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相

客栈的马圈闭塞狭窄,且臭气熏天,墨云自己挣开缰绳,昂着高傲的头颅,看见顾子雍等人前来还拧过身子,马尾不耐烦地拍打着,顾子雍也只是伸手抚了下它的马鬃,转身跨步进了马圈。

兀狼和李德成被绑在马圈里同一根支撑的木桩上,嘴里塞住衣料,口不能言。

栾华走过去薅出了他们口中的衣料,李德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没等气喘匀,就忍不住威胁,“镇北王,我是圣上身边的人,你这么对我,圣上知道了......”

李德成的话还没说完,顾子雍就发了话:“让他闭嘴。”紧接着衣料就又再次塞进了他的嘴里,李德华又不得不呜咽着控诉顾子雍。

顾子雍蹲在兀狼身边,和兀狼对视,眼里只剩下晦暗不明的情绪,似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兀狼,你要和我谈生意,抓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出口的问话语气毫无起伏,似是并不关心这件事。

兀狼中的那一枪本来就重,现在精神更是萎靡,连头都抬不起来,眯着眼睛勉强的看了顾子雍一眼,强撑着啐了一口,“一个女人你也在乎,和你爹一样!”

“你什么意思?”

兀狼却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狂笑了起来,笑声里还夹杂着几声咳嗽,“你以为你爹是怎么死的?是你们中原皇帝......咳咳.....”他话还没说完又猛烈的咳了起来,只是咳完声音更加沙哑了,更显诡异:“你们中原的皇帝用你娘的命威胁他,若是不如此,他何至于全军覆没?”

你突然变得精神了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腰间的绳子束缚着他,到底是没能如愿,阴沉这语气:“你以为你能如何!你还是和你爹一样,你们都将是柔然的垫脚石,柔然的神永远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子雍本来还平静的眸子霎时变得眼红,猛地拔开李德成嘴边的衣料,声音近乎嘶吼,“你说!”

李德成一时之间发懵,有些瑟缩着抖了抖身子,颤抖着说道:“说、说什么?”

顾子雍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掐住了李德成的脖子,指关节都泛着白,“当年的真相!”一字一顿的说出口,缓缓的放开了掐着李德成脖子的手。

李德成的三角眼都不敢睁开,紧接着就是不断的咳嗽,只是又被吓破了胆,不敢忤逆顾子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他知道的事情。

“镇北王当年那场章本来是要赢了的,但圣上从一开始就不希望老王爷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减少了兵马和粮食,但西北还是节节败退,圣上迫不得已,召了长公主进宫,逼迫长公主写了一封诀别信,同时传了口谕给老王爷,若是镇北军归京,就杀了长公主和王爷你。”

李德成抖着嗓子,一行话磕磕绊绊的说出口,顾子雍却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现下却都解释的清楚了。

当年西北之行本就艰辛,顾子雍的爹娘都知道,当年唯独他不知道,近些年的事情经过他也大致了解,圣上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他都清楚,但他想不到,这件事情除了圣上缩兵少马以外,还有他娘的关系。

圣上是母亲的亲弟弟,是他的亲舅舅,十年前圣上作为长公主在世的唯一的亲人威胁当年的镇北王,十年后圣上作为顾子雍在世的唯一的亲人依旧在谋划如何了结顾家的性命。

经兀狼如此提醒,他忽然就想到了,十年前母亲曾经在父亲出征后进宫过一次,回来后失魂落魄,却什么都没和她说,只是陪着他吃过了最稀松平常的一顿晚膳,之后三天都没见到母亲。再之后,就是父亲在西北战败的消息传了回来,母亲哭了一场又一场,他懵懂的穿着丧服与母亲一起送父亲的衣冠冢下葬。

这么多年,他终于懂了母亲在父亲丧礼上看向昔日里疼爱他的皇帝舅舅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恨但却畏惧,只能无力的抱着他。

——但他。

他挣开了母亲的手,奔向了往日一向疼爱他的皇帝舅舅。

他忽然觉得心痛。过了十年,他终于懂了为什么母亲频繁的带他去灵化寺,一呆就是一天,终于懂了为什么母亲在父亲去世两年后突然选择追随父亲而去。

他不知道,母亲到底承受了什么压力,又怎么坚持了两年,又是如何看待当年认贼作父的自己。

顾子雍猛然回过神,抓着李德成的手指嘎吱嘎吱的作响,眼里的猩红逐渐就要溢了出来,两张脸将近贴在一起,李德成吓得不敢睁眼,只是顾子雍一字一顿的话到底是传入了耳朵,“你说的都是真的!”后槽牙紧绷,仿佛是紧绷的最后一根线。

