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常

吴谷云跪在地上,圈住傅宛吟的腿,声泪俱下道:“大姑娘,求求您,求求您,求您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

“姨娘,您瞧瞧,可有大夫来看三弟弟?”傅宛吟俯身搀扶着吴谷云起身,手上力道由不得吴谷云反抗。

吴谷云被她说得愣住,只能任由傅宛吟将她按在凳子上。

傅宛吟眉眼温柔,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姨娘,活路从来不是我给的,而是自己寻的。”

“毕竟,叔父也不年轻了。”

一滴泪从吴谷云的眼中直直坠下,落在傅宛吟的手背上。傅宛吟伸手拂去,她微微前倾附在吴谷云的耳边说道:“能不能生,取决于叔父。”

吴谷云的眼睛骤然瞪大,她双目失神地看向前方,面前是傅宛吟带着笑意的脸,耳边回荡着傅宛吟方才的呢喃。

若是,若是老爷再也不能生了呢?那宸哥儿,宸哥儿是老爷唯一的儿子,老爷和夫人还会不要他吗?

她跟了夫人三十多年,从王家到傅家,从侍女到侍妾。夫人生二姑娘伤了身子,让她服侍老爷,她也毫无怨言。老爷要抱走她的孩子,她也不敢反抗。

可夫人从未信任过她,她身边的柳枝,一直都是夫人的眼线。如今,她的宸哥儿被打成这副模样,偏偏连个大夫都未曾来,傅家是要把宸哥儿和她逼死啊!

她带着血丝的眼睛看向傅宛吟,目光中是决绝的愤恨。

“大姑娘,奴婢明白。”

“吴姨娘是个聪明人,确实无需我多言。”傅宛吟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锭宝银放在吴谷云手心,温柔道,“银子姨娘先拿着,不够再来寒松院取。”

“大姑娘为何要帮我?”吴谷云虽然几近崩溃,但她还留有一丝理智,诘问傅宛吟。

傅宛吟垂眸笑笑:“吴姨娘以为,我这十几年不是如履薄冰吗?我虽姓傅,但此傅非彼傅。”

这满院傅家,傅宛吟也不过是个局外人。如今,傅家为了寻这份富贵荣华,又要将她的宸哥儿踹了。

吴谷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孑然一身,父母已亡,唯一的盼头便是宸哥儿平安长大。可就是这平安长大的希冀,如今看来都渺茫。

早些年,做妾的时候只能站在一旁伺候主子吃饭,她也会心有不甘。可她能瞧见她的宸哥儿,能看着他一口一口乖乖用饭。

吴谷云时不时地羡慕许氏,安姐儿是女孩,所以夫人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安姐儿仍在许氏房里养着。安姐儿同许氏亲昵,不像她的宸哥儿,常常没个笑脸给她。

她和宸哥儿之间,生离也不过如此。怪只怪宸哥儿没有托生在夫人肚子里,偏偏是她这个奴婢生的。

傅家容不下她一个谨小慎微的吴谷云,也容不下她的孩子,那她不如,去搏一搏。

就算大姑娘不是真心实意帮她,可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吴谷云已经烂在傅家,不若送她的孩子一条青云路。

吴谷云看向傅宛吟,张口道:“我曾见过姑娘小时候,大夫人抱着您唤您愔愔。”

傅宛吟嘴角弧度未减,面上略带怜惜道:“这么多年,倒是头回听家人喊乳名。”

吴谷云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急急进来的琥珀打断。

“姑娘,大夫来了。”

傅宛吟起身,同吴谷云微微颔首示意,又对大夫道:“劳烦大夫了。”

大夫摸摸胡须,回道:“大姑娘客气。”

傅宛吟并未离开,而是在门外守着,里头时不时传来傅宸源的惨叫声,还伴着吴谷云隐约的啜泣。

傅宸源身上被抽得没有一块好肉,如今清理伤处也十分麻烦。

傅宛吟望着院内,低声问琥珀:“你们都用过午膳了吧?”

