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眼神如刀,他忍下心头如刀割的痛楚,他的眼睛重新变得冷静,他朝圣上一拜,道:“父皇,若以一局定下胜负未免太过儿戏,大雍与大元的皇子公主成了赌注,传出去未免贻笑大方,也于理不合。”
他叩首道:“还请父亲重新定下赌注。”
戚相虽被阿敕勒落下了面子,可是岁和却是他的新孙女,他怎么能愿意将岁和推出去成了和亲公主。
他同样跪下叩首,道:“请圣上定夺。”
皇上此时将酒杯轻轻放下,酒杯与桌子相碰,发出“咚”的一声。
他喜怒难辨,叫众人更加寒蝉若禁。
皇上笑了一声,道:“岁和年纪小,说出这种不成体统的话,大王子怎么还跟着她闹?”
圣言一出,便是为两人的话定了性,温稚水心中亦是一松。
阿敕勒却冷下脸来,道:“既然如此,大元打算以何物作为我们比试的彩头,可莫要哪些阿堵物来搪塞我。”
此话说得端是不客气,可是雍熙帝并未因此动怒,他只是像包容一个顽劣的小辈一样笑笑。
“比试么,彩头还是要有的,你们大元不是很想开互市么?我们大雍应了。”
他笑起来,眸色却深深。
“不妨就以互市的收税权为彩头如何?”
席间寂静无声,唯有鼓乐之声仍旧,咚咚咚咚,像是不知道是谁的心跳。
烛火明明灭灭,映衬出皇帝莫测的脸庞。
众人在下方,大气不敢出,连阿敕勒都绷紧了呼吸。
只能听见皇帝淡淡声音:“若是你们赢了,这互市的税权,我们给你,凡是大元与大雍在里头交易该交的税,都是大元的。阿敕勒,怎么样,可还算满意?”
税权!温稚水心头亦跟着一惊,这税权可不是嘴皮简简单单的一上一下,大元与大雍的互市,哪怕只是按照普通的商贾十税三,一年的税银都能达千万两,而且,一般的互市,税会更高,那么就更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她眼睛往前一看,果然看见户部尚书着急的双眼,忍不住哼笑一声。
阿敕勒的眼神炽热起来,上下起伏的胸膛昭示了他不平稳的内心。
虽然说不能叫岁和进他们大元,但是这互市能开本就是意外之喜!若是能拿到这税权,更是难以言说的好处!
该死,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登时便跪下行了个最高的大元礼,心悦诚服道:“大雍这等彩头,大元求之不得。毕其功于一役究竟还是草率,不妨还是如我一开始所言,我们大元与大雍各出男女十人,互作比试。”
大雍既然许出了这种好处,他自己要争取最大的利益。
虽然说岁和并没有什么善骑射的名头传出来,可是要是真能以一敌三,他们便是要因为轻敌吃大亏了。
他大元好儿女这么多,他带来的也都是草原的精英,比较十人的战果,那么大元的胜面可是大大增加,若是继续将大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们拉下水,那么大元必然可以笑到最后。
为了大元利益,这打蛇随棍上的无耻只是衣袖上的灰尘,一抚便掉了,没什么可在乎的。
岁和终于无恙,萧翎终于放下心来,偷偷地瞪她一眼,道:“父皇,这比试要是一来一回未免无趣,不妨设以擂台,大元大雍各设三个擂台,分成男子两个擂主与女子一个擂主,擂主在擂场之上,便要战至失败,这样,站到最后的才是真本事。”
事关税权,户部尚书不可继续作壁上观,他原本悠悠看戏的心已经被点燃了,谁想从他的国库里这么捞钱,他可是要与人拼命的!
只是事到如今,圣人金口玉言,便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只能想想,大元大王子的话与三殿下的话相比较,显然还是三殿下的法子赢面更大,毕竟长安之内,还是有定远侯这等悍将,若是做了擂主,必定可以笑傲擂台。
他躬身叩首道:“臣以为三殿下的法子甚好。”
阿敕勒冷笑一声,他显然也已经想到了定远侯这样的存在,当初与定远侯打仗,他们大元可是吃了不少亏,他道:“擂台战亦未尝不可,只是我以为,这比试比的还是年轻儿女,若是年纪超过了二十五岁,体力经验截然不同,还是不要上场为好。”
此话一出,谁不知道他是在针对那些人?
