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年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她两年前重生了，梦见自己为了接近秦妤姿而靠近对方，梦见她和对方同床共枕，又梦见对方与一个女人同床共枕，而她就在床边。

当事的两人看不到她。她的心好疼好疼，她拼命去阻止，发现自己只是只蚂蚁，根本没人听见她的呼喊……喉咙发不出声音，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秦妤姿的脸变得扭曲、乖张，逐渐演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呼，幸好不是她。

夏年年松了口气。

“小孩。”

“喂、小孩！”

“小鬼！”

这声音是——

夏年年惊喜地转身，看见秦妤姿就在她的身后，所以床上的根本不是她！

万幸。

对方穿着红色的礼服，手里拿着一瓶保湿水。

给了她一个自信的微笑。

“你本来就很美。”对方张张嘴说道。

夏年年：“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个你说错代言词了叭。

秦妤姿充耳不闻笑了笑，走了过来，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住了她，吻很熟悉也很绵长。

“唔。”她发现自己还是不会换气。

“唔。”

要死了……

…… ……

“呼哈，呼哈……”

床上的女人突然睁眼，大口喘息。

看到眼前一片漆黑，她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原来是梦。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没想到还是会出现在梦里，夏年年悲观地想，眼角的一滴泪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留下一道水渍，滴落，洇开在枕上。

…… ……

事后，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照片的真假。

她想给对方一个机会，听听对方的解释。顾卿云不肯也没办法，大不了她像上世的顾卿云一样抛下所有带着心上人私奔，什么继承人，她才不要。她带着爷爷走，爷爷疼她应该会答应的吧。

夏年年想了很多假设，好像煞有其事，想着想着开始痴痴地笑，她好像不生气了。

手机上联系不上对方，她就亲自去找秦妤姿。

——秦小姐搬走了。

方姨说。

偌大的别墅，只有方姨一人，方姨见到她很开心，拉着她说了很多话。

夏年年问她秦妤姿去哪了，方姨摇摇头，似乎比她更想知道对方去哪了。

她找啊找，拖了很多的关系，她找了自己的朋友帮忙，找了照片上的那些主角询问，还有照片之外的陈瑾念、阿柔、阿月和乐瑶他们，就连沈喻竹她都问了。

她看腻了大家歉意、安慰、好奇的眼神，微笑摆摆手，与对方道别。

后来，她找到了。

是方言找到的。

——在周诗雅的住处。

是的，她唯独没有去问周诗雅，她在逃避，她接受不了对方在秦妤姿心目中比她还重要的这个事实。

视后的住处非常戒备，她和方言根本靠近不了。

夏年年第一次庆幸秦妤姿不是宅的人，她和方言两人没躲几天就看见秦妤姿和周诗雅俩人装扮严密，手牵着手进了保姆车。

——还好吗？

边上的方言问她

她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还好”二字硬是消声了。

后来她考上了心目中的燕大，她如愿留在了国内。

方言没有选择国内，依旧和上世一样，选择了耶L大学。夏年年没问方言突然改变想法的动机是什么，她想告诉方言，在那里你会遇到让你夜夜买醉的心上人，别去了吧。

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呢，她死在了23岁那年，方言的未来她并不知道。

离别前，方言拉着她哭，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

方言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有不好意思。

——太丑了。

夏年年笑了笑，抱了抱她。心想你可知上世的你喝完酒哭得比现在还难看呀……

夏年年在机场与方言挥了挥手，送别了好友。

也送别了自己……

那个出国留学的自己。

…… ……

由于梦中的情绪外沿，这久违的悲伤感让回忆更加具体，仿佛那晚的除夕夜就在昨天。

可明明心已经不再有什么波澜了……

…… ……

第二天清晨，宿舍内发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门外也逐渐出现脚步声、人声，夏年年睁开双眼，想到昨晚的梦，心里不是滋味。

对面床是秦妤姿的忠实粉丝赵娴，自打半年前秦妤姿复出，就天天捧着秦妤姿的杂志，比课本看得认真多了。

还在桌面墙上贴了一大张海报。海报上秦妤姿穿着红色礼服，手里拿着那瓶代言的保湿水。

MD 。

夏年年忍不住想骂人，她发誓一定要在夜黑风高夜将那张海报撕了，不，烧了！

因为梦的影响，夏年年看海报很不顺眼。

“啊~又是见到我们家姿姿的一天~”对床的赵娴又开始了一天的颠。女孩心思单纯，胖圆脸，皮肤白白的，像个年画娃娃，就是眼光不咋地。

这是赵娴这半年多来清晨的必备节目。夏年年听得都免疫了。

想到昨天的梦，夏年年听到“姿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叫法真的很没品，和那个姓周的一样。

这声姿姿夏年年听不惯，寝室长颜方也听不惯，调笑道“姿姿，吱吱，小心把老鼠招来。”

