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祯一行人回到蔡府的时候,澄心堂一干人等都焦灼地站在门口。
蔡元祯看着木槿、周蛋、丁昌还有纸坊一群人都聚在一起,有些意外,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木槿见到蔡元祯,还闪着泪光的眼里流出欣喜,她冲上前抱住蔡元祯激动地说:“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们都被吓死了。”
周蛋也有些语无伦次:“是啊三掌柜,我们不知道怎么救你们,但我们相信你们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所以打算写联名信为你们做担保,如果知府大人不肯放了你们,我们哪怕是告到上京也要为你们洗刷冤屈。”
蔡元祯看着他们一个个诚挚的目光,心头想是被什么击中了。
原来纵使蔡家所有人都被抓到了牢里,他们也并非孤立无援。
纵使眼前的这些人同样手足无措,他们也没有放弃,哪怕是用最愚蠢和微小的力量,也要想办法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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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祯请了东洲府最好的大夫为蔡仲诊治,可看着他原本就已经苍老的躯干上布满伤痕,蔡元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疲倦袭来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在惊慌中将蔡元祯扶回了她的房间。
蔡元祯只感觉自己的眼皮仿佛是千斤卷帘,怎么也睁不开。
但她知道这个家还需要她,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挣扎着醒来。
木槿见到蔡元祯睁开眼,欣喜地说道:“小姐,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沉重!从头到脚都是沉重!
但蔡元祯还是强撑着说:“无妨,我只是这几日又累又饿,好好休息就行了。”
“祖父怎么样了?”
一听见蔡元祯问家主的情况,木槿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下去,但还是实话实说:“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好好养着就行,只不过老爷本来年纪就大了,经此一遭身子骨就更弱了,好好养个一两年或许还能养回来,谁都说不准。”
一听到木槿这样说,蔡元祯猛地咳嗽起来。
木槿连忙上前帮蔡元祯顺气,等缓过来之后又去给她倒水。
蔡元祯悲痛之余更多的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蔡家踏踏实实造纸却要遭受无妄之灾?
若非司正监的那块令牌,恐怕今日的蔡家便是昨日的江家,也要面临家破人亡的结局。
一想到这里,蔡元祯的手紧紧抓住了床沿,直到骨节青白。
周家!周世玮!既然他们那么喜欢斗,那她蔡元祯便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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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蔡仲整日卧病在床之后,整个蔡家和蔡氏纸业便都是蔡元祯在做主。
里里外外无人不服。
毕竟蔡家面临牢狱之灾,是蔡元祯将他们救了出来,况且她的能力大家早就有目共睹,除了她之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自此以后,蔡元祯也算是担当了蔡家家主之责。
蔡元祯掌家的能力确实没的说,就连大房、二房都很信服。
孙秀荷也好奇地拉着蔡元祯问过,她究竟跟知府大人说了什么,为何一转眼他们蔡家人都被放了出来。
蔡元祯每次听到这个问题,都是疲倦地逃避:“没什么话,母亲不听也罢。”
虽然蔡元祯每次都这么说,但孙秀荷也不是傻的,可无奈就是问不出话,也只好作罢。
这一日沈春梅和蔡程在睡前,还夸赞了蔡元祯:“元祯那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可主意却最大,瞧父亲受伤养病这段时间,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纸坊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蔡程也十分赞同:“就是呀,咱们蔡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沈春梅浅浅一笑,随后略感歉意地拉住了蔡程的手说:“可我却始终没能为你生下一男半女……不如你纳妾如何?”
蔡程挥开了她的手说:“这不是胡闹吗?实在不行咱们去外宗过继一个也可以,何必要纳妾?”
虽然蔡程语气中有些恼怒,但听得沈春梅心头一暖。
正当两个人准备沉沉睡下的时候,突然门口有人来喊说:“大爷、大夫人,三小姐让我来问你们房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一听是蔡元祯来问,他们两个人立马起身说:“没丢东西呀,怎么了?”
那下人说:“没有那便好,三小姐丢了贵重的首饰,发现是被老爷房里的木松拿了,眼下正在院子里审呢,打算今晚就直接处置了。”
沈春梅和蔡程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觉得不太对劲。
蔡程说:“木松是家生子,他的身契都在咱们蔡家,一直跟在咱们父亲身边伺候,元祯是拿到了确实的证据吗?就这样处置了不太好吧?”
沈春梅思索了一会儿,随后问:“那要不咱们去看看?”
