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把一张纸递给卓立仁，上面是过去几年他从俄国人的仓库里倒腾出来的各种武器清单。卓立仁接过来也不看就放在桌子上面，示意陈强继续说：“再有就是您的那些马了，您走的时候买了一百多匹，您走以后咱们陆陆续续又买了三百多匹，都是按照您的标准收的。

大部分都是顿河马，每一匹马都是那个叫格里高利的老毛子亲自挑的，算上这几年新生的小马驹，咱们的马群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匹了，现在满哈尔滨的那些老毛子都没咱们的马多。

这么多的马还都是好马，都在哈尔滨放着太扎眼了，就连道台府都来要过好几次，开头老爷给了几匹，还以为那些人能要点脸，至少能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谁知道不给还好点，到后来直接来了一个狮子大开口，让咱们送一百匹最好的马过去，压根就不提给钱那茬，就差明抢了。

当初要不是按照大少爷您的吩咐置办了那么多枪，恐怕咱们家现在一匹马都剩不下。正好前年老太太家的舅姥爷来找老爷办事，老爷就把这些马都送到他那边的草原上去了，什么时候您有功夫我陪您过去看看，

对了，你走以后第二年，那个小毛子骑兵少尉米沙，也让老毛子军队给撵出来，这小子没地方去，就留在咱们家了。

他自己赖着不走不算，还死乞白赖的求着老爷答应，收留了他十几个哥萨克兄弟，这帮人打仗是好手，放马也是高手，这两年一直跟着格里高利，在草原那边帮忙放马驯马。

格里高利说米沙那匹马是最好的哥萨克顿河马，而且还没阉过，也可以做种马，听说光他那匹马已经下了三十多匹小马驹，这帮小子也不要钱，只要酒管够就行。”

卓立仁觉得特别高兴，这些马是他这些年一直萦绕在心的宝贝，对于他的下一步计划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听说已经有一千多匹当然开心。

陈强继续汇报：“大少爷，您走之前安排让孩子们进学校的事都办了，这几年咱们这些兄弟家里的孩子不管大小，一个不落的都进学校了。

照您的吩咐，还从外边买了四百多个孩子，现在也都在学校里边学习读书，从去年开始老爷就吩咐，说这么多的孩子差不多了，我就没再从外边继续买。”

卓立仁的脑子有点迷糊：“你先打住吧，我有点不明白，什么叫买啊？这怎么还出来人口买卖了？这玩意不犯法吗？人家孩子家长能答应你？”

陈强看着卓立仁一脸的迷糊像，笑呵呵的挤兑他：“哎呦我的少爷啊，您也有不明白的时候啊？还犯法？还家长能不能答应？

告诉你吧少爷，就为了咱们家买的这些孩子，咱们家老爷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了，您在家里就没看见墙上挂着的那幅‘积善之家’的大匾？那是傅家甸的老百姓集资，专门托道台府来送的，老爷还说要不是这个事，恐怕当初那个吕大柜和孙师爷的事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您大概是忘了，您走以后咱们哈尔滨起了瘟疫了，您知道当时死了多少人吗？别的地方不说，光傅家甸就死了一多半，听说得有好几万人呢！好些个人家都绝户了。

也是怪了，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孩子活下来了，我听道台府的人说，得有几千个孩子都成了孤儿，整天在大街上讨吃的，腊月里差不多天天都有冻死的，看着别提多难受了。

我问过老爷咱们家收多少，老爷说咱们家得收，但是不能收太多，得比照着道台府的数收，因为人家道台府才是这种事情的正办衙门。

咱们家再有钱，也不能越过衙门去办这个事，不然就会给咱们家招灾惹祸，而且后患无穷。道台府在灾后办起来赈济处，又开了粥场，在傅家甸弄了一个养济院，收留了五百个孤儿，老爷说咱们家最多也就收四百个，反正不能越过道台府去。”

卓立仁想了想跟陈强说：“当初的情况有点特殊，小心点是应该，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咱们家也不用那么太过在意于跟道台府之间的关系，而且这个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该办还得办。

一事不烦二主，从现在开始，还得麻烦大师兄继续收养这些孤儿，不管男女也不管有没有什么残疾，活着的咱们都收，不设上限，有多少收多少。

老爷那边我回去说，大师兄只管去做就是了。至于这些孩子将来入学的事我来办，学校不够就办学校，无非就是钱吗？没啥大不了的。”

