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玲儿的小脸上，又充满了快乐和阳光，见卓立仁累得不想吃饭，就想直接躺下睡觉，好说歹说跟哄小孩一样，好不容易算是让卓立仁喝了一碗粥，让他在沙发上面补觉。

玲儿还想让他回房间里，脱了衣服好好睡一觉，卓立仁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晚上还要去礼查饭店赴宴，说什么也不想折腾，赖在客厅的沙发里不起来了。

玲儿心疼他，也知道他是真累了，只好拿来一条毛毯盖在他身上，自己蹑手蹑脚的出去，告诉那些下人不许出声，免得打扰了卓立仁休息。

晚上的宴会是小规模的，主宾加一起才四个人，客人除了卓立仁，还有那位沪海道的秘书长，还有一位卓立仁也认识，就是北洋陆军师长，兼淞沪护军副使卢永祥。

等到都吃得差不多了，袁克文开口说了一番话，卓立仁才明白，今天让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嘱咐这两位上海滩的实权人物，在他离开以后要对自己多加关照。

卓立仁对这位二公子，一直都抱着逢场作戏的态度，难免有些心生愧疚，他是真没想到，人家二公子还真把他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都要走了还念念不忘，给这些地头蛇托请照顾自己。

那位秘书长和卢师长自然是满口应承，还说有二公子的话，以后卓立仁和青帮在上海，都由他们俩罩着，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就是。

卓立仁听得是满脸笑容，连连表示感激不尽，心里却有些难过，倒不是他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玩当面是人背后做鬼那一套，那种事根本就不用担心，最后的结果一定是那样的。

只要那位大总统还在台上，二公子的话就跟圣旨差不多，哪天那位大总统要是没了，谁还认得这位二公子何许人也？

问题是卓立仁知道，那位大总统的寿命就到明年为止，二公子的风光无限，恐怕也是去日无多了吧？思来想去的，心里难免有些感慨，还有少许的伤感，想着这位二公子今后的命运多舛，再想想这位挥金如土的做派，却无力改变什么。

还是等到将来他落魄之时，再伸手拉他一把才是真的，不管怎样也不会让他像上一辈子里边那样，穷困潦倒至死，最后连一副棺材板都是和尚化缘来的，锦上添花，永远也没有雪中送炭来的实在要紧。

吃饱喝足，宾主尽欢，三位客人走了两位，卓立仁还有事要跟袁克文商量，刚才饭桌上，他就透过几句这个意思，袁克文知道他有事，就没喝多少酒，喝多了什么事都谈不成了。

等他听卓立仁说，准备跟他一起回北京，还要拜托他帮忙，给自己找一个适合的位置，二公子颇为意外的问他，你不是青帮的小爷叔吗？还是上海滩的青帮老大，又风光又体面还赚钱，还去做什么工作啊？

要说这天底下，最没意思的就是工作了，有那个功夫泡妞赌马票戏收藏，干点什么不好？你看哥哥我现在这样多好？要不干脆你还是跟我回北京混得了，咱哥俩这么投缘，你就任嘛甭管，只管跟着哥哥我玩就是了，一切都在哥哥身上。

听他这样大包大揽的，卓立仁诚心诚意的表示感谢，只说自己好不容易去美国读了一回书，又是家中独子，父母寄厚望在自己身上，总得谋个差事有个身份，将来对父母也是个交代。

事关孝道，又是正途，袁克文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自己是一个纨绔，却很尊敬别人讲究孝道，这跟他的身世也有关。

袁克文的生母金氏，是袁世凯的朝鲜侧妃，出生于汉城，袁克文出生不久，就被过继给袁世凯的大姨太沈氏，极受溺爱，可谓是百依百顺。

袁克文从小顽劣不堪，放荡不羁却又极其聪明，那些歪门邪道一学就会，而且样样精通，虽不读书却一目十行，而且过目不忘，做诗填词书法文章无一不精。

袁世凯特别偏爱于他，甚至还有传言说，曾经想立他为太子，可惜的是他已经被惯坏了，任性骄奢挥霍无度，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就看他宁肯花上几十万大洋，死乞白赖要成为青帮大佬，就知道他有多不靠谱。

有人说他是名士风流，还有人说他是以此来自污，躲开储君之争的漩涡自保，他爹称帝的事他是反对的，还在报纸上面公开发文，惹得老爹大发雷霆，却不舍得惩罚不了了之。

有些事就是这样，没什么找什么，缺什么补什么，他自己从小就不在亲生母亲身边，虽受宠溺却少了几分母子亲情，现在听到卓立仁这么说，他就没办法了，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好替这位便宜师兄筹划一二。

卓立仁告诉他，自己在美国学的是农业和生物技术，要是讲究一个专业对口的话，还是应该在与农业相关的方面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袁克文就有点为难了，他就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老爹手底下都有哪些官职，更不知道什么衙门口管什么差事。

转头一想他就乐了：“嗨！这不是闲的吗？咱俩搁这费什么劲？你不也要回北京吗？到了北京，随便找个人一问立马门清，好歹你是留过洋的，正吃香呢，大了不敢说啊，弄个司局长干干，还不是小菜一碟？擎好吧你就。”

