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仁问孙杰，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人，孙杰嘬着牙花子，有点犯难的说他也不知道咋办，所以才来请示卓立仁的。卓立仁显得有些不高兴，感情你们就想着自己图清净，有什么难处都想让我来处理，那我还要你们干啥？

孙杰连忙收敛起嬉皮笑脸的那股子痞劲，认真的跟卓立仁开始解释，为什么他和林海不好处置，他说他和林海已经问过了，这两个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那个大个子以前救过那个瘦子的命，他们俩还是结义兄弟，现在大个子死了，这个瘦子就不好办了，得小心提防着，他将来可能会找卓立仁寻仇，而且这个瘦子现在是黄金荣家里的杂役，也就是说，前天晚上那帮人是黄金荣的人。

一听孙杰说这些都是黄金荣的人，卓立仁的心里就是一阵腻烦，这才刚刚花了那么大的一笔钱，把黄金荣上一次引起的麻烦解决掉，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再有什么麻烦，怎么又跟他扯上了，这不成了阴魂不散了吗。

对于黄金荣这个人，卓立仁现在的感觉倒不是害怕，而是那种‘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的劲，不要人命，却没完没了的给你找麻烦，可是孙杰下边的话又把他给弄糊涂了。

孙杰说，这个瘦子是黄金荣家里的杂役，可那个大个子不是黄金荣的人。前天要进一大批货的消息黄金荣也知道了，这种事情想瞒过他的耳朵，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直热衷于抢劫别人烟土，却又没什么太大收获的黄金荣就动心了，好几家的货，至少也值几十万，弄不好上百万也是可能的，这一票要是干成了，他在上海滩的势力和影响，就与现在完全不同了。

实力大增的同时，还有足够的本钱，去给自己谋取更好的位子，然后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这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翻版，唯一的问题就是，黄金荣现在的实力不够。

他手底下能打的人，只有二十多个，只有砍刀和斧子，前几次劫别人的货，都是依靠偷袭，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可怎么办呢？

黄金荣回到家里，还在琢磨这个事，让他老婆林桂生给看出来了，说起黄金荣的老婆林桂生，那可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人物，甚至有人说，是她一手创立了上海青帮，这就是以讹传讹了。

其实不过是她来上海发展的时机，恰好与青帮在上海的发展恰好同步而已，往高了说，她也就是对青帮在上海滩的发展，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到最后，她的丈夫黄金荣还是一个‘空子’，还弄出来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天’字辈。

话说回来，她对上海滩青帮的帮助和影响，当然不可小觑，尤其对上海滩的青帮三大亨，特别是对杜月笙和张啸林这两个人，可以说是恩重如山。

黄金荣的发迹，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几乎是靠着林桂生的一己之力，就成为上海滩最有权势和财富的人物，他提拔和重用杜月笙和张啸林，则是在林桂生的安排下才有的事。

没有林桂生的提醒，甚至是极力推荐，当时还是两个小瘪三的杜月笙和张啸林，不可能会得到黄金荣的重用。她在青帮里的超然地位，应该也是这三大亨为了回报她的恩情，后来故意给抬上去的。

前些日子，黄金荣跟马涛斗法，公开逼马涛抬高份子钱的主意就是林桂生给黄金荣出的，如果不是卓立仁回来又‘代师收徒’，收了大总统的二公子袁克文，借着二公子的威势，压服了黄金荣，这个事情的结果还真就不好说。

看见黄金荣那副为难的模样，林桂生问他是不是在外面又遇到什么麻烦，黄金荣就把这个事情跟她说了，林桂生思量了一番之后，觉得这个事情有点蹊跷，劝他不要轻举妄动，这种情况下弄不好就会栽跟头。

黄金荣却舍不得那么大的一笔财，吃不到嘴里是真难受，而且他想的更长远，有了这笔横财，他就有了资本，去给自己换回来更多的利益。

见黄金荣‘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林桂生也不好再劝，又问他上哪弄那么多人来，黄金荣愁眉苦脸的说，自己现在愁的就是这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正在旁边伺候他们两口子吃水果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说话了，说知道几个能打的人，可以叫过来帮忙。

这个消瘦的年轻人，就是后来的上海滩大亨杜月笙，他在黄金荣家里做杂役已经三年了，去年林桂生得了重病，连咳嗽带喘的缠绵病榻两三个月。

大夫让林桂生多吃梨，说是化痰止咳还有平喘的作用，就把杜月笙给带出来了，杜月笙的出身就是在上海滩卖梨的，有一手削梨皮的绝活，销出来的梨皮又薄又长，还不断，伺候林桂生非常周到细致。

前几年杜月笙也曾经出去闯荡过一阵子，结果没发财，还差一点被人砍死，无巧不巧的，就被一个街头混混张啸林给救了，还砸锅卖铁的帮他治伤，两个人就成为生死之交。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到了抗战时期，张啸林投靠日本人，助纣为虐成为一个大汉奸之后，杜月笙也从来没有动过除掉他的念头。

