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宴上的林矜羽心不在焉，她看着自己的手又想起方才见到的苏霖。

她明白暴君的童年过得不幸福，但她生在锦绣堆里，对不幸福这三个字的理解似乎过于温柔，饮下桌上的酒水，林矜羽的脑子混沌起来。

“怎么？心里不爽快？”

林矜雪一把夺过妹妹手里的酒杯，有些担忧地望着对方，从妹妹落水苏醒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是出神，往常爱看的书也一概不看了，还硬撑着身体要参加这个诗会。

林矜羽只是摇头，她心中藏着很多事，就算想要通过梦境逃避，但暴君也总是出现在她梦里。

此次诗会众人都卯足了劲表现，唯有林氏两女平静得过分，这倒让何容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论学识还是论家世都比不上对方，所以才将人推入湖里。

她知道林矜羽善良，她只要装得可怜些对方是不会怪罪她的。

她期待地看着皇太女，可发现对方的眼神放在林矜羽身上，这让她心下有些不安。

皇帝看着爱女的眼神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宴会上林矜羽并未说话，依着对女儿的了解，她肯定是看中了林氏女的容貌。

但林矜羽似乎没有这个意向，碍于林家在军中的威望，皇帝也不想太勉强对方，只是朝皇后使了个眼色。

林矜羽只觉得头疼欲裂，她苦撑着等诗会结束，然后婉拒了一波人的讨好，如今她只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休息休息却没想被人喊住，“喂！站住！”

那嚣张的声音一听就是皇太女苏荷，林矜羽只觉得头更疼了，前世她和皇太女的交集不多，但也知道对方是个任性难缠的角色，本来还可管教，但因为何容的放纵，对方更加肆无忌惮，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纨绔。

林矜羽只得转身行礼，“参见殿下。”

苏荷将她上下打量，眸中惊艳的神色愈来愈烈，又见此人眉眼间皆是淡漠，不如其他人一般对她百般讨好，于是她的兴趣更甚。

林矜雪将妹妹默默护在身后，“殿下有何吩咐？”

苏荷唇角一勾，指着林矜羽便问：“方才为何不吭声？”

这话似有问罪之意，林矜羽将姿态放低：“微臣不慎落入湖中，如今尚在病中。”

林矜羽病态明显，苏荷一瞧倒也少了责难的心思，她唤道：“春红，请个太医给她瞧瞧。”

一旁的小宫女矮身答应：“是。”

林矜羽只想回去睡觉，她方想拒绝，那面儿皇后也走了过来，一过来就直接拉起林矜羽的手，笑容和蔼：“荷儿的一番好意不要拒绝，说起来我们也许久没说过话了，宫中沉闷，不若留下，也陪我说说话。”

林矜羽还想拒绝，可又被皇后打断，对方嗔怪地看她一眼，“嗯？小姨的话也不听了吗？”

皇后还未入宫时也在战场上拼过许久，同林矜羽的母亲姐妹相称，小姨这个称呼年幼时叫过，让林矜羽有些恍惚，如此她再拒绝的话就有些得罪了。

林家两姐妹只得答应下来。

皇后早就为她们安排了住处，那处离苏荷的启明殿很近，对方是什么想法很明白了。

太医院的人来瞧过又给林矜羽开了药。

林矜雪从小宫女的受伤拿过药碗喂给妹妹喝，见对方一声不吭将药喝完忍不住感慨：“小时候的你可没这样听话。”

药汤下肚，或许是心理作用，林矜羽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她亦有些怀念从前，那时候她可调皮，总喜欢爬树上摘果子吃，吃完就发现下不来树，然后她抱着树干大哭，姐姐在树下急得转圈圈。

娘听见声音急匆匆赶来，然后一边笑她一边张开手让她跳下来。

其实那棵树并没有多高，时间好像也没有很远，近到娘的脸好像就在眼前。

可是，娘已经不在了。

轻声长叹，林矜羽往腰侧一摸，什么都没摸到。

她这一下就慌了神，赶紧坐起，冷汗簌簌流下，“玉佩、玉佩不见了！”

那是娘留给她的玉佩。

仔细思考很久，发觉玉佩在她出去过后就不见了，应是丢在了冷宫附近。

天色越晚，冷宫就越是瘆人，惨白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泻下照亮了苏霖的脸。

门口细微的响动让她赶紧将玉佩藏进袖中，而后下床将自己藏在黑暗中，眼睛死死盯着宫门口的方向。

一个壮硕的身影将紧闭的宫门踹开，直接大骂：“小畜生，还敢去御膳房偷东西！”

这人没见着人又是对冷宫内的物事一顿打砸，最后点亮灯笼找到了藏在角落里的苏霖，她将苏霖从床底拖了出来，因为动作太大玉佩从袖中掉了出来。

本在愤怒中的管事瞧见后眼冒绿光，她丢开苏霖的手就去捞那玉佩，但被苏霖先一步抢走。

眼见着玉佩消失，管事怒不可遏，她恶狠狠地踢了苏霖一脚，又伸手去抢对方手中的玉佩，可是苏霖攥得很紧，她竟然抢不过来，于是一边咒骂一边抬腿踢：“手脚不干净的小畜生！你这又是偷得哪位贵人的东西！还不快松手！”

可苏霖今日犟得紧，无论如何都不松手，那玉佩的绳索将她的手指勒出了血都不放，咬着牙说：“我没偷！”

那管事见她如此也怒了起来，抬脚就要往苏霖头上招呼。

“住手！”

管事被吓了一跳，回头见两位锦衣华裳的女子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赶紧跪下，“两位小姐，这罪人手脚不干净，奴婢只是教训她一下。”

林矜羽没管她，只是去看地上的苏霖，对方看见她眼睛亮了亮，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她举起手中染血的玉佩，竟是笑了，“姐姐，这个，还给你。”

看着玉佩上的血迹，苏霖脸上浮现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我、弄脏了。”

林矜雪也走了过来，看着妹妹怀里奄奄一息的少女，忍不住发怒：“就算她犯了错自有皇后决断，谁允许你动用私刑！”

林矜羽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苏霖嘴角的血，又看着那块完好无损的玉佩，直到苏霖闭上眼睛晕过去她才找到自己的理智。

她将苏霖抱起，惊觉对方轻得过分。

宫外又下起了雪，她抱着苏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