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末看向苏烨,苏烨会意,将方才早拿出来的契约再次呈到这些人面前。
“在下方才就说了,补充的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十日后,银钱周转开,各位的工钱都会补足,当时诸位也同意了,没想到,今日竟是以这种方式讨要。如今既然主家已将工钱结清,那这些契约,也就不作数了。”
他当着众人的面,干脆利索地将那几人的契约撕了粉碎。
方才他就一直以这几张契约陈明情况,可那时候根本没人听,倒没想到这位堂妹有如此魄力,竟是带着钱吊子直接来的。
张十六几人压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们还想拦着苏烨,只是苏烨撕得干脆,他们再想说什么,碍于面子,倒也说不出口了。
苏璃末此时才接着道:“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诸位也不必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了。不过我这里倒是常缺工人,若是有人不嫌弃,想来我这里做工,仍旧欢迎。”
“好!”苏璃末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有人高声喝彩的声音。
她看过去,便见姜令学摇着把扇子,眉眼间尽是笑意:“苏姑娘如此果断干脆,在女子之中实属罕见,若不是在下不学无术,也想到苏姑娘这领工钱了。”
苏璃末对这等纨绔子弟并不感兴趣,她只笑了笑,权作礼貌回应。
倒不想,这边姜令学才夸上,另一边就又有人嚷了起来:“工钱是结了,可他们以次充好,用烂木料修建房子,也是事实!”
苏璃末看去,只见那叫嚷之人五短身材,瞧着竟是有几分眼熟。
随着他这么一喊,众人纷纷想起来了,先前这些人在这,好像是说这边修院子用了烂木料,这可是大事,听说这里日后要开店呢,这样的店,谁敢去?
苏烨走到苏璃末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一车木料被人换了,我本来还在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闹起来了。”
苏烨经商也遇见过这样的事,按下去查出来,带到衙门去解决就行,他只是没想到,换木料的人,竟然是为了坏他们的名声。
苏璃末冷笑一声:“你说我们的木料有问题就有问题吗?你的证据呢?”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张。前世宫里的人也没少干过给她泼脏水的事,但凡做了,总不会没有一点马脚,她只要沉稳应对,不信那人没有一点破绽。
先时叫喊的人仿佛是等着她这一问一般,立时拿出一块已经被劈开的木头来:“这是我在你们院子边捡到的,这可是整木的边角料,你们看这当中,都是蛀空了的!”
众人一看,果见那木料上痕迹斑斑,是断然不能用来盖房子的。
可苏璃末却一点不急:“这就算证据?你怎么证明这木料是我们自己买的,还是有人以次充好,故意混进来栽赃嫁祸呢?”
“是啊!苏姑娘说得有理,万一是你栽赃嫁祸呢?”姜令学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问。
“我嫁祸他们干什么!我只是看不下去他们这些奸商骗人!”那人显然有点急了。
他将那块木头扔在地下,又厉声质问:“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自己用了烂木头,被人发现了就这般颠倒黑白!”
“你们不是也没证明那些木头是别人嫁祸吗?”立时又有人附和。
商人在百姓心中本就是重利的代表,即便苏璃末是姑娘,可她如今是别院的主家,也就跟“商人”二字脱不开关系,被人这么一带,围观的人立时又觉得,经商的总归是重利益,各种猜测又纷纷冒了出来。
那人见百姓们被煽动了,越发兴奋:“你们这种利欲熏心的奸商,就应该滚出京城!”
“让你们开店,简直是在坑人!”
“商馆让这种人登记,真是丢人!”
围观的百姓没那么在乎真相,对于这种一向高高在上,又手中有诸多银钱的官家女子,如现在这般仿佛被踩在脚下,这感觉,实在让人兴奋。
有几人甚至推推搡搡,大有往苏璃末身边来的趋势。石榴和成满福都拦着,只是那些人人多势众,一时间竟是要控制不住了。
苏璃末再冷静,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能这般抛头露面,是大昭民风相对自由开放,可这开放,不意味着礼法能允许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么多男人团团围住。
苏璃末不得不往后退去,免得这些人碰到她。
就在这时候,她胳膊忽然被人拉了一下,紧跟着,人便被拉到了一个人的身后。
那人脊背挺直堪堪挡在她身前,只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又停了下来。
“谁说她不能证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随着这一声落下,众人赫然看见一个黑衣少年“提”着两个被绑起来的人“从天而降”。那少年一身杀气,把那两人往地上一“扔”,吓得围观的百姓连连后退。
姜令学微微蹙了下眉,可再看向当中那人时,却仍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世子殿下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他这么一问,众人才反应过来,那方才说话的,不正是那位名满京城的瑞王世子吗?
苏璃末惊讶地看着孟倦舟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怎么这个反贼又出现了,怎么哪都能有他呢?
孟倦舟自然是认识姜令学的,他笑容浅淡,不急着处理被松雾扔过来的两个人,倒是先同姜令学说话。
“姜公子,不也来了吗?”
姜令学干笑了两声:“我草包一个,爱凑热闹,世子殿下何等人物,怎么还来这种地方?”
“大昭有律法,人人都该遵守,不巧让孟某遇见些藐视律法的事,自然免不得出面。”
“天下的事何其多,世子殿下这么管,不怕忙坏了吗?”
“天下之事孟某可无权插足,只不过是眼前出了事,不忍看清白之人蒙冤,略伸援手罢了。”孟倦舟始终从容不迫,脸上的笑容让人觉不出一点他与姜令学的针锋相对。
就连他说完这话,看向被扔在地上的那两人时,目光也是温和无波。
“此二人偷了这别院主家的好木料,换上了些烂木头,实在可恨,若不是被我的侍卫发现,只怕要给这里的主家带来麻烦。孟某不才,觉得应该送至衙门处置,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他又看向先前叫嚷的几人,问道。
瑞王世子在大昭京城,那就是世家子弟的典范,是圣上都赞誉的贤才,他都说了这话,谁还能不相信呢?
那可是瑞王世子啊,若连他都说假话,那这天下,还能有君子吗?
百姓们看着被抓起来的两人,顿时又替苏璃末这边义愤填膺起来。
“世子殿下都这么说了,肯定是这些歹人栽赃嫁祸!”
“多亏有世子殿下明察秋毫!要不然就把人冤枉了!”
“谁说不是呢!还是世子殿下厉害!”
先才叫嚷着苏璃末用了烂木料的几人,这会面面相觑,可人家把他们同伙都抓了,让他们再说什么?他们还怕把自己牵连进去呢!
松雾上前,将那被抓的两人“提”起来,在一众看热闹百姓的围观下,大剌剌地往京城府衙去了。
看着围观的人都跟着往那边走了,挑事的也慌张离开,孟倦舟才转身看向了苏璃末。
“都到这了,苏姑娘不请在下入园一游吗?”
苏璃末本能地就想拒绝,可一想这人刚才也算帮了她的大忙,便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殿下请吧。”
姜令学站在原处,看着那二人前后入了园子,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兴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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