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现实与思考

其实马涛心里明白着呢,他手底下那些人没少在钱上糊弄他,不想让庞健掺乎进来,也是因为他心虚。这倒不是他傻,或者心甘情愿的让这些人糊弄,而是一种无奈之举。

他从一个最底层的镖师,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为上海滩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又没什么机会跟在卓立仁身边,学习怎么管理这么大的一个青帮。

如今的他手底下上千人,五行八做三教九流,天天日进斗金,他早就力不从心疲于应对,对于那些青帮弟子,除了依靠青帮的江湖规矩,除了让他们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他也真没什么好办法,保持他们的忠心和服从。

问题是庞健不听他的,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些人还真是不给他争气。庞健带着人这么一查,处处都是漏洞,人人都有毛病,马涛手下的四梁八柱一个也没跑了。

特别是原来管账的那个刘寺庵的庵主,通过做假账报花账的手法,他一个人贪污的钱就超过了十万大洋,别的人还有没查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而且这个家伙还跑了,钱也没追回来,弄得马涛灰头土脸的。

可是这些事情跟黄金荣带来的麻烦一比就不算什么了,被法租界巡捕房扣押的货物,价值超过了20万大洋,东西拿不回来,这个损失不是马涛能担待得了的,关键是租界巡捕房还不依不饶的,想解决问题,除非是马涛出面摆酒赔罪,每个月的份子钱还要翻番才行。

看着愁眉苦脸的马涛,卓立仁的心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给了他那么多的支持和帮助,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就算是对手是未来的上海滩老大,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探目,人家一出手就把你拿捏得死死的,还要来哀求师傅出面,看起来有些事情还真是勉强不来。

仔细问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卓立仁没有当面责怪马涛的无能,还笑呵呵的安慰了他几句,说了几句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他自己也得想想这个事情怎么办,就让他先回去了。

马涛离开之后,卓立仁把何大勇叫了进来,小声吩咐了他几句,何大勇急匆匆的也走了。卓立仁跟**继续聊工会的筹备事宜,有了马涛的例子,卓立仁觉得自己以后在处理具体事情时,应该对**和马涛他们多加解释和说明,不仅要让他们明白怎么办,还得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这么办,才能帮助他们快速成长起来。

他对**和马涛的看有了根本性的改变,**的位置和作用不可替代,又是自己的准岳父,马涛就不一样了,这么几年功夫,他就把青帮带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手里近千人马,可用资金无数,法租界一个小小的探目就让他麻了爪。

其实说到底,还是从骨子里就惧怕洋人,还把自己和青帮都变成了整个法租界巡捕房的对手,也给卓立仁带来了后患无穷的麻烦,卓立仁已经开始在心里考虑,有没有可以代替的人选。

只是马涛的气候已成,收了一大批徒弟,也就有了一批死党,马涛手里除了青帮,还有一个义社,表面上是两副招牌,其实就是一套人马,卓立仁得考虑如何处理,才能不出乱子。

吃完饭的时候,何大勇把庞健找来了,吃过晚饭,**有事先走了,卓立仁和庞健聊了一会查账的事,庞健告诉卓立仁,他只查了过去半年的账,已经发现了二十几万大洋的亏空,还不算马涛违背卓立仁当初的禁令,喝花酒包戏子这些额外的花销。

通过查账还发现,马涛私自截留青帮的一部分收入,在外边偷着给自己置办了一处宅子,把一个从青楼里赎出来的相好安置其中,至于账货不符,甚至进出故意不上账的比比皆是,整个账目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庞健现在一看马涛那些账本就头疼,马涛手底下,就没一个明白人能按规矩记账的,所有的账本都是一团乱麻,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除了原来掌管刘寺庵的那个家伙,剩下这些人压根就不知道,怎么通过账本作假骗人。

这种情况查起来反倒简单多了,把进出的货单与账本,还有码头上船下船的装箱单,三下里往一起一对,基本上一查一个准。

按照庞健的估计,过去四年里,对不上账的钱数至少小一百万,其中多数恐怕都找不回来了,尤其是这几年,马涛已经习惯了一掷千金的老大气派,打赏手下经常出手豪阔数额惊人,上个月一个人拜他做‘老头子’(师傅),他给的赏金居然比人家孝敬给他的多出去一倍,庞健听说,那个人在正常的‘孝敬’之外,还给马涛送去了一个‘扬州瘦马’。

