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爹娘!”
地丁求得嗓子都哑了,猴子还是没有松开她,带着她一路向南,她担心爹娘的安危,心急如焚,一口咬在猴子的肩上,咬到嘴里全是血腥味,咬要舌头嘴唇全部发麻,咬到她下巴都快脱臼了,咬到她都睡着了,猴子仍不放开他。
再醒来时,天阴沉得恐怖,她发现自己在一棵大树下,周遭环境陌生,想是出了江宁,手上的锁链解开了,而猴子躺在树上,似是睡着了,地丁见状立马拔腿就跑。
然而,她还没跑两步,一条藤蔓飞来缠住她的小腿,她无法再往远跑。
“给。”
猴子跃到她跟前,递给她一只烧鸡和几个野果。
“猴子,求你放了我去救我爹娘好不好?”地丁的喉咙肿痛,发声犹如利刃在割。
“吃了。”猴子凌乱的头发把眼睛都挡住了,完全看不到神色,声音也十分平静。
地丁犹豫了一瞬后,接过烧鸡和果子囫囵吞枣地咽下,又接过猴子递的水抬头猛灌。
喝得太急,呛得她直咳嗽,嘴里的血腥味又涌来,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猴子的。
“咳,咳。”
她边咳边求猴子帮她解开脚上的藤蔓。
“我都吃了,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了。”
可猴子没有回应她,而是跃回了树枝上闭眼小睡。
地丁气急败坏,可是她又怎么也解不开脚上的藤蔓,她只能顺着藤蔓往回走,只见藤蔓的另一端缠在猴子手上。
“猴子,我知道我把命卖给了你,我也答应过跟你走,任你处置。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爹娘有危险,你就看在以前我待你好的份上,放我去救了我爹娘,我再回来把命给你好不好?”
地丁在树下央求,可是树上的猴子丝毫不理睬她。
“猴子,只要你肯放了我,以后我会加倍偿还你,给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任你差遣。”
地丁被逼无奈,直接跪在树下向他磕头,求他放自己离开,可是猴子仍无动于衷。
天上的乌云越压越低,开始电闪雷鸣,地丁心里也越来越焦躁不安。
再耽搁下去,爹娘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地丁心一横,冲着树上的猴子骂道:“死怪物!放了我!否则我杀了你!”
许是她不怎么骂人的缘故,纵使她已经忍着痛,扯着嗓子大吼了,但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毫无气势。
见威慑不了猴子,地丁又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掷去。
“如果我爹娘出事了,我也要你爹娘偿命!”
石头伴随天上的雨滴,一颗一颗落在猴子身上。
他忽然翻身起来,周身充满了肃杀之气,雷电之下犹如鬼厉,吓得地丁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猴子拽断藤蔓,跳下树来,把她腿上的藤蔓一把扒掉,抓起在树见穿梭跳跃,在暴雨彻底打湿他们衣衫前来到一个山洞。
地丁见猴子守在洞门口,几乎挡住所有天光,洞里黑乎乎一片,外面的雷鸣和暴雨声不断在耳畔放大,好似爹娘的痛苦的哭喊声,悲愤的怒骂声,搅得她心乱如麻。
“你再不放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猴子软硬不吃,她只能以死相逼了。
然而,洞口的黑影纹丝不动。
也是,他本来就是要她性命,她的死威胁不了他。
于是,她改口道:“你再不放我走,我就杀了你。”
然而黑影似乎认定她伤不了他分毫,仍旧稳如石墩。
地丁又气又急,顺着惊雷一头朝黑影撞去。
然而,黑影的身子好似真是石头做的,把她撞得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痛醒来时,眼前依稀有些光亮,地丁立即朝洞口看去,猴子不在那里。
她顾不得额头的疼痛,立马爬起来,逃出了山洞。
雨还在下,山路很滑,但地丁一刻都不敢停歇,生怕猴子突然从某棵树上跳下来,把她抓回去。
雷鸣的间隙,地丁还能听到身后林间传来猴子的号叫声,悲切又恐怖,凄惨又决裂,癫狂又疯魔,似笑似哭,似唱似吼,如地狱百鬼同泣。
他又发狂了。
每次雨夜他都发狂。
这一年来,每次下雨前,她都会把他带去猫猫山上的一个山洞,她特意给山洞装了门,把门关上,再用棉被把门盖紧,又用棉花堵住猴子耳朵,用棉套罩住猴子的头,只露出个鼻子,这样便听不到外面的雷雨声了。
空气中的雨气仍会让猴子发狂,但是发狂程度很轻,只不过会抽搐和撕咬。