琥珀点点头,回道:“姑娘,我们都用了。珊瑚那傻丫头,一人恨不得吃两人的量。”

“能吃是福。”

日头有些西沉,没有先前晌午时候那么燥热。长青院和兴宁院一个人也没派来,就连吴谷云的丫头柳枝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傅宛吟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手翻着珊瑚给她送来的书,伴着屋内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这声音,听着可比上辈子没来得及落下的五十棍子疼多了。

***

较之傅家的凄厉,首辅府詹家则是多了几分诡异的安静。

詹首辅正用膳,听见下头来人,说九少爷带着殿前司都指挥使陆谏上门拜访。

拜访显而易见是婉转了些,陆谏刚进来,便怡然自得地坐在詹首辅旁边的主位,完全不在乎詹首辅的老脸。

“陆指挥使,这是什么阵仗。”

不愧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东西,还算是镇定。

“应你家九郎君相邀,来同詹首辅论论家常。”

家常?陆谏同他有什么家常可以聊的?还不如论论他陆谏,昨日又抓了几个人下诏狱。

詹首辅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不知我家九郎哪里不周到,得罪陆指挥使。”一道眼风扫向詹九郎,詹九郎哆嗦着低下头。

陆谏将手上长刀重重放在手边桌案上,懒懒道:“首辅也不必在我面前训孩子,本指挥使可没心情替首辅管教。”

“不过我听说,詹九郎近些日子很爱去些风月之地。”

陆谏拿人,从来不讲证据,只论圣谕。但偏偏圣谕又只有他一个人能得,哪怕是他抓错又或是判错,官家也从不责罚他。

因此,听到陆谏意指詹九郎,詹首辅反而松一口气,不是他詹家就好,九郎一个资质平庸的儿子,死了也就死了。

詹九郎抖得更厉害了。

詹首辅捏着美髯,笑呵呵道:“多谢陆指挥使,老夫定狠狠责罚犬子。”

“首辅,官眷子弟进出青楼者,赏三十棍。”陆谏提刀站起,似笑非笑的眼看着詹首辅,“我朝律例如此。”

装作老实的詹九郎这才真的被吓到,他猛地抬起头,哭喊道:“父亲,儿子错了!”

“九郎。”詹首辅声音低沉,詹九郎几近溢出的哭声被噎回去。

“本指挥使,就不打搅首辅了。”陆谏闲庭信步地离开。

而他身后,是詹首辅阴郁的声音:“请家法。”

陆谏颇有闲心地打量着首辅府邸错落有致的院景,耳边是詹九郎隐隐约约、几近断气的哭声。

真有趣。

***

詹首辅不敢不下死手,毕竟若是明日早朝时候,陆谏参他一笔管教不严,才是真的无路可退。

他不知这个蠢货是如何得罪陆谏,想必定是借着首辅府的名号出去招摇。

待到三十棍子敲完,詹九郎下半身已失了知觉,他的夫人和詹九郎的几个哥哥,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你同哪几家一起去的!居然被陆谏捉住!”

詹九郎奄奄一息,气若游丝道:“曲家五郎,常六郎,还有…还有傅都虞候的三郎。”说完便晕过去。

曲家和常家都有爵位在身,詹九郎想同他们勾结也在意料之中。傅都虞候?不过一个从五品的武官,为何会同他扯上关系。

詹首辅的大儿子拱手道:“父亲,都虞候姓傅的,应当是先翰林学士傅望和的弟弟。”

詹首辅面带郁色说道:“九郎身边的小厮,一百棍。”

“九郎,禁足。”

一百棍子下去,这几个小厮不死也是半残,但詹大郎眼皮都未曾动,恭敬地说道:“是,父亲。”

詹定波深吸一口气,傅望和,这个名字,他已经十年没有听过。

愔愔:斩草自然要除根,专攻弱点!

陆谏: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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