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在脸上，细细密密的疼，林矜羽自己也在病中，但若是不快些，苏霖可能会死。
按理来说，苏霖死了她该高兴才对，可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本以为的不幸福应该是父母不同她亲近，但至少吃穿不愁，或许也明白苦难不止这些，可亲眼看到时还是觉得太过了。
这样的事或许发生过不止一次，所以那些宫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林矜羽有些跑不动了，眼前的风景愈加模糊，怀中人的气息好像越来越微弱。
她伸手探了探鼻息，好在还有气儿。
“醒一醒！”
似是梦境被人惊扰，苏霖眉头微蹙，竭力将那双眼睁开一条缝，有气无力的声音被风吹散，“姐姐，我要死了吗？”
“没有，太医院很快了，不要睡。”
苏霖看着林矜羽焦急的脸突然落泪，“姐姐，我好像看到母妃了。”
苏霖的母妃在她年幼的时候就过世了，出现这种幻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将苏霖抱紧了些，面露严肃：“从现在开始看着我的脸，认真看清楚，努力清醒。”
路面铺了新雪，林矜羽一个不注意跪倒在你，她暗道一声可恶。
事情本不该如此发展，她入宫也只是想找苏霖的麻烦，可真正见到人，却如何都无法将未来和现在联系在一起。
她真的是日后那个荒淫无道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吗？又或者她所谓的前世才是一场荒唐的梦。
可若是梦的话是否太过清晰。
林矜羽抬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有雪趁着此时溜了进去，冻得一个激灵。
她又清醒过来，而后自行站起，跌跌撞撞往太医院跑。
又走了一段距离，终于看到了宫女的影子，林矜羽赶紧拉住她们，喘着粗气：“快！快救人！”
几个小宫女手忙脚乱地扶住脱力的林矜羽，待看清她怀中人模样时又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眼神。
只是林矜羽金贵，又是皇后留下的人，所以宫女们也不敢怠慢。
火急火燎来到太医院，林矜羽看着太医院的灯火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天旋地转，她也晕了过去。
这次意外地没有做梦，只是口干舌燥，所以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干嘛把这小煞星给带过来？多管闲事。”
“你小声点，她可是林家女，日后很有可能成为皇太女女师。”
“现在不还不是，我知道了，你别瞅着我。”
林矜羽在她们的絮絮叨叨里睁开了眼睛，或是没猜到她会这么快醒，那两个小宫女吓了一跳。
“林、林小姐。”
林矜羽并不同她们计较，只是扶着床榻起身，环视一圈后找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霖。
她移步坐在苏霖的床前，看着对方紧锁的眉头出神。
给苏霖治病的太医姓李，是一个很和蔼的大夫，她仔细将苏霖的手包扎好，见林矜羽眼神关切，便仔细说明情况。
“六公主她伤得最严重的是腹部，好在没伤及脏器，手上的伤不打紧，只是这冻疮的时间有些久了。”
李太医说着说着也叹气，“倒是能忍。”
林矜羽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看着苏霖的眉眼怔怔出神。
深夜被打扰，李太医依旧耐心，将手里的事忙完还将苏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是个健谈的性子，如今看着苏霖一阵唏嘘。
体谅那些宫人辛苦，李太医将那几位宫女离开。
“六殿下实在命苦，平日大小伤不计其数，我于心不忍常给她医治，只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太多忙。”
说着说着又叹气，“从前受伤了还会悄悄过来寻我，后来我因此被罚了俸禄，殿下便再不曾来过。”
林矜羽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
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自己处于这样的位置，会不会变得和日后的苏霖一样偏激。
李太医也不管这位林小姐有没有听她的话，她只是想逮个人替六殿下打抱不平而已。
“妹妹！”
林矜羽回头看，姐姐抖落伞上的雪走了进来，她先是将妹妹从头到尾检查一番，察觉无碍后才放心。
随后才看向那昏迷中的苏霖，又向李太医道谢。
她寻了凳子坐在妹妹身边，又伸手捞过妹妹腰侧挂的玉佩，用随手带的帕子仔细擦净玉佩面上的血，只是那吊玉佩的绳子和穗子里的血不好处理。
将手帕好好叠好，又将玉佩仔细挂在妹妹腰间，可这么一串动作下来妹妹也没动静，只是盯着那床上的人出神。
林矜雪见此忍不住细细看着苏霖的脸，柔柔一笑：“倒是个好孩子。”
此话一出，林矜羽瞬间警铃大作，她马上反驳：“好什么好！”
她这过于激动的嗓音让室内的烛光为之一跳，也将林矜雪吓住，呆呆道：“怎、怎么了？”
林矜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重新坐下来生闷气，“没什么。”
方才林矜雪对苏霖的关注让她想起了前世，想起前世不甘受辱一头撞柱的姐姐，可刚想恨脑海里又闪过此世的苏霖为了护住她的玉佩被踹得浑身是伤的惨样。
想来想去，她连自己的情绪都快要看不透了。
可林矜雪却会错了意，她知道自己妹妹善良，还以为对方是生气苏霖为了一块玉佩不珍惜自己身体的行为。
不过林矜雪倒是对这六殿下很有好感，当今陛下拢共有十个孩子，成年的子嗣共有七个。
那些殿下林矜雪都认识，总结下来都不太行，不是过于娇纵就是过于懦弱。
想起这个就觉得大阅无可救药，但这个六公主她从未关注过，如今一看倒是比那些人都好，可惜的就是身份太低微。
