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观察使差人请温稚水与萧翎去府衙一叙。

温稚水露出了然的笑意,回过头,对着萧翎眨了眨眼睛:“走吧,笨蛋。”

萧翎看着她揶揄的眼睛,也笑了,给她撑起伞,两个人便一同到了观察使府衙中。

外面此刻风大雨大,天色也暗沉,书房里却是一片温暖安然,窗户已经扣紧了,烛火点燃了起来,温暖照亮了整个书房。

书房的布置很简单,只是拜访的书架异常的多,在一侧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每个书柜上都放了书册。

崔灿已经在书房堂前等候,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却似乎并没有将心思放在手上的书里,在温稚水过来时,还未等下人通报便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他脸上仍旧是浅浅的笑意,皱纹横生,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县主今日去施粥了?”

他将手上的书本放下,叹道:“果然是宅心仁厚啊。”

温稚水却理所当然,傲慢地对他一笑,道:“向来有人说稚水一幅观音像,崔大人没有看出来么?”

她收敛裙子,一副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坐在了台下的首位。

崔灿听她毫不客气的自夸,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勉强恭维道:“是,县主确实慈悲心肠,又生的一幅芙蓉面,确实是观音下世。”

温稚水听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夸赞,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实了许多,她饶有兴致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崔大人谬赞。”

你来我往这几句,崔灿的嘲讽并没有获得想要的结果,再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费些口水,讲些车轱辘话。

没意思的事情。

他向来只讲究一个利,眼下吃了瘪,也就不再逞一时之快地回嘴。

崔灿的眉头皱着:“县主,你今日想要怎么去施粥?你不是说……”

他沉默了一下,决定不再绕弯子,迫不及待问道,“这三殿下究竟何时会来?”

温稚水却只是一笑:“崔大人,我为什么要去施粥,似乎与你干系并不大,至于旁的,”

她站起身来,将手搭在萧翎的手上:“我要的见面礼,崔大人都吝啬不给,这样没诚意,怎么还好意思同我打探消息呢?”

她脸上笑意熹微,眼睛里正是一片薄凉,轻飘飘说出口的就是一条人命,端的是一个蛇蝎美人。

崔灿深吸一口气。

温稚水客气一笑:“我当大人找我何事呢,原来只是说几句不干不净的话,再问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她当即便转过身,要离开此处,活脱脱一个肆意妄为的大小姐。

“慢!”崔灿却叫住了他,他脸色阴沉,“县主现在是什么意思?”

温稚水回过头,十分纳罕:“崔大人这问题倒是叫稚水听不懂了,本县主能有什么意思?”

她讶异地捂住了嘴,语调夸张道:“崔大人,难道你是以为,”她的话诡异地转了一个音,她抬起眼睛直视崔灿幽深的眼睛,“本县主没了你,办不成事么?”

她轻轻一笑,笑意恰如微风拂过:“崔大人,你错了,本县主决心不想做的事,凭你,也没法逼着本县主去做。”

窗外阴沉的天色突然之间闪了一下,然后劈下一道惊雷,在房间内倏然炸响。

可是书房里却没有人为之所动。

温稚水的声音冷漠:“本县主,想要做的,便能做什么,凭你,拦不住。”

崔灿皱紧眉头,半晌之后才缓缓出了一口气,他脸上的笑意早已经化了个干净,此刻只剩下阴鸷,露出了清风朗月的好官皮囊之下叫人作呕的真相。

“县主,不要说闹脾气的话。”

“闹脾气?崔大人好大的胆子!”温稚水冷着脸,“本县主敬你一句崔大人,你还真敢摆起大人的谱子?”

她冷冷一笑:“本县主的父亲,乃至贵妃娘娘与当今圣上可都没对我说过这句话,崔大人,但凭你这句话,本县主便可以叫你在地狱里走一遭了。”

崔灿脸色阴沉,却心知凭借温稚水所受的宠爱与地位,对上他这个偏远地方的观察使,此言确实不虚,他只能捏着鼻子与温稚水道了歉:“县主勿怪,只是县主匆匆而来,你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便扔给下官如此一个惊雷,这叫下官,不得不慎重啊。”

“毕竟,我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给下官排了一出好戏,这三皇子,或许就在你们之中呢。”

他紧紧盯着温稚水的脸,慢慢道:“或许,就是县主的男宠之一,也说不准呢。”

温稚水的后背倏然之间冒出了冷汗!