离开之前跟袁克文说好了，三天之后离沪返京，就坐袁克文的专车一起走，沪海道尹杨晟，为了给大总统拍马屁，特地从德国进口的新式专列车厢刚刚到货，正好让袁克文给他爹带回去，都知道大总统最喜欢这个二公子，断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的。

只不过杨晟没想到的是，他花了大价钱的这个马屁没拍到正地方，一来那位大总统，几乎就没离开过北京，二来是他的寿命，满打满算还有一年半，实在是来日无多了。

这辆德国高级专车大总统几乎没坐过，倒是他手下诸如杨度、达佑文、杨士琦这些智囊，还有梁敦彦、胡惟德、赵秉钧这些人经常用这节车厢，袁世凯对文人的待遇优渥是很有名的。

袁世凯死后，历任大总统都把这节极为豪华的专车车厢作为自己的专车，也包括后来的张作霖，他在1928年被日本人炸死的时候，坐的也是这辆车。

卓立仁到家已经半夜了，见他没喝多，玲儿还是蛮开心的，嘴里却在抱怨着，自己白费力气熬的醒酒汤，结果还没人喝，看着她那娇俏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那一抹春色，卓立仁心里不由得一晃荡，想想这丫头岁数还小，还不到十六呐，还是再等等吧。

刚在婆罗洲那边纳了一房妾，马上回北京，还要去见那位宋先生，十有**也是自己的老丈人，现在就别再招惹这丫头了。

喝完了玲儿端来的醒酒汤，简单洗漱一下，卓立仁就上楼去睡了，只留下一个小丫头，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不清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一夜无梦，睁眼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看看怀表，已经快八点了，看来自己这个身体还是处于少年人贪睡的状态，自失的一笑然后一跃而起，卫生间里牙膏漱口水都给他准备好了，肯定是玲儿弄得，洗脸刷牙之后，故意把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丢在那里就不管了，给这小丫头找点麻烦也挺好玩的，哼着小曲下了楼。

见他下楼，玲儿自己动手，把丰盛的早餐一样一样端到了饭桌上，卓立仁坐在那，看她脚不沾地的忙乎着，突然之间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

餐厅里早上的阳光很足，照的满屋都是亮得晃眼，玲儿的小脸上，不管是面对，还是转身背对着阳光，都是那么的明亮异常，就好像是那束光一直照在她的脸上一样。

仔细观察之后才明白，原来是这小丫头脸上的笑容，给他留下了光彩照人的感觉，就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饭没吃完孙杰就来了，卓立仁问他吃没吃早饭，要是没吃就一起吃点，孙杰也不客气，觍着脸跟玲儿拍拍肚子，意思是没吃饭，玲儿给了他一个白眼，就去给他盛饭了。

他也不在乎，凑到卓立仁跟前，嬉皮笑脸的一伸手，把卓立仁已经咬了一口的大半根油条，抢过去塞嘴里了，卓立仁抬手又把自己面前的咸鸭蛋给他递过去。

孙杰点点头表示感谢，接过来在桌子上磕两下，扒掉一块鸭蛋皮，露出来里边已经冒油的蛋黄，用筷子挖出来整个的蛋黄，放回到卓立仁的碟子里，再挖出来一块蛋青塞进自己嘴里。

卓立仁这个来气啊，这玩意又不是吃不起，告诉刚从厨房里给孙杰盛饭出来的玲儿，再给孙杰拿两个咸鸭蛋，玲儿小脑袋一拨拢，说给谁吃都不给他吃，卓立仁就知道，这里边有故事。

结果一问才知道，上个月，玲儿让孙杰帮忙，给她父母带回去一坛子咸鸭蛋，送到地方正好赶上饭口，**哪里会让孙杰空着肚子走啊？就留他一起吃饭。

**让妻子把玲儿腌好的咸鸭蛋也拿出来待客，没想到孙杰头回吃这么好吃的鸭蛋，他跟**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他也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一口气吃了十一个。

玲儿给她父母拿回去的咸鸭蛋只有二十个，是给她爹下酒的，让他一顿吃掉了一大半，后来**拿这个事当成笑话，跟玲儿这么一说，可把小丫头给气坏了。

打那以后看见孙杰就没好脸，说他就是一个吃货，孙杰除了傻笑也不敢说什么，这才知道什么叫吃人家嘴短，在小丫头那里就算是落下话把了。

说说笑笑的吃完了早饭，卓立仁问孙杰这么早来干嘛，孙杰问那天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咋办？挨了两枪那个，还没到家就硬了，还有一个手腕被卓立仁打折了，已经请郎中接了骨也上了药。

孙杰开玩笑的跟卓立仁说，这是两个难兄难弟，想发财想出人头地都想疯了，结果却落了个一死一伤的结果。

卓立仁的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不过那天就是那么个形势，这两个人又是心狠手辣的，做人做事都不那么磊落，出手就想害人性命，最可恶的还是暗中偷袭。

关键是他们那天来的人也不少，如果不是自己的人都有枪，真的火拼起来，还说不定是一个什么结果呢，卓立仁击毙那个大个子，也是为了镇住后面那些人，再有人冲上来不好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