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告白

暮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漫过蓉海市的海岸线。

珍珠号邮轮劈开粼粼波光,将碎金般的星光揉碎在船尾的浪痕里。咸湿的海风裹着甲板上玫瑰的馥郁,掠过苏婉的发梢时,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夏末燥热。

甲板尽头早已被布置成一片浪漫的花海。正红色玫瑰铺就的小径从入口蜿蜒至中央,两侧错落摆放着粉白、香槟色的玫瑰簇,每一朵都带着清晨露水般的鲜活。

裴澈就站在花海中央,银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精心打理过的黑发下,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盛着月光,亮得像落了星辰。他左手捧着一束饱满的红玫瑰,花瓣边缘泛着柔润的光泽,右手背在身后,指节微微泛白——那是藏着准备了半个月的钻石项链礼盒时,不自觉攥紧的力度。

苏婉踩着红毯往前走,丝绸裙摆扫过玫瑰的叶片,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每走一步,前世的记忆就清晰一分:同样是十八岁生日,同样是这艘邮轮,她就是在这里接过了裴澈的玫瑰,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吻,身后炸开的烟花把夜空染成了粉色。那时的甜,像裹了蜜的糖,连海风都带着甜味。

可如今再看眼前的人,她心里却像被浸了温水的棉花堵着,酸涩与不舍缠在一起,沉甸甸的。

“婉婉。”裴澈的声音比海风还轻,他上前一步,将红玫瑰递到她面前,花瓣上的水珠顺着指尖滑落,“我喜欢你,从高一第一次看你在讲台上代表学生发言开始,就喜欢你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眼底翻涌着期待,像孩童等待糖果般纯粹。苏婉下意识低头,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指尖蜷缩起来,指甲掐进了掌心——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她往后退了半步,再抬眼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被压成了平静的湖面:“对不起,阿澈。现在是高三,我想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暂时不考虑谈恋爱。”

话音落下的瞬间,甲板上的风好像都停了。裴澈举着玫瑰的手僵在半空,桃花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连指尖的玫瑰垂落了几片花瓣都没察觉。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闷响从夜空传来。

金色的烟花突然从邮轮的另一侧升腾而起,在墨色的天幕中炸开,化作漫天星子,紧接着是粉的、紫的、蓝的烟花接连绽放,把整片海域照得如同白昼。

之前苏婉和裴澈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电影中男女主角在烟花下接吻的画面让苏婉很向往,她看着这唯美的画面感叹道,“哇哦,好浪漫啊,以后我谈恋爱一定也要这样。”

所以裴澈偷偷联系了邮轮的工作人员,准备了这场烟花秀。

可现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浪漫,却成了最尴尬的背景音。

烟花的轰鸣声盖过了一切。

裴澈看着苏婉的侧脸,想喊她的名字,想告诉她“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可话到嘴边,全被烟花的声音吞了进去。他握着玫瑰的手越来越紧,花瓣被揉得发皱,汁液沾在指缝间,黏腻得像化不开的委屈。

苏婉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甲板的栏杆边,双手轻轻搭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望着漫天绚烂的烟花。

烟花炸开时的光映在她眼里,却没留下半分笑意——她知道裴澈的难过,可她更清楚,前世的悲剧不能重演。

如果这一次答应了他,未来等待他们的,也只会是相爱却无法相守的悲剧。

十几分钟后,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化作流星,缓缓坠落。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火药味,混着玫瑰的香气,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

裴澈走过来时,眼底的沮丧已经被努力压了下去,他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声音还有些发哑:“婉婉,我等你。这一年我会好好学,我们一起考北淮大学,你读导演系,我读法律系。等高考结束,你再考虑我,好不好?”