她强自稳定了心神,面色仍旧不虞,她转过身便打算离开:“不必慎重,崔大人尽管做自己的土皇帝便是,本县主也没打算强求。”

“阿绮,我们走吧,真是浪费我的好心情,浪费我的时间。”

萧翎兢兢业业地扮演温稚水受宠的美人,当即应和道:“姑娘不齐,阿绮回去好好取悦姑娘,一定叫姑娘高兴。”

他这话又狗腿又谄媚,叫温稚水几乎控制不住地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她悄悄地在萧翎胳膊上拧了一下。

叫你乱说话!

脸上却露出宠溺的笑来:“好,我的小美人真是贴心。”

谈笑之间,便要迈出书房的门槛。

“咚——”

他们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萧翎本能转过身,将温稚水护在了身后。

却并不是什么重物,只是一个装了东西的黑袋子。

温稚水从萧翎身后站了出来,看见这个黑布袋,已经有所预感。

崔灿脸上露出虚伪的笑意,眼里的恶意粘稠黏腻,叫人像是被巨蟒裹住脖颈的窒息:“县主不妨看看?这可是县主想要的见面礼呢?”

萧翎却冷冷看着崔灿:“崔大人,什么腌臜东西都敢往县主面前放,你这土皇帝做久了,还真是养出一副天大的胆子。”

崔灿见温稚水的男宠竟然敢如此嚣张对他说话,登时大怒,抄起手边的烛台便砸了过去:“荒唐!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这样和本官说话!”

瓷质的烛台在萧翎面前“cheng——”一声砸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溅,有一片高高飞起,正好划过萧翎的面庞,留下一点血丝。

温稚水看见萧翎脸上的血丝,面色登时阴沉了下去,她的目光缓缓地转了过去,看着崔灿那张道貌岸然令人作呕的脸,真正的动了肝火。

她的人,她哄着养着的小狗,也是别人配伤的?

怒火点燃了她的眼睛:“崔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翎其实没觉得痛,但是看见温稚水为他生气,心里却觉得高兴,忍不住又发挥了一下绿茶小狗的本事。

他可怜巴巴地捂住自己快要愈合的伤口,声音低落又无助:“县主,是阿绮胆子太大了,竟然敢直接和崔大人说话,以至于让崔大人动了怒,都是阿绮不好。”

他再接再厉,继续柔弱无辜地补充道:“崔大人这么好的官,一定只是想要吓唬吓唬阿绮,但是阿绮太笨了,这才受了伤,县主不要为了阿绮和崔大人生气啊。”

崔灿听着他的话,分明是示弱,是在为他说话,可是却不知道哪里怪怪的,只好怒斥一声:“你闭嘴!”

崔灿却毫不畏惧地一笑,道:“县主,不过是一个男宠,何必大发雷霆?你要俊俏男子,本官这座越州城,多得很!回头送你几个就是。”

温稚水听着萧翎的话,明知道萧翎是装的,可还是不知怎么的还是生气。若是叫萧翎知道了,便要得意地大笑两声,哈哈,女人,你掉进了绿茶的陷阱。

见到崔灿自命不凡不屑一顾的样子,温稚水含着怒火冷淡一笑:“看来崔大人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的阿绮,是太子送我的见面礼,是我养了这么久疼了这么久的人,便是要你跪下给他穿鞋,也不是使不得的事情。”

崔灿一甩衣袖,双眉一竖:“县主,你这样侮辱本官,本官虽然好说话,却也不是泥捏的性子!”

“哈!”温稚水怒极反笑,“好得很,若是阿绮留了伤疤,叫太子见到,看他如何拿你是问!”

崔灿明知这浅浅伤口不是剐蹭了一点油皮,还是难免心虚了一下,强撑道:“这小小伤处怎么就会留疤?大不了本官叫大夫来就是。”

萧翎笑得茶香四溢:“不用了,小小伤口,阿绮不过一条贱命,哪里值得看大夫了,”他可怜又委屈的狗狗眼瞅着温稚水,“只有一点点痛,就一点点。”

崔灿终于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不对劲儿,这个模样分明和他后宅争宠的美人耍手段时如出一辙。

该死,自己之前竟然还疑心此人会是三皇子,真是荒谬。

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崔灿叹了一口气。

两人之间话不投机到这个份上,崔灿已经明知自己输了。

从他不顾自己小妾跪下来抱着自己的腿苦苦哀求,也要砍了他弟弟的人头那刻起,他便已经输了。

“县主,”他弯下了自己的脊梁,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往里一请,“请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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