若是想继位的话怎么都得把那些姐妹兄弟都杀光才是，可看救殿下这善良的样子，这种事断不可能发生。
林矜雪想着想着眉头都皱起来，她思索过后便问：“皇太女殿下似乎很满意你。”
林矜羽对皇太女没兴趣，而且她总有种抢了别人学生的不适感。
毕竟前世的皇太女开口闭口都是何容。
林矜羽十分抗拒：“殿下会有更好的选择。”
见妹妹的态度明显，林矜雪摸不着头脑，她本以为妹妹有意和太女亲近才拖着病体赴宴，如今看来她完全猜错。
不过既然妹妹不喜欢，她也会想办法回绝皇后。
她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支持你的。”
林矜雪本想开开太女的玩笑，可这毕竟是太医院而不是林府，只能作罢。
而妹妹此时只顾着床上的六公主，对她这个姐姐都是爱搭不理的状态，这倒让林矜雪有了新的猜想。
妹妹赴宴该不会是为了六公主吧？
想到这里她假模假样地说：“六公主早到了寻女师的年纪，可惜了。”
林矜羽耳朵一动，将姐姐的话听了进去。
她本担心苏霖再继续这样下去会变成前世那个暴君模样，但若让她趁现在除掉对方她也有些不忍心。
此世的苏霖还什么都没做，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那么，如果有人在她身边教导她，引着她从善，是不是前世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林矜羽好像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她的眼睛越来越亮，愁眉舒展，而后一把抱住姐姐：“我想明白了！”
突然被抱了个满怀的林矜雪还没明白妹妹的意思，但见妹妹满脸笑意，便艰难抽出一只手摸摸妹妹的脑袋。
又守了一炷香的时间，苏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将姐姐送回所住的宫殿后又往太医院走。
最后在太医院守了一夜。
等次日的晨光将她唤醒，发现床上的苏霖早就不见，而她身上披上了苏霖所盖的被子。
林矜羽将身上的被子好生整理，又听得门外响声，她抬步出门，见一个穿着单薄的身影在院内打扫。
对方手上缠了绷带，一边扫地一边抖动身体，显然是在挨着冷。
林矜羽走过去拿走她手中的扫帚，“你还在病中，快回去歇着。”
面对严肃的林矜羽，苏霖有些瑟缩，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矜羽强行拉回了房里。
林矜羽将她强行按在凳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见对方缠满绷带的手捧着茶杯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又忍不住叹气。
不过既然她醒了，还是先得道谢。
“谢谢你替我找到玉佩。”
不知怎么，苏霖说话都结巴起来，“不不打紧，这是我我该该做的。”
这小可怜模样让林矜羽十分不适应，不过既然存了将这孩子引上正途的心思，林矜羽就想先摸一下底，比如对方识字多少？看了哪些书之类的。
宫内孩子六岁就该识字习书，但苏霖情况特殊，所以林矜羽已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她随口一问：“你可曾读过书？”
苏霖的脊背弯了下来，声音变得更低，“不曾，但我去偷听过，皇姐她们正学的我都能背下来。”
“背下来？”
林矜羽有些诧异，但看着对方无辜的眼神又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她琢磨了下，从太医院中寻了纸笔摆在苏霖面前，淡淡出题：“将大阅史的前两卷默一遍，能写多少是多少。”
苏霖并未惊慌，只是她如今的手不方便，所以握笔时忍不住红了耳尖。
竭力控制好力道，苏霖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林矜羽站在她背后看，首先就被那一手好字给惊到，若不是因为受伤这些应该更稳当。
然而很快林矜羽又被惊到，因为对方默写得很顺利，没有任何停顿，内容也是一字不差。
虽然林矜羽挑的是最薄的一本书考验苏霖，但这前两卷的字数也有一万多字。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对方默完之后还能顺畅地写第三卷。
林矜羽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宝贝，虽然还没考察她对文章的理解，但光这份记忆力就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这是按顺序来写，林矜羽还想考一下对方探底，但苏霖肚子传来一阵阵咕噜声。
看着对方捂着肚子害羞的样子，林矜羽这才发现自己兴奋过头，这都已经是下午，午饭都被她跳过了。
她决定先放过对方，又瞅着她瘦骨嶙峋的模样，几番考虑之下她向苏霖伸出手，“殿下，去吃饭。”
苏霖看着林矜羽伸出的手，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
林矜羽一愣，弯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怎么了？”
苏霖声音哽咽，“平日他们都叫我小畜生，只有你和李太医叫我殿下。”
不受宠的公主连哭泣都变得小心翼翼，倔强着不让泪水滑落。
林矜羽又想起暴君那双毫无人气的眼睛，突然叹气。
她放下严肃，露出几分笑容，伸手拉起苏霖，又顾及对方手的伤势，动作轻柔，“走吧。”
“殿下。”
苏霖怔怔看着她，一时忘了演戏。
这人的手心，真暖……
前期：我要成为暴君的好老师
后期：不对！我怎么成帝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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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