苏婉深吸一口气,海风带着凉意钻进鼻腔,让眼眶里的湿意消散了些。她点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我们一年后再说。”

裴澈眼睛一亮,连忙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个粉色丝绒礼盒,打开时,钻石项链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吊坠是一颗小巧的星星,链身细得像银丝。“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婉婉,祝你生日快乐。”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苏婉下意识摆手,她知道这条项链的价格,是裴澈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

“不贵重的,”裴澈急忙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乞求,他把礼盒往她面前递了递,“这是我特意去珠宝店挑的,星星吊坠和你很配。你要是不收,我……我就只能把它扔去海里了。你已经拒绝我的表白了,就别再拒绝我的礼物,好不好?”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像受了委屈的小狗。苏婉看着那抹红,心里的柔软被戳中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我收。谢谢你,阿澈。”

裴澈立刻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又恢复了几分少年气。他拿出项链,小心翼翼地绕到苏婉身后,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拂过她的后颈。

苏婉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紧张地乱飘,一会儿看远处的海面,一会儿看甲板上的玫瑰,连耳尖都悄悄红了。

“戴好了。”裴澈绕回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弯起嘴角,“我说吧,很称你。”

苏婉低头,看着锁骨处闪烁的星星吊坠,轻轻说了声“谢谢”,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而此时,邮轮二层的船舱里,苏豫正握着一杯香槟,水晶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

他透过玻璃,把甲板上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从裴澈递玫瑰,到苏婉拒绝,再到烟花绽放时裴澈的落寞,他眼底的冰冷一点点褪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还好,婉婉没有答应裴澈,也没有被靳家人缠上。他放下香槟,转身离开了船舱,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回到宴会厅时,苏振邦正拉着几个生意伙伴说话,看见苏婉进来,立刻招手:“婉婉,过来跟王叔叔、李叔叔打个招呼。”

苏婉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刚才强压情绪耗费了太多力气,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她连忙摆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爸爸,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苏振邦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确实透着倦意,便点了点头:“好,那你回去歇着,要是饿了就叫服务生拿点吃的。”

离开宴会厅后,苏婉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绕到了宴会厅的角落。

陆轩正站在那里打电话,看见她过来,连忙挂了电话,脸上堆起客气的笑——他是苏振邦的特助,早就得了吩咐,要多撮合苏婉和靳斯羽。

“陆叔叔。”苏婉举起左手,手腕上放着一块黑色的劳力士手表,表盘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着光——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和靳斯羽戴的那款一模一样,“刚才和斯羽哥哥聊天的时候,他不小心把手表落在我这里了,我想给他送过去,你知道他的房间号吗?”

陆轩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知道知道,靳少爷住在30层的3028号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房卡,递到苏婉手里,“这是邮轮的通用房卡,能打开所有房间的门。要是靳少爷不在房间,你就进去等他,没关系的。”

苏婉接过房卡,指尖触到卡面的冰凉,心里松了口气。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点头:“谢谢陆叔叔,我送完手表就回来。”

转身往电梯走的时候,她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走到化妆间门口,她推门进去,拿起她白色手提包,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里面是她特意准备的电击棒,确认好之后放回包里,挎着包出了门。

路上她回忆着前世在这艘游轮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前世苏婉虽然拒绝和靳家人接触,但是以苏振邦的执拗,即使她今晚不见,后续也会找机会撮合两人。

但是她前世却很顺利的和裴澈在一起了,后续苏振邦也没有对两人的感情过多的干涉,是以为他的理想女婿靳斯羽出事了。

苏婉的生日宴是珍珠号邮轮夜游蓉海市沿线,第二天早上八点就会回到蓉海市的东岸港口,所有宾客都会在邮轮住一晚,苏振邦早就让人给所有宾客安排了住所。

而当天晚上在游轮上发生了一起命案,被害人是一个普通的富商,五十多岁,而凶手是靳斯羽,当天靳斯羽就被警察带走了。

这件事情当时被苏振邦和靳明远压了下来,没有在公众传播开来,但是作为这场生日宴的主角,苏婉还是在关注这件事情,半年后,判决下来,原来是那富商半夜跑到靳斯羽的房间,意图侵犯他,被靳斯羽反杀了。

