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宾客们都散了。
二楼客厅内。
顾卿云双手环抱在胸前脸色铁青看着对面低着头的夏年年,坐在她旁边的是略有醉意的夏卫明。
佣人们见到主人家这副模样默默退了出去。
“夫人……嗝……嗯。”夏卫明想劝自己的妻子,奈何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一下子就点燃了现场的氛围。
“你边去,喝成这样,没点数吗!!”顾卿云脸色更不好了。她很少这么对眼前的男人发火,很快敛了敛心神,放缓了点语气,再次道“你先去醒酒。”
“这……”大过年的。夏卫明见到顾卿云盯着自己脸色越发差了,也不敢造次,看了女儿一眼,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离开了客厅。
夏卫明走后,整个空间只剩下了母女两人。夏年年感受到顾卿云的气压,更是不敢抬头,死死盯着地毯。
“你是要我帮你做选择吗?”顾卿云冷冷说道。她想到宴会后半场女儿时不时看向手机的神态。
哪里是选择题,根本没得选。
夏年年憋着嘴说不出话。
这就是她要维护的家庭吗,夏年年对自己重生以来的事情产生动摇。
她很快想到了倒地的爷爷。
“来人。”顾卿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叫来了门外的秘书。
张秘书是跟在顾卿云身边的老人,看着夏年年长大,见到眼前的场景于心不忍,她知道小姐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张秘书将信封递给低着头的女孩,女孩这才抬头看向她,眼中有些疑惑。张秘书并没有解释。
“小姐,您看看。”说完,便退了出去。
夏年年见过张秘书,平时对方很少出现在家里,更不会出现在二楼。顾卿云把所有人事物都归类好了,什么人应该出现在什么地方,该干什么事。
就像她一样,身为对方的女儿,她一直在顾卿云的限制下生活,她敢叛逆敢离家出走那也是顾卿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对方认真起来自己根本叛逆不了。
盯着手中的信封,她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犹犹豫豫地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沓的照片,约莫几十张,拿在手里有点分量。
刚看一眼,眼眶已经开始酸涩。
照片上附带着时间,照片是按时间从前到后排列。前面这张时间最早,可以追述到十年前。
那时候的秦妤姿还有些青涩,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秦妤姿。
从拍摄角度来看是偷拍的,对方和周诗雅正坦诚相见。
她倏然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母亲,不可置信。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这些照片……
母亲是想要对秦妤姿下手吗?!
恐惧如藤蔓般攀上她的后背,直至包裹她的周身。
顾卿云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犹如一个冷漠的审判者。
照片一张张被翻阅,手里的被夏年年紧紧攥到几乎变形。
无穷无尽。
里面的主角并不固定,有知名的模特、著名的歌手还有些夏年年从来都没见过的一些女性。她们接吻、隐秘抚慰、更有坦诚相见……
她听说过秦妤姿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但真看到照片,还是止不住心烦意乱。
原来、阿辞的《秦小姐》是秦妤姿……
原来、对方和安心这么早就认识了……
原来、周诗雅贯穿了秦妤姿的十年……
——
包括、今天。
夏年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最后一张照片,无数的声音喷涌,阻塞大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那一刻她感知不到大脑的存在。
没有任何情绪,也不产生任何想法。
可以说前面的几十张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张的冲击大。
——照片中的秦妤姿微张着眼,眼神迷离。她躺在洁白的床上不着一缕,身上伏着同样赤L的女子,……是周诗雅。虽看不到重要部位,但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明白周诗雅的手在干什么。
夏年年紧闭上双眼,不想看到照片上的画面。可……画面却依旧不可控地出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甚至被脑补成了动图。
对方变得更瘦了,也或许是因为姿势的缘故,那条条分明的肋骨,让夏年年感到陌生。
身上的战栗不可控地出现。
——是愤怒吗?
——是悲哀吗?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泪水决堤般从合着的双眼中涌出,夏年年抬起手用袖子用力擦拭自己的眼睛,她不能哭。眼周的皮肤因擦拭扭曲留下红印。
睁眼死死盯着袖子上的泪痕,她产生了一瞬间恍惚。
她这是、在干嘛?
哭吗?
为了上世的仇人哭吗?
可泪水听不懂这些,依旧溢出,肆意进入鼻腔,进入喉头,进入本就皱缩的心脏。
泪流过的地方滚烫又发涩。
这次,面前的顾卿云没有训斥她,只是静静看着,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没什么好哭的。
一个声音响起。
这声音是?
夏年年用泪眼看向对面的顾卿云。
理智渐渐回归。
是啊,没什么好哭的。夏年年喃喃道。
——别哭了,宝宝。
泪水听懂了。
一滴泪落下葬在了照片上,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泪滴在相片主人公的脸上,女人的脸因泪变得扭曲、光怪陆离起来。
干涸的喉咙发出枯槁的声音“妈。”
顾卿云知道结束了。她起身朝夏年年走过来,将地上散落的照片一张张拾起,最后拿走了对方手里最后一张照片。
“去洗把脸。”
零点的钟声响起,远处传来嘈杂的烟花声,那是为旧年奏响的哀歌……
“嗯。”
结束了……
…… ……
…… ……
十五年前。
“姨姨~”“姨姨~”没有腿长的女孩扬着胳膊求抱。
女子将脚边的小萝卜头抱起,女孩这才看清眼前的女人正在哭泣。
“姨姨?”女孩嗫喏道,跟着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姨姨,怎么了?”
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抹着对方的泪水,泪水抹也抹不尽,女孩急哭了“唔哇~”一声哭了出来。
女子停止了哭泣,挤出了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
“乖宝宝。”
“呜哇~”
“我只是回家了。”
“呜呜,这…不是…你家吗?”孩子渐渐停止哭声,问道。
“不是。”女子湿润的眼睛写满了别离。
“我要!跟你回家!”孩子用力的说着,深怕对方拒绝。
“不行。”回答的是另一个女子。刚才哭泣的女子见到来人有些慌张,赶紧放下怀中的孩子,对着女人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老板。”
孩子见过这个“老板”几次,周围人都喊她“老板”,唯独她要喊“妈妈。”她的小嘴怯懦懦地叫了声。
她有些怕这个妈妈。
……
“唔哇~我不要!我不要!回来回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庄园里回荡。那双小脚丫拼命追逐着离去汽车,如蚍蜉撼大树般不自量力。
身后的女子上前将她牢牢拉住。她想逃,可她太小太小,拼劲全力也挣脱不了女人的牵制,她是一只小蚂蚁。
小蚂蚁的哭没人听得到。
汽车伴随着哭声越来越远,突然停了下来。
是回来了吗?
一个女子从车上下来向她狂奔而来,这次没有因为她身后的妈妈而迟疑。
她的姨姨回来了……
女子蹲了下来,安抚抽泣的女孩。
“别哭了,宝宝。”
“姨姨带我走!”
“我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
“等你长大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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