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雨欲来

于是那天许世安到底找她有什么事,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甚至到而今也不知道。

时光如水,一转眼半旬的日子过去了,距离她及笄礼越来越近。本来刘家两姐妹恨不得天天来找她玩,可是现在也不多来了。

她听母亲说是刘静婚期将至,被关在绣楼上绣嫁妆,她姊妹也都被喊去帮她的忙,因此来的少了些。

沈文珠点点头表示了解,她听闻民间嫁女是要有这一环节的。

那日她与王夫人去刘家上门拜访,被刘家大夫人拉住调笑道:“你静姐姐嫁了之后,不多时也轮到你了,榆儿有没有什么中意的男子,说出来让你母亲考量考量。”

沈文珠看得出这刘氏并无恶意,只是用长辈对小辈那种特有的期待不让气氛冷下去而已。

按理说她应该装作面红耳赤的样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可是原谅她,她真的做不出这副样子了。

在嫁给萧肃渊之前,她还对婚姻报过期待,可是得到的只是恶语相向与谣言中伤。现在她回想起都会有一种难以摆脱的倦怠与无力,这倦怠与无力拖着她,让她几乎没有气力。

沈文珠看着大夫人,从她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她从母亲口中只言片语里听得出大夫人过得并不多幸福,家中妻妾成群,子女众多,外人看来肯定是羡慕的。刘家芝麻大小的官衔,自然希望家中人丁兴旺,能够有上进的后生搏一搏,再为家族带来荣耀。

可这就苦了大夫人了,柳家姐妹都不是大夫人所生,可提起她来,也没有半分不好的。

足以见出她这个人品性是好的,可是即便如此贤淑的大夫人想必也有难言的隐痛,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王氏时每每流露出羡慕的意味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真正得到了爱,就像诗文里说的:“只愿得一心人”,可世上哪有这么多一心人呢?

“榆儿还小呢,从未想过这些。”好在她愣在当场时王氏给她解了围。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能从这难堪的氛围里逃出来了。

她不愿意继续被拘在这花亭里受人盘问了,于是偷偷用眼神向母亲求助。

王氏一早看出她早就坐不住了,奈何还不能起身,于是眼神示意自己身旁的大丫鬟带小姐出去玩。

沈文珠立马会意了母亲的安排,趁着母亲和大夫人交谈时立马偷偷溜走了。

从花厅出来,抬眼望望四方的蓝天,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刘府的花园搭理的很精致,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加上她好久没有做十几岁的女子了,好久没有无事一身轻的感觉了,不觉心旷神怡,脚步也越走越轻快,甚至不自觉的轻轻跑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呀。”身后跟着的丫鬟有些着急的喊到。

“不要担心我,我只是随便走走。”说着,沈文珠从身旁折下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插到发髻上,笑着转过身冲那丫鬟比划道:“你瞧,这朵花,是不是很衬我?”

文逸轩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一身青衣的少女不加任何修饰,只是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侧脸是一派天真烂漫毫不掩饰的笑。

文逸轩忽然想到虽然阿兄要娶的嫂嫂为人娴淑贞静,但是她这位嫂嫂还有一个亲姊妹,为人性子跳脱,想必他眼前这个就是嫂嫂的亲姊妹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刘府的这位二小姐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沈文珠正莫名的放松心情呢,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一转身看到门口站着个陌生青年人,身形瘦削,但是形貌端正,这年轻人背后还停着一辆马车,身旁的小厮正从车上搬了几个箱子下来。

她料想这个时间节点上,来刘府的访客,八成是为了这门亲事。那这个年轻人与新郎官便非亲即友,也说不定是同门。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同时在许世安的门下听讲。想到这里,她忽然莫名的对这年轻人多了几分同情。能做许世安的学生,固然能学得一身好本事,可是也一定会非常受折磨吧。

文逸轩不知眼前姑娘在想什么,只见她突然盯着自己出神,便以为是自己打搅了她。事实上,他今日上门是为了兄长的亲事再与刘家商讨敲定细节的,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唐突冒犯的事来。刚想着要不要向二小姐表明来意,去见对方转身离开了。

沈文珠想到许世安就连着想到了好多人,父皇母妃,皇姐,萧肃渊等等,突然感到一阵不适,赶忙甩甩脑袋,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赶走。