靳斯羽因为防卫过当被判了有期徒刑五年,因为这件事,靳斯羽彻底失去了靳家继承人的资格,两年后,靳国栋病退,靳家就完全被靳明远掌控了。

苏婉重生回来,她知道要保护家人,单打独斗很难成事,她必须寻找盟友,而靳斯羽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只要今晚她能救下他,让他摆脱杀人犯的罪名,他们之间就有了一个很好的结盟契机。

贵宾专属电梯里,三面都是透明的玻璃。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底层宴会厅里衣香鬓影的宾客,能看到甲板上残留的玫瑰花瓣,还能看到远处海面上高悬的明月,月光像一条银色的带子,铺在海面上。

可苏婉没有心思欣赏这些,她握着房卡的指尖泛着白,眼睛死死盯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心脏“咚咚”地跳着,像要撞出胸腔。

“叮——”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苏婉快步冲了出去。

30层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干干净净,只有她的呼吸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她一间房一间房地看门牌,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3028号房。

“斯羽哥哥,你在吗?”苏婉抬手轻轻敲门,指节敲在门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是苏婉,我有东西要给你,你能开门吗?”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苏婉皱了皱眉,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

她拿出陆轩给的通用房卡,刚要往刷卡区放,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进了房间,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板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电击棒还在包里,她想伸手去拿,可手腕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有浴室透出来的一点暖光。

苏婉抬头,撞进了一双猩红的眼睛里——是靳斯羽。

他的西装外套被扔在沙发上,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上面还沾着细密的汗珠。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平日里清冷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得像刚跑完长跑。

苏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道命案已经发生了?她慌忙往房间里看,沙发上只有靳斯羽的外套,地毯上没有血迹,空气中也没有血腥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斯羽哥哥,你怎么了?”

“我……被人下了药。”靳斯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死死盯着苏婉,眼神里翻涌着压抑不住的**,可指尖的力道却悄悄松了些,“刚才在宴会厅,有人给我递了杯红酒,我喝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苏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前世只知道靳斯羽杀了人,却不知道他是被下了药!她连忙挣扎着想要拉开距离,另一只手悄悄摸进包里,握住了电击棒的开关:“斯羽哥哥,我去帮你找医生,邮轮上有医务人员,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不行!”靳斯羽猛地打断她,眉头拧成了疙瘩,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苏婉一颤,“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别人看到……要是被记者拍到,靳家就完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脆弱,平日里的清冷全然不见,倒像个被困在绝境里的孩子。苏婉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里的警惕松了几分——她能感觉到,靳斯羽还在努力克制自己。“那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你捏得我的胳膊有点疼。”

靳斯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太大,连忙松开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用凉意压制体内的燥热。可那股灼热的洪流却像野火一样,沿着血管蔓延到全身,喉咙里的燥意越来越重,眼前苏婉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她身上的玫瑰香气,顺着呼吸钻进鼻腔,勾得他心里的**更盛了。

“你……帮我找根绳子。”靳斯羽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几分艰难,“把我绑起来,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苏婉点点头,转身在房间里找绳子。

电视柜下面没有,衣柜里也没有,最后她看到了窗帘——厚重的丝绒窗帘用一根粗麻绳绑着,绳子大概半米长,看起来很结实。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刚要转身,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滚烫的体温。

靳斯羽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呼吸里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上,带着酒气和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下药的人留在他身上的味道。“婉婉……”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我好难受……”

苏婉的身体瞬间僵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的手刚要伸进包里拿电击棒,就听到靳斯羽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他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把她转了过来。

昏暗中,苏婉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挣扎——理智和**在激烈地对抗,可那最后一根的弦在看到苏婉红唇的瞬间,终究还是断了。

靳斯羽抬手,掌心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指腹蹭过她的耳尖,带着滚烫的温度。不等苏婉反应,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柔软的触感覆上来的瞬间,苏婉猛地睁大眼睛,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惊讶和无措。她下意识地想推他,可双手被他按在腰后,根本动弹不得。

唇齿间传来他身上的酒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那是他刚才喝的红酒的味道。她的心跳像炸了的鼓,“咚咚”地响着,连耳朵都嗡嗡作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靳斯羽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像给这场意外的吻,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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