卓立仁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扬州瘦马’是什么意思,明清以来,以扬州为代表的江南官场和富人阶层中,特别流行的一种恶习,专门把年幼的穷人家女孩买回来,经过了极其严格的培训之后,专门奉献或者卖给官员富商做妾侍,其实就是他们的玩物罢了,是那个年代里对女性的摧残和虐待。

马涛居然连这种恶习都染上了,还拿帮里的钱财赏赐那个‘孝敬’他的人,上行下效,他把青帮带到现在这个样子,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了自己下山前师傅的话:‘酒色财气四把刀’,再想想自己,这几年来夙夜匪懈,不敢稍有放纵,还不是因为有着那个无比艰难危险的目标,在前边召唤着自己。

但那只是自己的目标,不可能是自己身边所有的人的共同目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都是如此,真正志同道合的同志是可遇不可求的。

马涛这样的江湖草莽,心里想的恐怕还是给自己弄一些好处,像金明那样,愿意为了大家的利益舍弃自己的,毕竟还是很少的,更多的人不过是在一段时间,或者是一段路上的同行者,走着走着就散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一起走到最后的。

卓立仁的心里充满了感慨,不由得想到了后来的穷人党,穷人党的发展历程极为艰难坎坷,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原来的旧体制被打破之后,新的社会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所有的人对现实都不满意,都想在这种复杂的状态下,为自己,也为自己的阶级争取最大的利益。

而通往胜利的路似乎有千万条,没人知道真正正确的路到底是哪一条,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希望别人按照自己的路一起走,成功几率就会大一些,不论这些分歧有多大。

也有一些人慢慢的从一个革命者,变成了改革派或者旁观者,甚至是反对派,应该说都是很正常的,但是,有一种人或者说现象,绝对是卓立仁深恶痛绝的,就是以革命的名义,来消灭与自己意见不同,或者相反的同志。

当时有很多人认为,改革不足以实现其目的,还是革命来的更痛快一点,或者是因为两个阶级之间的权力再分配,自然而然的就带有你死我活的性质,有些人就把这种从□□上消灭的办法,从对付敌人,进而扩大引申到自己的同志身上。

只要是与他的想法不一样,动辄喊打喊杀,穷人党的历史上,这种骨肉相残,甚至自相残杀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是从头到尾的,伴随了整个发展的历史进程。被杀掉的,往往都是那些有着独立思考能力、非常优秀的指挥员。

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人的想法往往不符合某些领导者的意志,不会人云亦云的去附和领导者。对自己的同志下手最狠的,自然首推张国焘,几乎以一己之力,毁掉了整个鄂豫皖根据地。

这种人最大的危害在于,他们披着革命的外衣,干着就连敌人都做不到的事,大规模的屠杀革命队伍里的高级指挥员,对革命事业造成的损害远比敌人更加巨大,这种自相残杀最大的恶果,是动摇了相当一部分人的革命意志,把队伍里占相当数量的那一部分人从革命同志变成了旁观者,甚至是敌人。

红色太祖认为,不管分歧多大,只要是赞成革命的人,哪怕是选择的道路不同,都应该团结起来,不管历史证明谁的选择正确,总会走到一起来的。他老人家有一句特别著名的话:人的脑袋不是韭菜,割掉了就再也长不起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红色太祖在党内军内都有极高的威望,并且能够成为最高领导人的原因之一——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挽救了红军,非常重要的是手上没有自己同志的血,挽救了很多同志的生命。

卓立仁不是没想过,通过提前安排人,进入革命队伍里边,利用自己上一辈子里的那些记忆,帮助红军在革命道路上走得更快更直接一些,可是想到那一次又一次,极其残酷的‘肃反’和‘□□’,他是真的没有把握,让自己安排进去的人能够躲过这些政治运动。

他自己也在那个特殊时期里‘重生’了,其实以他的经验还有阅历,还没到真正走投无路的地步,想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还是比较容易的。之所以失去了继续坚持的意志,主要还是他觉得没希望了,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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