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面袋改衣服

那些议员不肯跟着武百祥一起向卓经武发难,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自从卓经武当上了这个议长,哈尔滨的议会在过去的三年里,一共募集到近三十万大洋的慈善款。

这些钱主要用于修桥铺路救济灾民、安置新来的移民,还有资助养济院的孤寡老幼,其中卓经武自己就捐出来超过十五万大洋,占了一半还多。

注意啊,这里说的大洋是银元,不是市面上老百姓天天用的那种铜元,这样的议长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谁都舍不得啊。

特别是那位向卓经武发难的武百祥,要说他的身家与卓家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可他的慈善捐款三年加起来还不到五千大洋,这年头的人多实际啊,没人会在意你怎么说,关键是看你怎么做,过去都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真金白银面前,人性的高下立判。

与这个原因相比,还有一个让这些议员们比较在乎的,就是卓经武与俄国人沟通交流的能力,只要有他出面,几乎每一次与俄国人协商得到的结果,都超过了滨江关道政府官员的预期。

甚至有的时候,别人已经在俄国人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去了多少还是可以挽回一些,慢慢的那些诋毁他卖祖求荣损公肥私的恶语中伤,也就没人在意了。

只是没人知道卓经武心里的苦楚,很多时候他都是忍辱负重,宁可牺牲自己个人利益,去换取俄国人的小小让步,这几年他已经暗地里从家里,给那些贪婪的俄国人拿出二十多万大洋,甚至已经超过了他公开的捐款。

其实他也心疼,可是他跟儿子通信时,说起来自己的委屈,儿子的态度极为坚决,要求他别舍不得那仨瓜俩枣的小钱,理由是‘只要他能继续做这个议长,将来就能帮助儿子将来做官’,总算是说服了卓经武。

不是有那么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吗,与自己的独生儿子相比,那点钱是真的算不了什么,按照卓立仁的母亲的说法,不管有多少钱将来还不都是儿子的,儿子都不心疼,你还有什么好心疼的。

卓经武觉得,自己现在身份地位,就跟过去大户人家的管账丫鬟差不多,腰里一串钥匙,库里都是钱,就是当家做不了主啊。

尽管卓经武的这个议长当的挺费钱,三年下来却赚了一个好名声,满哈尔滨都知道,他这个议长就是一个散财童子,隔三差五的,还有一些闲人半路上拦他的马车,用各种理由请他资助一二,弄得他是烦不胜烦。

后来买汽车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这玩意黑乎乎的,跑起来屁股一溜黑烟,看着挺吓人的,一般人不敢冒冒失失的闯上来就拦。

与普通老百姓相比,滨江道的那些官员更愿意通过他,去处理一些与俄国人有关的事,他又总是表现的乐于助人,很多人都夸他是一个好人。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宁愿赔钱帮助别人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将来儿子回来铺路的,只要能给儿子一个更好的未来,别说是花这点钱,就是倾家荡产他都乐意。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他这个议长做的是越来越有份量,别人做不好的事他能做好,他也做不好的事,别人自然也就没理由苛责于他,所以他不仅轻易不会受什么夹板气,隐约还有些左右逢源的意思,钱上面也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卓立仁到家的第三天,是腊月二十九,睡了两天休息的差不多了,吃过早饭他带着何大勇,坐上父母以前的那辆马车,来到卓家的商号大德恒。

他父母想让他坐家里新买的汽车,可他觉得那样有点招摇,还是坐马车不那么显眼,大德恒现在已经是卓家各项买卖的总号了。

他出国前的那个陈老掌柜已经退休,现在这里管事的,是之前与卓家合股经营的大德元酒坊的姜老掌柜,这老爷子今年也六十多了。

做这个总号掌柜的其实并不累,平日里带着几个账房先生,核对那些分号交上来的账簿,酒坊已经交给了他的小儿子打理,他的大儿子姜兆军,现在已经是卓家两个面粉厂的经理。

昨天晚上卓立仁还听父亲说起过这个姜兆军,因为精明能干又善于经营,他接手之后新开发的马牌面粉,已经畅销于整个东北,还打开了河北河南,以及山东蒙古的市场。

之所以能够在两三年的时间里取得如此好的成绩,可以说离不开他的一个异想天开的好主意,有一天他跟卓立仁的父亲建议说,要把面粉厂生产的低端面粉包装改一下。

卓经武那几天正忙于议会里的那些‘国家大事’,对姜兆军一直都是信任有加,连问都没问就让他自己去琢磨着弄了。

姜照军就把以普通老百姓为销售对象的低端面粉的包装,从以前的那种带内衬的麻布袋,换成了不带内衬的素色土布袋子,在包装袋的外边印上了浅色的字——‘包装袋可以改成衣’。