兀狼拖着虚弱的身子,连话都说不全,“顾子雍,你以为真相是什么!你以为你们中院的皇帝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你听了他的命令攻打的是什么人,北疆没错!是你在替你的杀父愁人杀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你闭嘴!”顾子雍猛地转过身,胡乱的对着空气怒吼。

情绪几近着崩溃,眼眶下的红逐渐蔓延了整双眸子,渐渐模糊了视线。

但兀狼依旧不依不饶,“我以为你会和你那位愚蠢的父亲不一样,呵!”一声轻嗤,“你们都一样,都是中原皇帝愚蠢的刽子手,都是为了女人送命的蠢蛋,咳.....”

话音还未落,就被栾华一拳打在了脸上,闷哼一声又断断续续的说着:“你杀了我啊!我死了柔然的神也依旧会永远记得我,也会永远记得你,我会和柔然的神一起,永远注视着你,看着你死在柔然的土地上!”

“你闭嘴!”顾子雍猛然站起身子,气急败坏的走到兀狼面前,对着兀狼胡乱的打了几拳,眼前一片猩红其实什么也看不清,说不清多少拳打到了绑着他们的木桩上,木屑随着动作不断的掉落,渐渐的掉落下来的木屑就变成了粉红色.....

鲜血顺着木桩缓缓的下流,直到一双柔和的手握住他的手,柔软、柔和但又有力量,顾子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可控制的停下了动作,模糊的视线转向来人,在一片猩红之间,她看见了乔晚,穿戴整齐干净,和她过往的生活一样干净。

他不可抑制的俯下身子,腰身忽然就弯了下去,踉跄的跪倒在地,双膝重重的砸在地上,蓦然的靠在了乔晚身上,颤抖着双手围上乔晚的肩,张开嘴疯了般的吼叫,但却恍惚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马圈的空气混杂着臭味,连地面上还有混杂的粮食和粪便,乔晚满不在乎的跪在地上,围着顾子雍的手拂过他的头,发丝顺遂的贴在他的头上,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只是乔晚忽然就觉得有几滴泪了无声息的就砸了下来,渐渐洇湿了她的肩膀.....

乔晚就这么抱着那个曾经仿佛将一切事情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连皇权他都置之不理,这是第一次,乔晚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如此脆弱。

“别哭。”他一直这么安慰她的。

乔晚一直依靠着顾子雍,现在就如同孩童一般伏在她的肩上,声嘶力竭,只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觉得心疼。

“别哭。”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对着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真的翻来覆去的就只能说一句别哭,只是她的心底依旧跟着他在痛。

混杂的空气不知道流转了多久,顾子雍才从乔晚的身上抬起了头,依旧顺遂的发丝,依旧泛红的眼眶。

“你都知道了?”顾子雍的嗓音的泛着沙哑。

乔晚的眼底也闪着泪光,只是目光毫不躲闪的迎上顾子雍的目光,连泛着的泪花都一点不差的撞进了顾子雍的眼眸,“嗯。”从一开始就听到了,听到了他完完整整的情绪崩溃。

顾子雍再抬起的头时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模样,除了猩红的双眼,围在乔晚肩上的手逐渐攀附在她的小臂上,“起来,地上脏。”他的晚晚就该是干干净净的,他的这些肮脏事就不该让她知道。

乔晚扶上他的手,顺从的站起了身。

顾子雍扶起乔晚,对于地上绑着的两个人没再给予一丝的目光,“栾华,看好他们。”只是冷静的发号着命令,一如人们曾经认知的镇北王。

牵着乔晚的手一言不发的离开马圈,他的姑娘不该待在这。

乔晚的客房是最好的,刚刚沐浴过屋里还带着些许的水汽,看似是顾子雍牵着乔晚的手,但其实是乔晚带领着顾子雍,带着他一步一步的回到了他特地为她要求的客房。

乔晚带着顾子雍做到了客房内唯一一张小桌前,面前是粗劣的茶盏,其内的茶水早就凉透了,乔晚自顾自的坐到了顾子雍面前,自顾自的圈住了顾子雍的肩膀。

圈住了那个看似强大但实则现在已经支离破碎的镇北王。

埋在顾子雍的肩头,声音瓮声瓮气:“你别哭,我心疼。”

我们的顾顾今天是易碎顾(T_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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