烟馆妓院和赌场全部拿下,背后的那些所谓的大佬们,几乎都被他们一网打尽,除了少数几个人有军阀背景的他们惹不起,其他的人抄家之后,按照卓立仁不留后患的要求,对于那些民愤极大的,全都装进麻袋沉了黄浦江。
1910—1911年之间这段时间,正好是满清政府快要覆灭的时候,辛亥革命之后,很多地方政府,还有各地的军阀基本上各行其是,满清政府已经逐渐失去了对全国,尤其是对南方的控制,其中自然也包括上海。
金明马涛**他们动手的时候,满清政府的上海道台府担心局面失控,也打算请附近的绿营兵和巡防营出兵弹压,问题是上海道台府已经彻底破产,就连十年之后的钱都被当官的预支出来,填进橡胶股票这个大坑里边,现在根本就没钱给士兵开拔费,没钱谁给你卖命去?
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当时还算能打仗的兵就是各地的巡防营,上海附近最有战斗力的就是青帮大佬、卓立仁的师兄徐宝山的部队了,这家伙不仅不肯再为满清政府效力,还利用辛亥革命之机,在得力干将张仁奎的建议下,以奇兵偷袭防御空虚的南京城。
张仁奎以前敌总指挥之尊,手持一把大镰刀,一马当先斩将夺旗,于乱军之中刀劈了张勋手下悍将‘瘟神’韩虎,成为徐宝山头号功臣,被提拔为第七十七混成旅旅长。
他是徐宝山的手下,徐宝山又是卓立仁的师兄,他怎么可能去镇压卓立仁的两个徒弟?而且他事先就接到了金明马涛给他的信,告知他们准备在上海动手的事,来信的目的就是问问,上海有没有徐宝山师叔和张仁奎师兄的买卖,免得误伤。
张仁奎马上给金明马涛他们去了一个条子,详细告知上海有哪些买卖是自己的,当然还有张仁奎的,麻烦他们妥善加以保护,其它的放手去做,不仅自己不会出兵,还会给附近的几个军头去信,让他们不要往上海掺乎,如果他们俩在上海有什么闪失待不住了可以到他那里避避风头。
金明马涛可以说是在一个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做了一件恰当的事情,正好是在满清政府最软弱无力的时候,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要是放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从那以后,上海滩的地下经济就被他们俩控制住了,经过了三年多的发展,他们在上海的实力和地位已经很牢固了。唯一一次有点威胁的是去年,有那么十几个小团体,在一些背后势力的挑拨和支持下,想要联合起来,把烟土和赌场这两个生意从他们俩手里抢回去。
他们俩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先放出消息准备谈判,私底下赶紧让哈尔滨那边,用最快速度往上海发运重武器,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又假装害怕,请对方来当面谈判,对方也害怕中埋伏,带着全部人马上门‘谈判’,地点在十六铺码头的一个仓库。
对方一共有三百多人,都拿着砍刀斧头梭镖这些武器,当他们进了一段比较狭窄的街道之后,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突然开始对天空扫了一梭子,从来都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的那些人直接就都趴下了,刀枪扔了一地,别说这些人,整个上海滩还从来都过这种大杀器,这玩意谁受得了啊?
除了几个头领之外都投降了,马涛让人把对方那几个头领装进麻袋沉了黄浦江,把那些人挑好的收容成为自己的喽啰,大部分都给遣散了,对方那些买卖全部占为己有,整个上海滩基本上就消停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卓立仁听见上海这边居然还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不由得有些意外之喜,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马涛:“这两挺马克沁还在吗?还有多少子弹?”
马涛得意洋洋的说:“师傅,现在已经不是两挺马克沁了,是四挺了,我发现这玩意好用,就让家里又给弄过来两挺,还有十万发子弹,保管够用”。
卓立仁又问:“步枪有没有?”
“步枪有一百五十支,都是老毛子那种莫辛纳甘,子弹跟马克沁用的是一样的。”
“驳壳枪有多少?”
“驳壳枪有五十多支”。
卓立仁放心了:“咋这么多?你们不会是把家里那点老底子都给搬空了吧?”
“师傅这就不知道了吧?您知道现在家里有多少家伙?”