既然有外人在此,加上她也没了赏花的心情,于是转而径直去后院寻刘家姐妹,她一念至此,迈开脚步就走,却没料到那青年隔着几步路向她行了一礼,似是为了打搅她而致歉。

她路过那青年人时微微向他颔首致意,眉眼间带着尚未消散的寒意,但那寒意只是一闪而过,以至于文逸轩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再者自己与这二小姐无冤无仇,不至于只是恰好看到她与丫鬟调笑的场景,就被她冷眼相待吧。

望着“二小姐”离去的背影,他不禁暗暗摇了摇头,看来美人虽美,只可惜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心里刚开始的一丝丝波澜此刻也平静如水。

“把东西都清点就都搬进来吧”他回身对小厮到。

沈文珠这时已经走到了绣楼旁,她和刘家姐妹已经十分熟识了,所以下人都没有通报边放她进来了。

“榆儿妹妹,你终于来了。”刘静见她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绣品,拉着她挨着自己身边坐下。

刘府则怡正跨坐在胡床上,拈起一片云糕送进嘴里,挑起眉毛,冲她略有不满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姐妹俩天天忙的团团转,又要学礼仪又要当绣娘的,你倒好,这急需要帮手的时候你天天闷在府里不来找我们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再说你们家最近也有不少男丁出入,毕竟不太方便。”说到这里,她想起门口遇到的男子,便粗略向姐妹俩描述了一下他的样子,想问问这男子的身份是否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样。

“你是说,你碰到了逸轩?”听完她的描述,刘静道。

“他是嘉树的亲弟弟,替嘉树忙前忙后做了不少事,估计今天也是按照之前商定好的时间来送名贴的。”接着她又柔声道:“毕竟嘉树他还远在关外,没能回来,只能劳烦逸轩。”

“我这个姐夫也太不像话了,眼看着婚期将至了,还不知人在哪呢。派个弟弟到处帮忙,又像什么样子。再说,他们家本就人丁稀薄,这种情况下,他还敢揽下监军的担子。我虽然不关心他的死活,可是他要是出了事,让我姐姐一个待字闺中的女郎还怎么做人。”刘怡颇看不惯姐姐这副一味偏袒的样子,扬声不满道。

“这话你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你没说够,我都已听够了。”刘静无奈摇摇头,拿起针线,专心绣鸳鸯。

沈文珠听了刘怡的抱怨,却有些佩服这文嘉树,因此她转而对刘怡道:“关外苦寒,文大人既是许世……许太傅的弟子,想必也不通武艺,这种情形下,他还是毅然投笔从戎,定是心中有家国大志,非常人所能及。”

许世安的名字念叨久了,一不小心差点直呼其名,还好这两姐妹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罢,她有些狭促地冲刘静眨了眨眼,“静姐姐,你找了一位好郎婿啊。”但是还有后半句她没说出口,那就是刘怡说的也很对,这样的男子虽然心中有大家,却不知小家在他心里又占了几分呢,想到这里,她眸子里的笑意也暗了几分。

好在这时刘怡开口打破了寂静,“你们俩是一伙的,我说不过你们,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眼看没人帮腔,干脆撂下此话不谈,转而塞给沈文珠一摞子彩线,不无遗憾道:“榆妹妹,什么时候你的手能和你的嘴皮子一样利索就好了。这样你也不至于连针都拿不了,只能给我们干一些劈线的活计。”

这下沈文珠倒是无话可说了,上辈子她在闺中的时候根本没碰过针线活,嫁进了萧家之后,跟着萧肃渊娶进门的妖魔鬼怪斗法就已经够受了,根本没时间做这么磨练心性的活计。

不过让她没想到得是,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刘怡,绣功一点也不输姐姐,真可谓人不可貌相。

才拆了不到半个时辰,沈文珠便有些坐不住了,她不喜欢做这样细致的活,于是暗暗在心底里呼唤王夫人能来解救一下她。也许恰好王氏与刘家大夫人聊完了家常,真的不过一会,便有丫鬟上来通报。

沈文珠如释重负,却还要装作一副实在不凑巧的样子,冲姐妹俩简单告别后,脚步轻快的下楼来。

在刘府门前见到了王夫人,她熟稔的挽起对方的胳膊,上了马车,沈文珠一如往常的兴致勃勃谈天说地。王夫人却比往常显得沉默了些,可是沈文珠的探究的目光一接触到她,王夫人又摆出了笑脸。

有什么事不对劲,沈文珠想,而且八成又是和我有关的。罢了,她就知道哪怕重来一次的人生,也不会一帆风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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