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人都到齐了,卓立仁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团施一礼,先对各位道了声辛苦,大家也都纷纷起身客客气气的回礼.
这里边多数人都知道,别看这位少东家年轻,知根知底的人谁敢小看他?想当年他才十四岁,就敢跟那些混江湖的老油条掀桌子,吹灯拔蜡搞火并.
最绝的是他那么点的岁数,就能把首尾做的那么干净利落,一点尾巴都没留,事后道台府不是没追查过,反反复复查了不知道多少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剩下能喘气的没一个开口的,那么大的一件事,最后就那么硬生生的不了了之,至今让人想起来,还觉得脖子后边冒凉风呢。
这些人里只有潘德明,对卓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看见这些人对这么个不到二十的小年轻,居然如此的毕恭毕敬,心里就有些不然,又不好太过于特立独行,只好敷衍的举手意思一下。
卓立仁当然明白他的想法,也不甚在意,他自己就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对于这些留洋回来的那股子傲气有什么不了解的,日久见人心吗,慢慢来就是了。
卓立仁今天来就是跟大家伙见个面,明天就过年了,各家分号的伙计们都已经放假歇业了,卓立仁的父亲故意把给这些掌柜的发红包的机会留给儿子,就是为了让他在这些掌柜的面前树立起他的威信,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在这些掌柜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有威信那么简单了,还有着强烈的畏惧。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卓立仁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挨着个的跟这些掌柜的拉着手聊起来,这么多人他也没那个功夫细聊,不过是这个问几句身体怎么样,那个问问家里老人孩子都好吧之类的。
两辈子为人的他当然明白,这些人的心里早就长了草了,要不是惦记着他要发的红包,人家早就回去陪家人过年了。
过去给这些人发红包都是用银票,现在改成了银行支票,不过是换了个形式而已,要说区别就是支票上的钱数是一年比一年多了,卓立仁的父亲可不是那种守财奴,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的事,他肯定是干不出来的。
跟别人都是随意的聊聊,到了陈强和姜照军这里他说的更少,只是小声说了句‘待会先别走还有事’,看到对方点头表示明白,就转身去跟别人聊天了。
很快这个过年之前最‘暖人心’,也是最后一道程序就走完了,看着这些掌柜的一个一个兴高采烈满脸笑容的离开,卓立仁的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只有那位潘德明总经理离开时,卓立仁特意过去握住他的手说:“听父亲说潘兄的父母兄弟都在上海,只有嫂夫人在这里,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劳潘兄不能膝前尽孝,皆我父子之过也,
又闻嫂夫人不耐此地苦寒,咳喘不止,小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昨日已安排上海那边,去家里送一点年礼以示敬意。
还有就是听说奉天有一位前清宫里出来的‘御医’,比较擅长于嫂夫人的这种症状,已经得了准信,初六就可以坐火车来哈尔滨为嫂夫人出诊,只是这大年下的还要劳动嫂夫人不得休息,还请潘兄务必见谅!”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门口,卓立仁过去拉开马车的车门,扶着潘德明上了马车,又亲手关上车门,目视着马车离开之后,才把两只手捂在嘴边,呵着热乎气转身进屋。
东北有一句话,叫三九四九棒打不走,说的就是到了三九天,就是一年里边最冷的天气了。马车里边的潘德明总经理却是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刚才卓立仁跟他说的话其实不是很多,可是这里边包含的东西有点多,他之前是知道东家这位公子跟自己差不多,都是留学回来的。
他是在英国学的纺织,这位卓公子在美国学的生物和农业,那年头的信息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就算他在英国留学,也不知道这个生物和农业到底学的是什么东西,在他看来应该跟种地应该差不多吧?
他之所以有点看不起这个卓公子,就是因为他完全不能理解,一个富家公子居然会跑到美国去学什么种地,美国有那么多先进的东西,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种地,中国人还要去跟美国人学种地?这事让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
可是刚才卓立仁跟他说的那些话,马上就让他对这个卓公子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他觉得卓立仁似乎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至少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青年人。
让他很有些感动的是卓立仁告诉他,已经从奉天请了前清的‘御医’,特地坐火车来哈尔滨给他妻子治病,这个人情就有点大了。
那种身份地位的医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就算是花钱都不一定行,可是听卓立仁的意思人家已经答应,还把来的日子都告诉你了,这个事就准了,这么大的人情将来咋还呢?
至于上海那边的事,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在他想来所谓的‘年礼’,也不过就是些鸡鸭鱼肉,这些小来小去的东西罢了,这些东西与他这几年付出的心血,还有取得的业绩如何能比?