很快,两人便披了件外衣走到了院子里。
虽是黑夜,但院子里却点了无数火把,犹如白昼。
木松此刻被捆得像个粽子,跪在蔡元祯面前,脸上皆是不甘和愤怒。
蔡元祯好整以暇地坐在红木椅上,有限的地喝着茶。
蔡元祯放下茶盏后,问木松:“你偷了我的珠钗首饰和一百锭金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木松不甘地嘶吼着:“我根本没有偷,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院子里还站着不少人,不过都是自家人和身契压在蔡家的家奴,没有外人。
蔡程上前问蔡元祯:“元祯,木松到底怎么会偷东西?会不会是误会?”
蔡元祯笑了一声说:“误会?可东西实实在在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怎么会是误会呢?”
蔡元祯反问木松:“那你说,是谁把这些东西放到你屋子里的?”
木松哑然,解释不通又只能开始打感情牌:“我在老爷身边伺候了二十几年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的身契都在蔡家,害死老爷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蔡元祯轻笑一声:“既然你的身契在我们蔡家,那便把你砍掉双手发卖了吧,如此嘴硬死不承认,留着也没用。”
蔡元祯话音刚落,木松整个都吓傻了,一时间忘记哭喊求饶。
在场的众人也忍不住面面相觑,但都不敢说话。
蔡氏主家向来都是仁慈的,从前就算下人犯了错也很少会受到这样的重罚,怎么如今蔡家三小姐才干了主家的活没几天,就要率先立威了?
孙秀荷有些不忍,连忙劝蔡元祯:“元祯,要不然还是算了,打发卖了就好,如今你祖父还在病着,就当积德了。”
木松也连忙点头,哭着求饶:“是啊三小姐,求您不要这样对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要是砍了我的双手跟杀了我没区别呀。”
“再说,家主醒来要是知道我不在了,定然也会找我,他最习惯我伺候了……”
一提到蔡仲,蔡元祯的脸色就变了,她抬眸质问木松:“你还配提我祖父?若不是你,我祖父怎么会变成这样!”
蔡元祯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木松则是将头垂得低低的,抬都不敢抬。
蔡程诧异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蔡元祯走到木松跟前,呵斥道:“你今日若是说出你是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陷害我们蔡家的,我可以留你那一双贼手,不然我就把你按盗贼处置了,届时就算知府大人来了也没用。”
木松目光一滞,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真相:“前段时间,我母亲病了,需要一些名贵药材入药吃了才能好,可我哪有那么多钱。”
“然后便有人找到了我,让我把一本书放到家主屋子里,便可以给我一大笔银子……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呐,我也不知道那本书是什么来历,我就想着做点家主屋子里那么多书,多一本少一本也无妨,我也是出了事之后才知道那本书的来历。”
木松哭喊着给蔡元祯磕头:“求求三小姐,您就原谅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听了木松的话,原本还在为他求情的人立马变得无比愤怒。
孙秀荷想到自己所受的牢狱之苦,没忍住上前踢了木松一脚:“你这个畜生,我们蔡家给你吃给你穿,你却帮着外人这么害我们!你差点害死了老爷你知道吗?”
孙秀荷踢了之后还觉得不解气,甚至还想找根棍子将他打死算了。
蔡程上前拦住了孙秀荷,盯着木松问道:“那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木松只是个枪手,找出幕后主使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敌在暗我在明,以后怕是还要继续落入陷阱。
木松低声哭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生面孔,又操着外地口音,眼下怕是已经不在东洲府了。”
蔡程气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
蔡元祯说:“大伯,你们倒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蔡程连忙追问:“到底是谁!”
蔡元祯没有回答,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木松,仿佛是在判刑般说道:“木松作为我们蔡家的家生子,却吃里爬外干出了背叛主家的事,就算今日被打死也不为过。”
木松吓得浑身筛糠,像是秋日里萧条的落叶。
其他人也纷纷跳出来支持,确实就该这样。
“不过。”蔡元祯话锋一转,说道,“眼下祖父病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当是为祖父积德,就让木松受三十戒尺,然后赶出去,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木松流着眼泪哭喊:“三小姐,求求您不要赶我走……”
木松的身契还在蔡家,若是就这样被赶走,他一辈子都没有一个正经身份,干不了正经谋生的行当。
蔡元祯却没有心软,说道:“如此处置,已是宽厚,你不要得寸进尺。”
蔡程附和:“就是,像你这样的行为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孙秀荷也上前指着他说:“打死也不为过。”
蔡元祯有些疲倦地说:“好了,行刑吧。”
而后,院子里传来了木松痛苦的叫喊声。
第二日,蔡府里便传出了三小姐做事雷厉风行的传闻。
听说她才刚刚暂代掌家之责,竟然就敢处置家主身边的老人,胆子真大。
不过听说木松是犯了天大的错才受罚的。
此消息传来传去,众人对这个三小姐便多了七分敬重,三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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