温稚水冷淡地将杯中茶饮尽,这大王子真是与外表不同,剥掉那层粗野的皮,竟然是颇为慎重细致的无耻之徒。
座下大臣皆是怒目而视,只是阿敕勒确实有理有据,他们亦是不好反驳。
雍熙帝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道:“善。凤绮,你之后与大王子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他一摆手,“宴席之上,还是不便细谈,唤歌舞来吧,诸位不必拘束,各自畅饮。”
阿敕勒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得意一笑,一仰头便饮尽杯中金液。
舞女上前,开始献舞。
为首的那位女子身姿窈窕,纤腰细细,仿佛一折就断,柔软的像是水蛇。温稚水细看眉眼,竟然十分清丽,倒是一名实打实的佳人。
跳舞的本事也很好,旋转的时候似乎绽开了一团又一团的花。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佳人,算上两世,她参加的宫宴其实也不少了,只是却从未见过这位女子。
乐声淙淙,眼前的舞姿袅袅,之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似乎已经一扫而空,众人的面上已经都带了从容的笑意。
台阶之下为首的太子眉眼深沉,有不悦极快的从眼中闪过。
这父皇真是偏心到家了,岁和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自己跳出来说要拿自己当赌注,应了便应了,无论输赢,那可都能拿到整整一万匹骏马!
那可是一万匹骏马!
这父皇居然还舍不得,不仅要开互市,还要拿出税权做赌注。
想到互市,他的眼中更加晦涩难当。
只是,今日倒是正巧,他勾起一点莫测的笑。
他走上前,行礼道:“父皇,今日,儿臣还有一礼要献与父皇。”
“哦?”雍熙帝一笑,“是何物?”
“上来吧。”太子朝后一摆手。
那坐在座位最末的袁家家主,便小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来了,温稚水双眸一眯。
“这人乃是皇商袁家家主,名唤袁康,袁家经营玉石生意,之前袁家在郴州雇人挖掘玉石,却意外得到一件宝贝,乃是天赐的祥瑞。儿臣得知,便做主让其今日赴宴,以献祥瑞,还请恕儿臣之罪。”
祥瑞?温稚水眉头一锁,上辈子可没出过这样的事,这太子又是唱的什么戏?
雍熙帝一摆手,道:“你何罪之有,适合祥瑞,呈上来看看。”
自古以来,帝王往往难以逃脱祥瑞与封禅的魅力,温稚水一笑,这太子倒是蛇打七寸,只是,既然上辈子没这回事,这祥瑞恐怕十有**便是假冒的。
毕竟若是为真,她可不相信,这太子可以忍耐的住不向上邀功。
做出这么个假的祥瑞,他意图为何?这若是被发现,虽说可以被推脱为识人不清,但袁家可是逃不掉一个欺君之罪的。
那岂不是自断一臂?
那边已经有宫女端着木托盘上前,其上乃是一个小木盒,比温稚水想象的还要小,看起来只能放得下一枚玉佩。
皇帝旁边的梁全大监接过锦盒,为了雍熙帝的安全,便提前将锦盒打开,饶是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大监,眉眼之间也是难以自抑的出现了一抹诧异之色。
温稚水更加好奇了。
梁全将锦盒奉给雍熙帝,道:“陛下请看。”
雍熙帝拿起锦盒之中的物什。
隔得太远,温稚水只能隐约瞧见,浓烈的苍翠欲滴的一片绿色。
“父皇,此乃于矿山之间发现的,匠人一开始也只当做是寻常玉石,后来打磨时却发现其形状恰似貔貅。”太子一笑,介绍道:“本来也未当成是什么稀罕物什,只是打磨之后,才发现这天生色泽浓烈欲滴,本就是稀罕至极的玉,这其中竟然无纹无裂,乃是通体清透,而且一经打磨,这貔貅的形状居然更加相像。”
貔貅,乃是“天禄兽”,专为帝王守财,更被封为“帝宝”。
在大雍与大元争夺税权的时候,恰好拿了出来,正好送进了皇帝的心里,真是好运道。
“哈哈!好!真是天赐神物。”雍熙帝大笑道。
户部尚书正在为税权而发愁,这祥瑞更是送进了他的心坎,这祥瑞不管谁来都得是真正的天赐,他赶忙上前,率先道:“恭喜陛下,喜得神物。”
众官员亦是齐齐下拜,恭贺道:“恭喜陛下,喜得神物。”
雍熙帝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又道:“阿敕勒,你可要仔细瞧瞧?”
什么狗屁貔貅,阿敕勒心中无谓,他才不相信鬼神,他只知道自家都是真正骑射俱佳有本事的草原儿女,在他们的弓箭所指,什么貔貅都得吐出钱财来。
他只是笑笑,道:“恭喜陛下,阿敕勒莽撞,怕碰坏了神物,还是不看了。”
此时却突然有利刃破空之声“唰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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