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经武想了想就明白了，这是担心自己过几天就走了，要是给自己帮了忙，以后等自己走了，她还得留在这个家里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好过了：“我这次回来短则一年，三两年也难说，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以给你，不管这个家里怎么对你，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决不能让你没了下场就是”

“成，有二爷这句话就行，二老太太那里您就交给我吧，二老太太是好人，拿我们姐妹俩都当自己闺女，您要是没这个话我们俩还真不敢老往那边靠，不仅我们俩倒霉，二老太太也遭罪，头年我不小心把大老爷的鼻烟壶给掉地上磕碎了，差一点让大老爷给打死，我们姐妹俩一年的工钱都搭进去了都不够赔的，多亏二老太太给老太爷跪下求的情，还拿自己个的体己钱让翠儿去买的棒疮药给我治伤，我这才爬起来没几天。您老吩咐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我琢磨着想让二老太太吃好吃舒服，得单独让伙房弄，最好弄点小米粥鸡蛋糕什么的先让二老太太养养胃，等到过些日子养过来了再缓着点进补才成，要不怕老太太克化不了再不受用就不好了，这个不能走家里的账，让老太太和大奶奶知道了非得炸锅了不行，二爷要是方便的话还是单独赏下来才好！”

卓经武有些意外的看着玉儿，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丫头就这么会功夫能把这些事情考虑的这么细致，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钱袋，里面有二十块大洋，大概能合到一千六百多块铜钱，伸手递给玉儿：“这个钱你先拿着，告诉伙房的人，从现在开始，给老太太做一顿饭赏十块钱，这些钱用完了我再拿给你，务必让老太太吃好吃舒服，一定要吃热乎的，只要老太太高兴，身子骨见好，我另外还有赏，还有，我会把你们俩的身契要来，你们俩除了照顾好老太太，府里的大事小情都及时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知道了二爷，奴婢知道怎么做”。

卓经武在父亲床前伺候了整整一天一宿，他的母亲也终于能放心踏实的睡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老太太就想让儿子先回去休息，自己接着照顾老爷，可是卓经武说什么都不让她再那么操劳辛苦啦，再加上玉儿和翠儿两个丫鬟跟着也劝，说要是她自己熬不住再病倒了更麻烦，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接着回去休息了，这么些日子老太太也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白天里卓经文的母亲还有他太太也过来看过两次，见老爷还在昏睡就各自回去了，除了打个招呼都没和卓经武说什么。

到了第二天早上，卓经武回到自己家，先告诉儿子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准备东西，他自己就蒙头大睡。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睡醒了一看已经是快到晚上了，简单吃口饭，让儿子和谭小春出去雇了马车，拉着东西又回到家里的老宅。

卓经武让儿子准备的东西里边，给大哥的母亲还有大嫂的是十分昂贵的绫罗绸缎，还有成套的金银头面首饰，给老太太的是金的，给卓经武大嫂的是银的，就连大哥的两个儿子还有刚五岁的小孙子也都给准备了长命锁这些东西，少说也得花了个百八十个大洋。给自己母亲准备的却是普通但是柔软厚实的新棉被新褥子，还有松江布做的现成的新衣服，穿着既舒服还不显眼，还有十篓银丝炭，这个就算是比较贵的了，放老太太那屋里烧着取暖没有一丝的烟火气，不怕把老太太给熏着难受。他要给母亲的屋子里面弄得尽可能舒服一些，还不能让老太太和大嫂借机难为自己的母亲，先想办法让母亲穿的盖的舒服一点，吃的软烂热乎好消化一点，母亲的身体才能会慢慢地好起来，然后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把母亲从这个家里接出来。

卓立仁和母亲也来拜见了卓经武的母亲，把老人家欢喜得不行。至于卓家的老太太还有卓经武的大嫂，人家听说是老二的媳妇儿子来拜都没出来，只是让管家传话说一路旅途辛苦，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暂时不见也罢，先好好休息，照顾老爷子才是要紧的。不过送进去的东西倒是都留下了。

到了第三天早上，让卓立仁没想到的是他大伯家的两个兄弟来看望他的父母了。这哥俩里边的哥哥叫卓立言，比卓立仁大五岁，已经成婚生子，有一个五岁的小儿子，乳名宝儿，大名叫卓嘉诚。哥俩里边那个小的叫卓立文，比卓立仁小两岁，今年才十二。卓立仁上一辈子里面就和这哥俩处得不错，尤其是大哥卓立言，这个人与他父母的为人处世可是一点都不一样，他比较沉默寡言，可是应了那句话’君子纳于言而敏于行’，做起事来周到细致，而且心性纯良温厚。在卓立仁上一辈子穷途末路来北京养伤，又被他父母厌弃时，是他不顾父母责难，想办法帮助自己这个堂弟安排吃住，卓立仁对他是非常感激的。

与这哥俩简单的叙谈之后，卓经武和夫人就离开了，留下儿子与他这两个堂兄弟交流那些年青人之间的话题，卓立言虽然也不过才十九岁，不过按照那个年代的习惯他已经算是成年人了，去年在他父亲的运作下进入了刚刚成立的礼部下辖的学部或者叫考试部里边补了个助理之职，还在见习阶段，月饷才十五块大洋，转正以后就有三十块大洋了。这个所谓的考试部就是专门负责科举考试的一个新部门，归属礼部管辖，还要负责去年才开始的利用庚子赔款选派留学生赴美留学考试，去年派出去的是第一批。

