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撇下清和一步步走下早已摇摇欲坠的马车，外面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呜呜咽咽的声音此起彼伏，尘土飞扬之下，顾子雍的脸逐渐清晰。

霎时之间，乔晚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再度夺眶而出，滚烫的热泪划过面庞，顺着脸颊滴落在顾子雍的心上。

接连几天的赶路，乔晚身上的衣服早就沾满了灰尘，整日和兀狼待在一起，也是处处的不方便，顾子雍瞧见她原来白净的脸上如今也满是尘土，滴落的那两道泪痕逐渐显露出了底下本来素净的脸。

一双杏眼眼底渐渐就生出了些许的红，迅速的蔓延至整个眼眶，脚下的步子也渐行渐缓，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犹豫。顾子雍瞧着越发的心疼，再也忍不住了，错杂的脚步就奔向了乔晚，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很久，直到他将人真正拥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他才真正的安下心来，他的晚晚，还活生生的站在他身边。

乔晚在顾子雍的怀里，伸着一双沾满灰尘的抓住顾子雍的衣角，手下一缕衣角越抓越紧，直到双手的指甲已经隔着衣料完全的扣入了手掌，嗓子里梗着的呜咽再也忍不住了，紧紧的箍着顾子雍的腰身，嚎啕大哭。

“别哭。”顾子雍说出这句话时哽咽着，在乔晚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顺着眼眶滑落，而后闭上眼，感受着腰间乔晚越来越用力的手，用力到他觉得仿佛心一抽一抽的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晚才渐渐的松开了顾子雍，只是手还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顾子雍阴沉着眼眸，拇指渐渐的摩挲过乔晚脖子上早已结痂的划痕，阴冷的目光扫过兀狼，只是再转回头望向乔晚时又变得柔和，乔晚的睫毛上还颤颤巍巍的挂着泪珠，刚才那一通的泪掉的着实时掉的凶猛，顾子雍瞧着又是十足的疼惜。抬手拭去了乔晚脸上的那两行泪，再度抹匀了脸上的脏污。抓起她的手，拂过乔晚这几天一只和兀狼捆在一起的手腕，本来白皙的手掌一道深深的红痕，仿佛刻进了骨髓，哪怕过了做这么久，也还清晰可见。

顾子雍的眸子再度蒙上了灰尘，只是垂着眼没叫乔晚看见，低沉的声音满是心疼：“可还疼？”

乔晚头摇的像拨浪鼓，杂乱的发丝拂过顾子雍的胸膛，连带着眼泪都再度砸向了尘土飞扬的地面，转瞬就不见了。

顾子雍捏着长枪的手指紧紧的摩梭着枪杆，拇指仿佛要插进枪杆，指尖都泛着白，缓慢的放开了乔晚的手，往旁边清和的手上递了递，清和顺势扶过，乔晚还没反应过来，清和就见着顾子雍如一道残影般飞了出去。

长枪划破空气，尖锐的剑啸声直指兀狼，兀狼才经历一场厮杀，躲闪不及，长枪直插进胸膛，本来就鲜血混杂的的衣服再度有新鲜的血液流出，他闷哼一声，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镇北王，只是一个女人，就让你上心至此？看来我选错了人合作。”出口的话又是满嘴的讽刺，甚至连胸口不断流血的伤口都不看一眼。

顾子雍的眼底一片猩红，握着枪尾的手都微微的颤抖着，“兀狼，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尚书府。”声音如沉积着冰霜。

一边沉默了许久的李德成却徒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狂野，让人忍不住将目光移向他，“王爷，你若是杀了东贤王，奴才回去告诉圣上，圣上必定嘉奖王爷。”哪怕脖颈上还拦着栾华的剑，他也没有一点担心，抬着的头堆着笑颜，干瘦的面颊配上那一双三角眼，恶心十足，栾华甚至都不忍心看。

顾子雍的视线这才从兀狼的身上转回李德成身上，冷若冰霜的视线再度落到李德成身上，横着的长枪指向了李德成，枪头尖锐的划破李德成的皮肤，在脖子上逐渐蓄出一道血滴，又迅速的顺着脖子向下滑落，李德成霎时慌了神，有些惊慌的挪动着身子，“王爷，我是圣上的奴才，你杀了圣上的人，圣上是不会留着你的......”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顾子雍眼底满是猩红，就连乔晚都未曾见过这副模样的顾子雍，说着手下的长枪就进一步的往下戳了一瞬。