最初,地丁被蒙眼的猴子隔着棉罩咬过几次,后来他便不咬她了。
她见他咬棉布忍得艰辛,便让他咬野果。后来,地丁偶然发现,猴子咬野果时,她在一旁用树叶吹曲子,猴子便能安静下来,不再发狂。
再后来,只要有树叶曲和果子,即使在雨中,猴子发狂的程度都会减轻许多。
这次,什么都没有,猴子又如同刚遇到没多久时那般癫狂了。
暴雨中,猴子的哀嚎忽远忽近,地丁突然想起雨夜猴子从阿虎和胖子手中救下自己的场景了,她一晃神,脚下一滑,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在她即将掉下山坎之际,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臂。
救她的人是猴子,猴子的头发湿漉漉地垂下,电闪雷鸣下,暴雨飞叶间,她第一次看到了猴子的脸。
面洁如新月,眼灿比星辰,鼻悬若高峰,唇朗似朝阳。
猴子把她拉上山坎后,电闪雷鸣不停,猴子又失去清明,抱头痛苦嚎叫。
地丁见状趁机溜走。
然而,到了山脚,却遇上泥石流,山体不断滑坡,大石一块接一块落下。
地丁闪避着落石,脚却陷入泥沼中,抽不出来,眼见一块大石就要砸到她身上,猴子又忽然从天而降,踹飞大石,将她从泥沼从拉出,甩到远处的泥地上。
地丁在泥地上还未站稳,又一连串大石落下,她慌忙往前跑,躲开落石。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跑过了泥石流地段,地丁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看,却没有在雨幕中看到猴子的身影,哀嚎声也没有传来。
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地丁试图说服自己继续前行,猴子刀枪不入,区区泥石流怎么会伤得了他?爹娘的安危最为紧要。如果此时不跑,待雨停了,猴子清醒了,她就没有机会跑了。爹娘对她恩重如山,有什么能比得上爹娘重要?
答案已经很确切了,可是,地丁还是转身向泥石流跑去。
暴雨越下越猛,山上的泥石流没完没了,猴子陷在泥沼里,不停地击飞大石,他的头越来越疼,渐渐力不从心,灵力根本使不出来,恍惚间见一块大石扑面砸来,将他砸入泥沼。
“猴子!”
在他眩晕之际,他看到大雨中,地丁跌跌撞撞向他跑来。
“不要过来,你会没命。”
但可能是雷雨声太大,他的声音太小,她好似没有听到,已冲入泥沼,试图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大石,发现推不动后,又尝试把他从大石下,泥沼里拉出来。
石头没推开,他没拉出来,她倒在泥沼里越陷越深。
“不要管我,你走吧,我放你走了。”
猴子感觉泥沼可能是灌进他脑子里了,他的脑袋越来越昏沉。彻底被泥沼吞噬前,他劝她走。
可这丫头的脑袋或者耳朵可能也灌了泥沼,丝毫不听劝,还在死命拽他,把他的手拽得生疼。
不止手痛,猴子周身都痛,这是他雨夜旧疾了,他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再说话,只能望着眼前拼命拉扯自己的丫头,睫毛上挂着的雨珠将这丫头在他瞳孔中放大,这丫头倔强无比,可又好脆弱,山上落下块石头便能要她性命。
但这丫头,好似从不在乎她自己的性命。她在乎许多,但却不在乎她自己。
猴子想到了娘亲和姐姐,她们也不爱惜她们自己,猴子心头一痛,四肢百骸反而通畅了。
他肩胛一震,压在他身上的大石瞬间弹飞。遂即,他双脚□□,拉着同他一起陷入泥沼的飞到了实地上。
然而,刚落地,猴子最后一点力气已耗光,再也抵挡不住周身铺天盖地的疼痛,晕厥过去。
地丁背起猴子回到了之前的山洞,发现猴子体温低得吓人,急忙脱下他的湿衣,用洞里的干木柴生火,帮他驱寒。衣服烘干后,又给他穿上,把他抱在火边取暖。
猴子虽晕了过去,但仍不时哭泣、惊喘。地丁从洞外捡了片树叶,给她吹曲听,他这才安稳些。
守到天将明时,猴子的体温差不多恢复正常了,雨也停了,地丁趁猴子还未苏醒,急急忙忙跑出了山洞。
跑下山遇到行人,地丁问了回家的路,昼夜不停地赶回了江宁。
“大人,那三百年灵力灵石是民女在狗狗山捡到的,与民女爹娘无关。若有罪,请大人责罚民女一人,放过民女爹娘。”
县衙内,地丁跪在地上俯首认罪。
如果都抓了,没人挣灵石还他,那他借出去的那三十年灵力灵石岂不是打水漂了?刘平权衡利弊,下令放了地青和赤火,令人给地丁戴上枷锁镣铐,押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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