这种土布就是一般老百姓在家里,用最简陋的纺车纺出来的线织成的布,经纬度密度强度参差不齐不一而足,手感也不好,优点就是厚实便宜,老百姓‘不得不’喜欢。

因为好布都贵,一般的老百姓平时穿的基本上都是土布。把面粉的包装袋改成这种土布,单论成本好像是多了一点,可是细算起来就不一定了。

一个是土布比较厚实,就不用在包装袋里边再加一层内衬了,当时没有那些化纤的东西,这种内衬其实就是一种极为纤薄细密的细布,成本比包装外边那层麻布还贵呢。

用了土布之后,老百姓把面粉买回去吃完了,这个包装袋不用扔,可以直接改成衣服穿在身上,之所以采用这种看起来好像很容易弄脏的素色土布,就是为了方便老百姓,回去可以随意按照自己的喜好,染成任何颜色。

不管到了哪朝哪代,富人都是少数,穷人永远都是大多数,姜照军先从低端面粉的包装改起,这种面粉的用户群体就是那些底层的老百姓。

一袋10斤的黑粉(粗磨粉)只卖5块铜元,一大袋50斤的黑粉也不过才卖23块钱,有钱人可能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穷人就得算计着过日子了。

以前他们很少买面粉,平日里还是得以苞米面大碴子高粱米这些粗粮为主,一个礼拜吃上个一顿两顿的细粮就不错啦,就算是买,一般也会去买那种10斤的小袋。

现在就不一样了,为什么呢?什么事就怕往细琢磨,老百姓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他是这么算的,以前虽然也是买大袋的便宜,可是老百姓的手头一般没那么宽裕,穷人家里一次拿出来二十多块,就感觉是一笔大钱了,宁肯不占那个便宜也得省着点花。

现在这种土布包装袋,回家可以自己改成衣服,小袋的得自己把小块布缝起来,才能变成一大块布,然后再去改成衣服,不好看还麻烦。跟买大袋省钱连一起再看,对于连灯都舍不得点的老百姓来说,这个账怎么算就清楚了。

会算账的结果就是,卓家的低端面粉销量一年就翻了一番,之前这种低端面粉以小袋为主,现在反过来了,小袋的几乎没人买,因为与大袋相比,小袋的单位包装成本还要略高一点,这样一来又节省了一部分成本。

还有一点就连姜照军都始料未及,就是不仅低端面粉的销量暴涨,中端面粉的销量也跟着有了大幅度的增长,他看到低端面粉的销量好了之后,就试探着把一部分中端面粉的包装袋也改成了土布,结果与低端面粉一样,销量跟着大涨。

连卓经武都觉得奇怪,他认为能买得起中端面粉的人家,不应该去贪图这点小便宜,可是他忘了,勤俭持家是绝大多数中国人都奉为圭臬的传家宝,那年头的好多地主,除了勤劳能干,平日里也都是精打细算,一口一口省出来的。

现在卓家的面粉厂已经从原来的8台电磨增加到18台,每天的面粉加工量接近50吨,后来的统计数据显示,在1915年的时候,哈尔滨的面粉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23.7%,发电量占全国的33%。

回过头来再说卓立仁这边,昨天晚上他就通过电话,跟几个主要的经理说了,今天上午都到大德恒这里见个面。

木材厂的大柜陈强,现在已经改叫总经理了,二柜晋松(副理),面粉厂的总经理姜兆军,他弟弟姜兆斌,现在是酒坊经理也来了,还有发电厂的经理伊万诺夫,油坊经理马元安。

还有一个人卓立仁不认识,是他去美国之后才成立的,大德福纺织厂总经理潘德明,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专业人士,英国朴茨茅斯纺织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卓立仁的父亲花了大价钱,从天津一家英国人开的纺织厂把他挖过来的,倒不是说他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他去英国学习纺织的目的就是为了实业强国。

别人给他介绍说,这个纺织厂是中国人开的,用的还是英国的纺织机,他就毛遂自荐的来了,其实他在哈尔滨的薪水比他在天津还要略低一点。

卓立仁也听父亲说过,他给这位潘德明总经理开的薪水比较低,但是给了他5%的管理股,这位潘德明总经理明确表示,只要东家肯支持,他就有信心在十年内,把纺织厂办成远东最大的亚麻纺织厂,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宁肯十年不要分红。

清末民初的时候这种人可是不少,都是一些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为了救亡图存,他们甘愿牺牲一切。

卓立仁也想好好的观察一下这位潘德明总经理,看看他到底是真材实料的实干家,还是那种夸夸其谈的妄想家,如果是前一种,他会想方设法的去支持他,帮助他实现那个宏伟目标,如果是后者,还是尽快换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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