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前五名持刀衙役气势汹汹堵在门口,叫嚷着要进去捉拿犯人。
一名侍从临时顶上,满脑门流下细汗,一边擦一边好声安慰,时不时回头盼望王义快点回来,实在是将要顶不住了:“各位官爷,王府重地不得喧哗。”
带头的一名衙役大手一挥,粗着嗓子喊道:“齐知府交代过,管你们这是什么王府,让那个叫晏凤辞的出来,我们哥几个立马走人,不然我们就亲自进去抓人!”
大嗓门落入晏凤辞耳中,惹得他内心不快,区区一名衙役,也敢在王府前大放厥词,简直嚣张至极。语气中染上几分威压:“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衙役听见他不怒自威的语气,微微一愣,见到一人缓缓负手走出,仔细看清了容貌,竟不怀好意上下打量他:“郎君这般好看,怕不是靖王养在府中的男宠吧,也不知能否遭得住牢中严刑拷打。你既然自己出来了,那就和咱们走吧。”说罢,几个人凑上来作势去扯晏凤辞衣裳。
晏凤辞嫌恶地打掉他们伸上来的爪子,“齐大人就是这般治理你们这些下属的,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王义忍受不住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怒道:“晏公子是王爷亲自认定的客卿,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侮辱!”
衙役噗嗤一笑双眼瞪得溜圆,凶神恶煞道:“什么客卿不客卿。”他露骨的眼神游移在在晏凤辞雪白的肌肤上,就像是一条水淋淋的舌头来回舔舐,“甭管多大的人物,进了狱中,该受的罪一样得受!”
听见头儿这么说,其他衙役们都粗鄙的笑了起来。
“放肆!”一声暴喝响起,衙役们闻声望去,看到来人一身华贵紫袍,瞬间脸色惨白,狂浪的笑声卡在嗓子里差点岔气,慌忙跪了下去。
侍从搀扶谢镜疏走出,嘴唇抿的极紧,周身威压更甚:“敢在本王府前撒野,还敢口出狂言,你们是看不起本王吗?”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衙役那头哆哆嗦嗦道:“靖王殿下,小的们不敢了。”
谢镜疏寒声:“你们还不快给晏公子道歉,如果胆敢有下次,小心你们的舌头!”
“是是是……”为首那名衙役连忙点头,朝着晏凤辞的方向拜道,“是小人冒犯在先,晏公子对不住了。”
晏凤辞眼底阴沉,他也没想到谢镜疏会出现在这里,怀疑他是怕自己到了知府衙门,泄露有关王府的信息,不放心才亲自追到门口。
他对衙役们的道歉置若罔闻,转头关心起谢镜疏:“王爷,您不必过来,这些杂碎以我便能应对。”
谢镜疏不放心:“你还是小心为好。”他转变态度,以倨傲的语气质问匍匐在脚下的衙役,“齐梁霄没有来吗?”
“回王爷的话,齐大人还有公务在身,不方便出面。”衙役盯着地面,“小的也是奉命前来,将晏公子带回询问,王爷若是不放人,小的回去也不好交代……”
“哦?”谢镜疏语气不善,“你们这是在和本王顶嘴?”
“……小的不敢……”一颗晶莹的冷汗从衙役头上滚落到地面。
他摆王爷架子还挺唬人,晏凤辞拄着下巴,欣赏半天才说:“这些人不值您动怒,我跟他们去一趟就是了。”
“齐梁霄上次作乱未遂,一直怀恨在心,你是我王府的人,恐怕有所牵连。”谢镜疏思索片刻,想到方法,“我命一名侍卫与你一同去。”
“不必了,谢王爷关心。”听他话中含义,并不是担心泄密而是担忧自己的安全,晏凤辞低声轻笑,俯身掩住嘴在他耳旁,“方才走的太急,忘记说了,其实某已想好对策,您在府中等我回来便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谢镜疏不自在地摸了两下,迟疑道:“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便在府中静待你归来。”
“放心吧。”晏凤辞心情很好,看似抽身离开时,一只手却轻轻滑过他的下颌,动作轻柔仿佛棉花团拂过。
谢镜疏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晏凤辞已擦身而过,踢了还跪在地上的衙役一脚,“起来,带我去见齐知府!”
知府衙门,晏凤辞上次来过一次,这一次,身后跟着无名衙役还是头一遭。按照规矩,凡是押送至大牢的凡人都要戴上枷锁,但晏凤辞有靖王撑腰,众人不敢真将他拷上,只走在他身后看管。
他背着手,行走间高视阔步,气宇轩昂,一点不像是被押金大牢的犯人,反倒像一名前来视察监狱安保的大员。
进了昏暗的牢房,一股发霉带着湿冷的味道迎面扑来。晏凤辞对这股味道颇为熟悉,嗅出一股死亡弥漫的味道,毕竟他前世也走过一套流程:砍头之前还是要先坐牢的,吃过断头饭,等时辰一到,即刻上路。
不多时,齐梁霄跟着狱卒进了牢房,远远便看出晏凤辞眼中不满情绪,眼睛一转落到他空落落的,两只未带任何刑具的手腕上。
“怎么不给他上刑具?”
衙役为难道:“大人,他是靖王客卿,靖王甚至亲自出面为他撑腰,小的不敢上刑具。”
“没出息的东西。”齐梁霄隔着牢房栅栏骂道,“连我的话也不听。”
另有一名狱中从腰间一大串钥匙中,捻出一把小的,打开门,送他进去,身后还跟着两名狱卒。
“晏凤辞。”齐梁霄打着官腔,用眼睛余光打量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竟做了靖王的客卿。”
“王爷赏识我的能力,这有什么问题?”