痊愈之后的杜月笙，多少有点意志消沉，又托人进入黄金荣家里做了杂役，不知道算不算是个卧薪尝胆的意思。恰好赶上林桂生得病，他才有机会得以靠近到林桂生的身边伺候。

像他这种心里就不安分的人，只要得着机会，自然就冒出来了，一直坐旁边角落里削梨皮的杜月笙，听见黄金荣想干一票大买卖，却发愁手里没人，马上就想到了张啸林。

张啸林在上海滩上一直很有名气，绝对是能打能杀的一员干将，就是没遇见赏识他的人，只要给他机会，肯定能出人头地，于是就诈着胆子，在黄金荣与林桂生面前推荐了他。

黄金荣开始还没往心里去，这个杜月笙一看就不是一个能打的人，瘦得就跟一根竹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大烟鬼呢，当初收留他，也是看着朋友的面子，想着不过是家里多了一张嘴而已。

听他说认识能打的人，黄金荣还不以为然，林桂生却上了心，鼓捣着黄金荣给他一个机会，把人叫来看看就知道真假了。

等张啸林来了这么一看，黄金荣就相信了，这家伙长得人高马大不说，还一脸的凶像，再听他说了自己干过的事情之后，黄金荣马上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带着自己的人去劫货。

这件事本来跟杜月笙没什么关系，也没人提出让他，跟着一起去，可他觉得，是自己给黄金荣推荐的张啸林，这种危险的活计就让兄弟一个人去，多少有些不够仗义，非要跟着一起去。

黄金荣觉得，这种事以前干过多少次了，也没出过人命，甚至都没有过比较激烈的打斗，让他去见识见识也挺好，没成想弄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孙杰过来跟卓立仁商量，是因为他跟林海都有点拿不定主意，昨天晚上守在那个瘦子房间外边的兄弟，后半夜起夜的时候，听到他在房间里跟魔怔了一样，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什么一定要给大哥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如何如何。

这个事情可就非同小可了，看来这哥俩的感情非常好，一个被卓立仁打死了，另外一个想要给兄弟报仇，似乎从情理上讲还说得通，问题是他要报仇的对象可是卓立仁，这就不好办了。

这个人还放不放？放吧，他要是真来找卓立仁寻仇怎么办？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谁敢冒这个险放他？

可是不放怎么办？总不能把他弄死吧？那天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带回来的，真要是把他给弄死了，怎么跟黄金荣交代？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前边的事情刚过去，再来一回？

让孙杰这么一说，卓立仁也有点犯难了，前天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击毙张啸林，是不得已而为之，算是自保，没人能说出来什么。

这个瘦子暗地里偷袭自己，当场就被自己击倒，还打折了手腕，也算是受到了惩罚，顶多再挨顿揍也就完了，弄死他肯定是说不过去的，还得给他治伤。

可是要这么放他回去，养好伤然后再攒足了劲，不知道哪天一不留神，再让他给自己来一枪？好像也没这个道理，除了傻子谁会那么干？

思来想去也没个着落，心烦意乱的就想拿孙杰撒气，结果抬眼这么一看，发现这家伙斜眼偷觑着自己，好像还在偷笑似的，这才想起来，这小子和林海还有金明马涛他们几个，都是从小就跟着庞师傅，在江湖上混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油条了，这些玩弄阴谋诡计坑人害人的活计，不正好就是他们的长项吗？

想到这里，卓立仁的脸上露出来几分坏笑，张嘴就骂他们这些不懂事的玩意，什么事都让老大操心，要你们这帮玩意有什么用？

老子不管了，这事就交给你们俩办了，既不能留下后患，也不能让那个黄金荣翻脸，至于怎么弄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别的还有什么事吗？有事说事没事滚蛋，一天天的就知道往老子这里跑，吃饭不要钱呐？

孙杰无缘无故的挨顿骂，不仅没生气还挺开心，为什么呢？他来跟卓立仁叨咕这个事，就没想让卓立仁想办法，怎么处置那个瘦子，他和林海有的是办法解决掉他。

他来问卓立仁，就是想让他拿个主意，那个瘦子留不留活口，卓立仁说留，自然有留的办法，卓立仁说不留，还有不留的办法，压根也没想着麻烦卓立仁去操那份心，还不敢明说。

这里边还有一个细节，从头到尾孙杰也没说过这俩人的名字，，就好像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名字一样，就是为了让卓立仁对这两个人没什么了解，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好在这位大少爷最后总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事情想明白了，话就不用说那么明白了，卓立仁刚才已经说了，不能留下后患，还不能把黄金荣给惹急了翻脸，至于这个事情怎么办，就是孙杰和林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