等到几天之后,他收到上海家里来的电报就傻眼了,在电报上他父母告诉他,年前家里来了几个年轻人,说是哈尔滨卓家的公子派去请他们搬家的。
其实潘家在上海也不是很穷,当然也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人家就是了,潘德明的父母一直住在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子里,除了位置有点偏僻,离着市中心和菜市场也都稍微远了一点。
等到潘德明的弟弟被这几个年轻人带着,来到给他们家准备的房子一看就傻了,那是一座位于公共租界中心地带,一个带花园的豪华大别墅,位置极佳不说,旁边还没有遮光的那种高楼大厦,院子里边种着各种漂亮的花卉植物。
巨大的别墅比他们家原来的房子大了三倍不止,来人还告诉潘德明的弟弟,说这个房子他们只管住,就连院里的花匠还有厨子佣人都不用他们花钱,说是卓家全包了。
还问潘德明的弟弟,准备把这个别墅落在谁的名字下面,说这个房子已经永久属于潘家了,潘德明才知道,卓立仁说的那个‘年礼’是什么。
卓立仁送给潘德明的这座别墅,是上海青帮的财产,过去的五年里,上海的青帮按照卓立仁去美国前的要求,把所有的资金几乎都用在收购地皮还有房产店铺上面了,前前后后投入的大洋超过千万。
前几年上海股灾的余波未平,很多人都因为资金短缺不得不变卖家产,现在青帮手里这样的别墅没有一百也差不多了,送给潘德明的还是比较小一点的。
卓立仁之所以在潘德明身上如此舍得,是因为他有一个计划,打算在未来的几年里,利用自己在战争期间赚的钱,把家里的这个纺织厂逐步扩大,在天津还有上海再建几个规模更大的的纺织厂。
在美国期间,保罗总是向他灌输一个观念——资金必须快速运转起来,才能实现效益最大化,他觉得很有道理也完全接受,现在的他在投资方面,已经比去美国前的眼界宽阔许多。
在美国他也见过很多规模大的吓人的纺织厂,动辄占地数千亩,宽敞明亮的车间里,数千台织机,上千的纺织工人,看得他直咋舌。
现在中国的纺织行业最集中的就是上海,只不过中国人开的纺织厂多数都在几千纱锭的规模,要是按照美国人的标准以织机计算,恐怕只有几百台的规模,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仅有的几家规模较大的纺织厂和纱厂,不是英国人开的就是日本人开的,特别是这个时期的日本人,已经开始有计划有步骤的进入中国的纺织品市场,并且有针对性的,以低价倾销对整个华资纺织行业进行冲击,以期在短时间内取得整个行业的控制权。
到了那个时候,日本人就可以随意加价,攫取天价利润,这种通过贸易手段达到战略掠夺目的的经济战争,在近代的中日之间屡屡上演,发起方总是日本,一盘散沙的中国毫无疑问总是吃亏的一方。
按照英国人的分析结果,从甲午战争到1945年二战结束,日本通过数十次这种所谓的贸易战争,从中国掠夺的经济利益总数绝对超过1000亿英镑,对于本身就是水深火热的中国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
卓立仁既然想在纺织行业有所作为,潘德明就是一个他必须借重的人物,除了潘德明自身具有的英国留学背景,给他带来的专业知识,以及在纺织业的人脉,更重要的还是他对振兴民族工业的热忱,这种赤子之心才是卓立仁最看重的,如果没有这个基础,别的根本就谈不到。
送走了潘德明,卓立仁回到屋里,陈强和姜照军都在等着他,他觉得屋里的那股子烟味有点冲鼻子,拉着那两个来到旁边的小屋里。
这里虽然小一点,却能坐得更近,也比较符合卓立仁的心思,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他这一辈子里最为倚重的陈强,还有一个是他上一辈子里的恩人姜照军。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卓家的家族企业里最重要的管理者,他们对于卓立仁的下一步计划,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卓立仁对姜照军笑笑说请他稍微等一会,先让陈强抓紧时间把情况给自己做一个大致的介绍,具体细节可以等他过完年从巴彦后来再说。
陈强也知道今天没时间细说,捡着要紧的跟卓立仁说:“大少爷,我就先简单点说了,别的等您回来再说。头一个就是咱们从老毛子那边‘收破烂’的事,木材厂那么老大的库房已经装满一个了,还有一个也装了一小半,具体数我就不说了,都是好东西,这是清单,您有时间自己看吧,反正按照那个萨沙的说法,咱们现在的这些东西,至少能装备一个步兵团还拐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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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潘德明与纺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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