“这倒是没问题。”齐梁霄沉了声音,捻搓胡须,换了个舒服站姿,露出袍服下收拾得铮亮的官靴,斜撇他道,“问题在于你的身份,你名叫晏凤辞,身为胡云方侄子,户籍中却没有你的记录,你到底是谁?”
晏凤辞也不甘示弱,拧紧眉毛,含怒盯着他,气势上不落下风。
赵之栋顶替自己做了内阁首辅,连带着他的学生也一同高升。有言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真没错。
晏凤辞微微蹙眉,摊开双手:“我就是晏凤辞,难道知府大人还要我拿出证据证明我是晏凤辞?”
齐梁霄一挥衣袖:“不用狡辩,我也查过晏凤辞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叫此名的人!难道你还能凭空出现不成,快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伪造身份?”
晏凤辞没心情与他扯皮,环抱双臂上前一步,艳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个绕有深意的微笑,令人看得后背发凉。
齐梁霄不解:“你笑什么?”
“齐大人,为了你好,我劝你让那两人出去。”他指向齐梁霄身后两人,“有一件事,你绝对不会像让旁人知道。”
“哼!故弄玄虚。”
见他不信,晏凤辞挑眉道:“有一年冬天,你替尊师赵阁老给远在边疆的黎大将军送了一封‘问安信’。信送到不过半月,黎将军便因通敌入狱……”
齐梁霄心头一跳,越听越心虚,忙打断他的话,对身后两人命令道:“你们两个出去!”
待两人走后,齐梁霄才询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没人。”晏凤辞泰然自若。
他浑然不信:“绝对不可能!没人泄密,你怎能得知?”
“这便是晏某胜过常人之处。”晏凤辞说的神秘莫测。他上辈子不是在写票拟,就是在读奏疏,自然对这种事门清。
“这么和大人讲吧,晏凤辞这个身份户籍上确实没有。我提议,如果大人肯为我拟出晏凤辞这个身份,我保证为大人保守秘密。”
“好你个晏凤辞,算盘打到本官身上来了!”齐梁霄恶狠狠骂道,“你以为有靖王护着,本官就不敢杀你?”
“大人可以杀我,只是……”晏凤辞顿了顿,飞速思考不让齐梁霄杀他的理由,灵机一动便又有了主意。
齐梁霄竖起耳朵。
“只是,为防不测,我来衙门前曾留给王爷一封信,信中写的正是此事。若是我遭遇不测,王爷开启信封,便有了大人把柄。靖王即便处处受限,可也是天潢贵胄,写一份奏疏呈与圣上,您说,会如何?”
“你……”
齐梁霄额头青筋暴起,思考片刻,却忽然冷笑了起来:“好一张利嘴,怪不得能得靖王赏识。本官接受你的提议,不过你要告诉本官,是谁将这件事告诉你的。”
晏凤辞抱臂,颇为傲气:“无可奉告。”
“好好好!”齐梁霄大怒,呼来在牢房外面等候的狱卒,“给我打,好好伺候晏公子!”
晏凤辞被人架住,两条胳膊绑在左右两根横梁上。一根粗粝的鞭子映入眼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数道鞭子落到身上,仿佛雨点一样打在身上,鞭子落下的一刹那身上是凉的,而后那处红肿发热,不多时便疼起来。未等过多体会痛楚,又一道鞭子已打了过来。
晏凤辞双手被缚,动弹不得,只能咬紧牙关任由狱卒鞭打。
几道鞭子下去,咬破皮的嘴角已渗出血,身上情况不得而知,但齐梁霄看向他身上的目光愉悦判断,想必十分凄惨。
“本官也不是什么蛇蝎心肠,受不住便老实交代了,免得受皮外伤,你说好不好?”齐梁霄言语带着劝诱的味道。
晏凤辞瞪着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因剧痛发出颤音:“继续!”
齐梁霄面露凶光,狠狠一拍桌面,吼道:“软硬不吃!那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给我使劲打,留一口气活着就行!”
夜幕降临,大道漆黑一片,人迹罕至,唯独王府里是一片明亮。
谢镜疏为了等待晏凤辞归来,特意命人点亮灯笼,派人驻守在门口,一有消息马上告知。
胡云方得知消息,便火速赶来王府。见谢镜疏愁一身常服,靠在椅上,愁眉不展,便道:“凤辞为人机智多谋,您不必担忧。”
“我自然相信晏凤辞,但我却无论如何放心不下。”谢镜疏不安地拂过心口。
王义心头微动,王爷挂念晏凤辞,连晚饭也未动几口。平时最为得宠的丹奴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已经派人去寻,可估摸着已过去将近两个时辰,也并未寻得那抹火红的小身影。
若是丹奴在身边陪伴,王爷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焦虑。
“王爷,丹奴还未找到,依我看今日就不必亲自喂食,找到之后,命人喂它便是。”
“再找找。丹奴虽是顽皮,入夜却也还记得回来。”
胡云方静静听着,此时忽然问:“王爷还与那狐狸同住?”
谢镜疏笑笑:“正是。胡先生莫笑我幼稚,只是丹奴在身边圈养已有感情,每次入睡前都要抚摸它才安心。”
胡云方敛下眼眸,淡淡道:“放松心神也未尝不可。”
又过了两个时辰,也未能找到丹奴,谢镜疏也只能作罢。洗漱过后,宽衣上榻。心中乱如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倚靠在床头,转头面向屋外姣皎明月,勉强度过一个夜晚。
清晨第一缕光照射进窗棂,同时,一声呼喊打破宁静:“客卿先生受伤了,满身是血!快来人呐!”
听到呼喊的瞬间,谢镜疏猛然翻身下床,却因目不能视,胡乱地用手试探门扉位置。
门外侍从被响声惊动,推门进来,谢镜疏只焦急喊道:“不用管我,快去请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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