陈强心说，你是财大气粗当然不在乎，反正这是好事，自己只管去办就是，想起来还有买地的事还要跟卓立仁说。

卓立仁说这些事情不着急，还是等到年后再说吧，让陈强早点回家陪着父母家人一起过年。陈强走后就剩下姜照军了，他是原来大德元酒坊姜老掌柜的大儿子。

卓立仁走前，突击提拔他当了面粉厂的大掌柜，就连姜照军的父亲都完全没想到。卓立仁之所以如此信任姜照军，是因为姜照军是他上一辈子里边的恩人，而且还任劳任怨精明能干，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用？只不过到了现在姜照军恐怕还是不明白，自己当初跟卓立仁素不相识，为什么就敢越格提拔自己。

卓立仁大致能猜到姜照军现在的想法，也不去跟他解释什么，有些事也未必能说明白，还是就事论事比较容易接受。

他笑着跟姜照军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缘分妙不可言是吧？你我之间恐怕也是如此，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咱俩一见面，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可信，要说是上辈子的缘分也说不定啊。

好在结果不错，我听父亲说，大德昌这几年在你手里已经扩大了三倍有余，现在卓家这些买卖，除了木材厂就是你大德昌了。

了不起！我跟父亲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德昌的股东了，这一份是你的持股证明，你看好了，不是干股也不是管理股，是5%的实股，随时可以兑现的实股，就一条，不论你什么时候想要兑现，卓家会按照市场价格加价10%回收。”

那个年代的哈尔滨，已经有了比较成规模的股票交易市场，稍微大一点的商铺企业，到股票市场里公开发行股票在当时是非常流行的，也是非常让人羡慕的事情。

能上市的买卖，从产品到渠道再到利润，肯定都是比较好的，才能通过股票市场的审查，当时哈尔滨最有名的那些大企业，诸如马迭尔宾馆、老巴夺烟厂、秋林公司这些都是上市公司。

可是卓家所有的买卖都没有上市，卓立仁的父亲是一个比较传统的生意人，他对股票这些新生事物一直持有戒心。

特别是当他听说，儿子拿着家里的80万大洋，在上海的股票交易所里，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赚’了几百万的时候，他就彻底放弃了让家族企业上市的想法。

在他看来，上市虽然在短时间里到手一笔钱，可以用于扩大生产把买卖做大，可是却把最重要的控制权拱手交给了别人，一个不好，就连买卖都成了人家的，赚最多的钱有什么用？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尽管卓家的买卖都没有上市，一个买卖到底能值多少钱外人不知道，姜照军自己还是清楚的，大德昌现在已经是东北最大的面粉厂，18台进口电磨，每天能出粉50吨。

最重要的是，大德昌出品的马牌面粉，已经畅销于大半个北方市场，而且还处于一个快速增长的势头，一个年销售额超过300万大洋，利润过百万的企业，5%的股份能值多少，姜照军的心里再清楚不过。

看着手里的股权证，姜照军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和手都在哆嗦，思衬再三，还是把股权证放在桌子上推了回来：“老爷和大少爷的美意兆军心领，股份请恕我不能收，实在是太多了。”

卓立仁欣赏的看着姜照军说：“你觉得多，我还觉得少呢，就这样吧，明天就过年了，你赶紧的回家陪你们家老爷子吧，我也得回家了，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两个人都乐了，姜照军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卓立仁说，自己现在已经把名字改成姜兆君，音没变就是字改了，卓立仁心说，我上一辈子里边你就叫姜兆君，历史的惯性实在太强大，自己这种奇特的际遇，除了老天爷照顾还真就没别的解释。

姜兆君离开之后，卓立仁让何大勇把姜兆军留下的那张股权证送到他家里去，自己坐着马车回家了。一进门就看父亲坐客厅里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纸在反复观看。

他凑过去，跟父亲挤着坐在一起，问父亲在看什么，卓经武略显嫌弃的撇了儿子一眼，自己挪到沙发的另外一边坐。

卓立仁却起了跟父亲撒娇斗气的孩子脾气，又凑过去贴在父亲身上，还故意使劲去挤父亲，把卓经武弄的没招了，放下手里的那张纸问儿子：“那些掌柜的都打发了？没什么事吧？”

卓立仁嬉皮笑脸的回父亲的话：“没事，都好着呢。这是什么啊？”

说着他拿起来父亲刚刚放下的那张纸来看，却看见上面都是俄文，不由得有些好奇的回头看看父亲，卓经武没好气的让他自己看，他们父子俩的俄语都不错，不仅能说会看，还能写。

卓立仁低头仔细看着纸上的文字，原来是一份请柬，开头就是卓经武的俄文名字安德烈，显然是给卓经武的。

他没看中间先看落款，这一看不要紧，把他惊得眼珠子瞪溜圆，居然是那个被称为远东沙皇的中东铁路局长迪米特里·列奥尼德维奇·霍尔瓦特发来的请柬。

看看下边那漂亮的花体签名，很有可能这份请柬是霍尔瓦特本人亲自签名的，您可能会觉得奇怪，他本人签名有什么特殊的吗？还值得卓立仁这样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