“哈哈哈哈哈~”在卫生间洗漱的钱韵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诶呀，你们都欺负我，年年~”赵娴噔噔噔跑过来，带着她的破杂志“她们太坏了，你要给我做主。” 在赵娴看来她的“发颠”行为只有夏年年会帮她说好话。

“嗯？啥？”其实我也赞成她们。夏年年的表情迷糊，看着就像没“开机”。

“算了算了，你都没睡醒。”赵娴也没生气，抱着破杂志又噔噔噔回到下铺座位上拜读起来。

夏年年慢悠悠进了卫生间洗漱起来。

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对了年年，今天陈老师会过来吗？”钱韵的声音从厕所的隔间传出。

“不…嗯知…道。”夏年年吐了嘴里的泡沫“怎么了吗？”

“韵想修双学位，想问问陈老师些问题。”回答的是颜方。

全寝室都知道数学系的陈瑾念老师和夏年年的关系很好，开学那天，夏年年的父母没有出现，是陈瑾念陪夏年年来的，还帮她铺了床，后面也时不时拿点东西来找夏年年。她们听到夏年年还喊对方姐姐。

“哦哦，那我给你问问呗。”

夏年年挤了点洗面奶在掌心，双手缓缓揉搓，没一会儿棉密的泡沫出现，思绪渐渐发散开来，怎么把那破海报搞掉呢。

纤长的手指不经思考地将泡沫在脸部抹匀，轻柔打着圈。

“爱死你了，年年。”

“嗯……”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打开水流，掬了几捧水将脸上的泡沫和一晚疲惫细细清洗。

钱韵从厕所隔间出来，从背后抱住夏年年。

“哎哎哎，你没洗手喂。”思绪收回，夏年年赶紧从禁锢中挣脱。

“诶呀，讨厌啦，刚沾到了我已经用纸擦干净了。”钱韵故作害羞。

“哈哈哈哈哈，救命。”其余两人哈哈大笑。

“……”夏年年扶额，转身去柜子找了几件衣服换上，这么一闹，梦带给她的情绪消了大半。

这些孩子还挺可爱的，夏年年无奈地想。

相比家里，她更喜欢住在这个有人味的宿舍。当然没有那张海报就更好了。

…… ……

…… ……

夏年年时常抽离现实来俯瞰自己的经历，那时她像一个不入戏的观众一样，冷眼看着剧中的剧情发展，甚至她有时候在想，她并不是重生，而是穿剧了，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无比轻松。

她进入了主角的身上，秦妤姿没有离开她，而是离开了主角夏年年……

……

“年年？”轻缓担忧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将夏年年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她和陈瑾念两人正在学校人工湖边的茶室里面对面坐着，茶室并不大，内部被竹编屏风分成了一个个单独的小空间，通过透亮的落地窗便可以看到一片湖水。

她定眼看向眼前面露忧色的女子，展开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对方这段时间来一直陪伴自己，很大程度缓解了她内心的苦闷。

夏年年选择燕大的原因一大部分是因为陈瑾念的存在。自从方言出国后，唯一能够带给夏年年安心的便是对方了。

虽然与对方的相识是因为那个人。但真正打动夏年年的是陈瑾念本身，是对方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关爱。夏年年自认为自己不是个易迁怒的人，至少陈瑾念在她这不会。

“昨晚没有休息好么。”陈瑾念问道。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对方已不再是两年前的模样，身上的孩子气已经不见，眉宇间常带着冷漠与沉稳。陈瑾念想，这么看倒是很像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时常这幅表情。

陈瑾念突然有了丝异样，心脏酥酥麻麻的。

额，她这是……

“嗯……昨晚做了个噩梦。”夏年年如实回复，她看着对方透过自己微微出神并不意外。不知从时候起，对方总是这么看着她出神，更确切的说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这样啊，我那有安神茶，明天给你带点吧。”陈瑾念含笑答道，让人倍感亲切。

夏年年心情好上了许多，她撑着眼前的桌子倏地凑近对方一些“姐姐？”

“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夏年年问出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的疑惑，莫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哈哈，怎么了？”陈瑾念温文尔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起眼的慌张，她端起面前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唇齿留香，味蕾的苦甘将慌张冲淡。

“哦，我以为你谈恋爱了呢。”夏年年并没有看出异样，退了回去，右手托着头，歪着脑袋看向窗外游泳的白天鹅。三两只大肥天鹅弯着脖子，漂在水面，周边泛着层层涟漪，水下的小脚忙坏了。

“……”陈瑾念不知怎么解释，继续饮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去趟爷爷那，然后去顾氏实习……”夏年年耷拉着眼皮，撇了撇嘴。终究是逃避不了的，幸好上世处理文件还算有经验，应该不会太吃力。

陈瑾念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心中隐隐有点担忧又有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