只是栾华站在身后，突然握住了枪杆，稍稍用力抵抗住了顾子雍，“王爷。”顾子雍抬头，看见栾华微微摇着头。

顾子雍一时冷笑，“栾华，你算什么现在敢拦着本王？你的帐本王还没和你算！”猩红的双眼仿佛失了心智。

栾华猛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王爷要杀要剐栾华都听王爷的，只是王爷，这两个人留着，有些话要问清楚，还请王爷三思。”

顾子雍的长枪从李德成身上挪到栾华的面前，“栾华，你以为我不敢？”只是话音未落，自己的手上就多了一副柔软的双手，乔晚宛若无骨的双手附在他手上，明亮的双眸凝望着他，很久没听到的声音软言软语道：“王爷。”霎时之间就让他冷静了下俩，半晌才晃过了神，挪开指着栾华的长枪，声音也没了之前了冷寂，“起来吧。”

而后转眼看了眼地上的二人，“把他们绑起来。”

反手包住乔晚的手，言语里满是诱哄的意味，弯下身子，粗粝的手指擦过乔晚的脸：“饿了吗，花猫？”乔晚的脸上满是灰尘混着眼泪，黑一道白一道的混杂着。

顾子雍不说倒是不觉得，这么一说确实觉得好久没好好吃上一顿饭了，肚子还十分配合的咕噜的叫了一声，乔晚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微微点了下头。

顾子雍突然久违的勾起了嘴角，“好。”说话间是少有的温柔，只是带着乔晚往前走的那一刹那，余光瞥想兀狼时仍然带着猛烈的恨意。

顾子雍这趟只骑了墨云，陪他征战西北的宝马，如今又陪他来了北疆，只是这匹见过世面的宝马到底是被拴上了缰绳，乔晚他们带出来的马一早就甩开了缰绳，留了个空轿辇在原地。

墨云不住的吐着鼻息，有力的马蹄蹬着地，扬起了无数的尘沙，表达着他的抗议，只是顾子雍自动的忽视了它的不满，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它，也不是有意不看，只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它，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乔晚。

“慢些。”

“别急。”

“一会儿就到。”

一路上这些话就没停过，马车里只坐了三位女子，栾华和栾平看守着兀狼和李德成，就是剩下顾子雍隔着窗子和乔晚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乔晚也霸着窗子，整个身子都快探出了窗外，又被顾子雍一脸严肃的训斥着塞进了马车。

乔晚再稍微消停一会儿，然后又兴致勃勃的一点点的将身子探出马车，再被顾子雍塞回来，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沈清婉和清和看着双双对视，而后默不作声的偷笑。

也好，好在没出什么事情，他们二人也算是重归于好。

墨云不愧是跟着顾子雍出生入死的战马，没一会儿就到了镇上，他们现在离玄城不过两三城，可见兀狼是有多急，这么远的路程几天就要赶到北疆了。

顾子雍绕道马车前，伸手扶起乔晚，“镇上的客栈不好找，就这一家，晚晚就先将就着。”

乔晚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现下着情况，也没什么好挑的了。

只是身后跟着相继跳下马车的人眼底全是玩味。

乔晚随着顾子雍往前走了几步，才踏进了店门口，突然慌张的停下了脚步，顾子雍瞧见也是一慌神，跟着顿下脚步，心都跟着跳的快了起来，乔晚悠悠的转回头，脏乱的小脸上隐约还能看出些透出的红，“阿兄，我阿兄可是还好？”说出来自己都还有些不好意思，遇见顾子雍这么长时间，却忘记了问一句阿兄。

顾子雍才提到眼前的心忽的又放下，只觉得自己被乔晚完完全全的拿捏死了，只是忽的又一笑，可不就是，早就在他出征西北之前就拿捏死了。

“都好，你先别惦记家人了，先回房好好洗个澡，再下楼来吃饭。”顾子雍揽着乔晚的肩膀带着他向前，乔晚被迫往前，也不住的嘟囔：“好啊，你就是嫌我脏。”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沈清婉听着二人像小孩子般不住的拌嘴，不由得噗嗤的笑出了声，却不想身边也传来一声轻笑，猛然抬头，栾华正站在自己身边，望着自己勾着嘴角，又是猛然低下了头，一丝红晕慢慢的爬上了耳尖。

等顾子雍安顿好乔晚的一切之后再下楼，完全换了一副神情，严肃且凛冽，望向栾华和栾平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了过来，“他们人呢？”

“拴在马圈里。”栾华赶紧答道。

“带我过去。”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总该要亲自去问个清楚。

虽然他心里早就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