卓立仁摇摇头。马涛笑着说:“师傅,咱们现在是家大业大不得了了!去年年底家里就来信说了,光是马克沁重机枪就有二十多挺,就是不太全乎,有的没轮子,有的没有备用枪管,步枪快有上千支了,驳壳枪也有二百多支,子弹没数了,还有六门小炮,就是没有几颗炮弹。”
卓立仁有点被惊着了,他想到过这几年家里能弄回来不少武器,就是没想到能有那么多。他定定心思,让马涛说说买卖上面的事情。
马涛兴高采烈的开始跟师傅表功:“师傅,咱们现在有八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张大哥那边的码头工人,按照您走之前的吩咐,搞起来一个义社,那些知根知底比较放心的都进了义社,还有一个鸿鑫公司,也是按照您吩咐弄的,现在那些买卖都是在这个公司里边安排。
这上海滩除了那几个军头之外,七成以上的烟馆赌坊窑子都是咱们的,除了那十几家大买卖咱们收不着税,绝大部分的小买卖都得给咱们缴税,就像您当初说的那样,现在这上海滩,就是进来一条狗都瞒不过咱们。
去年买卖上的红利是150万大洋,这几年的红利都加上,还有刚开始抄家和去年那十几家的家底子,现在咱们的家底子都在这个账本上,什么时候您有功夫再看吧。”
马涛从旁边的一个人手上接过来一个账本,双手捧着交给卓立仁。卓立仁随手接过来就放在身边的桌子上面,问起来**那边的情况。
马涛看了看金明,金明接过话头,给卓立仁讲起来**的情况。
**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把上海的所有码头工人都给拉过来了,成立了一个上海码头工人行会,所有在上海码头上面干活的,不管是从哪里来的,不加入这个行会,就不能在码头上面干活,加入这个行会不收工人钱,反过来还给有困难的工人贴补家用。
去年一年,义社这边就往行会那边贴进去两万多大洋。他还搞了一个工人纠察队,天天都在各个码头上面来回检查。这个行会主要是替这些工人跟资本家打交道,给工人争取一个比较合理的条件。
卓立仁有点担心的问金明,**都是怎么跟那些资本家谈判的,有没有什么过分的条件,金明知道他担心什么,说**心里特别有数,卓立仁走之前嘱咐他的那些他都记得,就是有理有据适可而止,既要给工人争取到比较合理的工作条件,还不能把资本家逼急眼了,一拍两散谁也落不下好,卓立仁才放下心来。
卓立仁问金明,今天**怎么没来,金明说今天**跟附近的几个工厂,还有电厂纱厂工人在一起开会,商量组织一个包括全上海各界的工人行会,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不能随意改变,所以就请金明给卓立仁表示歉意了。
卓立仁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这是今天让他最高兴的事了,他一直就在考虑在在上海组织起来一个总工会,把各行各业的产业工人都给组织起来,现在**已经开始安排,而且已经有了实际动作,这让他着实有点感到意外。
等到金明马涛他们俩都走了,卓立仁换上了张玉玲给他准备好的透笼纱布短裤褂,这样就凉快舒服了,一边喝着小丫头特意给他准备的乌梅凉茶,在身边小丫头摇动的扇子的微凉的清风之下,慢慢翻看着金明马涛给他准备的那个账本。
他在金明和马涛面前表现的风轻云淡,可是看到了这个账本,还是让他感到了惊讶。这个账本里边,不算那些抄家得来的古董字画金银首饰,也不算那些房子宅院门脸铺面,光是现金就已经超过了900万大洋,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按照这个账本粗略估算,超过1500万大洋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个上海滩还真是一个摇钱树啊!
卓立仁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这么大的一份财富任何人看了都得眼红,这还不光是钱,有了钱就有了权和势,这笔钱对任何人都有着巨大的作用,谁能控制住这笔钱就等于是控制住了上海滩,他不能不把这个事情考虑清楚。
现在的金明马涛他还能控制住,几年以后呢?十年以后呢?手里拿着这么大一笔钱,你知道谁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看来金明的变化还不大,马涛的变化已经很明显了,说话做事已经有了一股子骄悍桀骜之气,只不过还没到那个地步而已,不能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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