按照满清政府与美国政府的协议，中国应该每年派出去150个留学生赴美留学，去年因为是头一年，朝廷要求保证留学生的质量，怕派出去的学生学不好给朝廷丢人，从报考的630名学生里面只招收了47名，连名额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这里边一方面是考试的要求比较高，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个时候很多人故步自封夜郎自大，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天朝上国的自豪感，觉得去外国学习是个丢人现眼辱没祖宗的事，再加上那个年代的旅行还真是一个挺危险的事，出现这种结果也是比较正常的。

这小哥仨还挺投缘，聊得也挺热闹，眼看着到了中午饭点了，仨人一合计也别在家吃了，这个兄弟从那么老远的哈尔滨来北京了，怎么着这哥俩都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请一次客才能说得过去不是？卓立言问卓立仁想吃啥，还挺热心的给卓立仁介绍北京那些比较有名气的地方小吃，什么涮羊肉、爆肚、豆面糕、艾窝窝、糖卷果、姜丝排叉、糖耳朵、面茶、馓子麻花、萨其玛、焦圈、糖火烧、豌豆黄、门钉肉饼，奶油炸糕等等，当然最好吃的还得说是北京烤鸭，至于什么卤煮火烧羊蝎子这些就不上讲了，因为那都是属于穷人家的吃食。

卓立仁想都没想直接就说吃北京烤鸭去，大哥卓立言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勉强，还不敢让卓立仁看出来有什么不对，这个笑就有点勉强了。他现在每个月的月饷都得交给家里，因为父亲给他谋的这个差事托了人情还花了一百大洋，到现在这个本钱都还没收回来呢，他父亲每个月给他的零花钱就是一百块钱（铜元），还要经常回请同事的饭局这些应酬，这点钱是真不够用的。听见卓立仁说要吃北京烤鸭，他们哥仨卯足了劲搓一顿北京烤鸭怎么着还不得百八十块的，他一个月的零花钱就没了，这就叫腰里没钱心里没底，不过这个弟弟刚来北京，自己是哥哥，再难也得让弟弟好好吃顿烤鸭啊！看着大哥心疼还故意做出来一幅豪爽的样子，卓立仁心里好笑，脸上可不敢流露出一点，他在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跟大哥明说就是，让他心疼一会吧！

小哥仨来到了大栅栏附近的全聚德烤鸭店，直接进了里边的单间，告诉跑堂的小伙计上一只整个的烤鸭，等到小伙计关上门出去了，卓立仁就开始问卓立言关于那个庚子赔款赴美留学生的事情，在卓立仁上一辈子里就听这个大哥说过，他的头一份差事就是做这个赴美留学考试负责人的助理，他还得帮助自己的顶头上司卖考题收黑钱。那个年代的满清政府绝对是**透顶，从上到下全烂了，无官不贪，甚至到了不贪的人都无法立足的地步，你要是不肯和光同尘同流合污，别人还得担心怕你把他们给举报了。

看到卓立仁对这个事有兴趣，卓立言给他仔细的介绍起去年的考试情况，听大哥说去年竟然只招收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名额，卓立仁有些奇怪地问其原因，卓立言把其中的原委都跟卓立仁说了，卓立仁想了半天才问，如果自己今年想考这个留学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增加被录取的把握，卓立言根本就没拿这个当回事，还用一种戏谑的口吻告诉卓立仁说你只要有钱，再有一个比较有身份地位的担保人做保，其他的就是什么家境清白，本人无恶迹，至于考试成绩都是有操作余地的。

卓立仁就问多少钱能保证通过考试，卓立言有些诧异地问他是不是认真的，卓立仁很认真的点点头，卓立言想了想说那就得看你能考成什么样子，然后就是打算花多少钱了。卓立仁请他说的细致点，卓立言笑着说这个事情就是你考的分数高就可以少花钱，考的分数低就得多花钱，他还补充说你如果真舍得花钱他连今年考试的题都能弄到，把卓立仁雷得着实不轻。

小哥仨说着话烤鸭上来了，仨人一边吃一边说笑着，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卓立仁用跑堂的送上来的热手巾板擦了脸再擦了手，把手巾板扔到桌子上，又把刚才的话题接上了：“大哥，我是真的在琢磨这个事，麻烦大哥帮着小弟好好琢磨琢磨，这个事怎么弄？钱不是问题，要是真能弄到考题那就啥都不说了，我是一定要考而且必须考上的。”

卓立言也吃饱了，看着一脸的油渍麻花还在努力加餐的小弟弟卓立文，他又回头看着卓立仁：“看起来你是真想办这个事，那行，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这个助理就是帮着我那个顶头上司传话收钱的，他不敢自己直接出面收钱，就让我这个新人出面给他办这个事，我也不想担这个风险，可是还不能不办，其实今年的考题他早就弄完了，和去年一样都是请上海那边的洋人帮着弄的，说是怕中国人出题容易走漏消息，衙门里就为了这套考题还给了上海那边五千大洋。他早就让我透出风去，五十大洋保过初试，一百大洋保过复试，五百大洋把考题和答案都给你，这个王八蛋是明码实价而且是不二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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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兄弟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