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言

“你说什么?”

闵氏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其上的茶盏杯碟震颤不已。

她疾步来到底下跪着的仆人面前,怒气汹汹道:“姝儿的事到底谁传出去的?不是让你们把所有人都打发到庄子上了,为何还能传出去?!”

承受她怒气的仆人们压根不敢吱声。

当日在场的人那么多,连县令老爷都瞧见了,传出去还不是迟早的事。

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有闵氏,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处理了林府的人,就能把事情压下来。

但他们也只敢想想。

闵氏脸上显出难得一见的慌乱,她没想到,这件事竟会发酵!

“不行,来人,去查!看看到底是谁说出去的,找到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如此一来,闵氏完全没为难林菀的功夫了,后者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小姐,你怎么又站在窗前,小心着凉。”

玉书侧趴在床上,盯着林菀削瘦的背影瞧。

也不知府里发生了何事,外面听着吵吵闹闹的,玉书有一点好奇,但是并没开口问。

但她能感觉出来,林菀的心情似乎不错。

玉书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小姐,昨日在外面,和您讲话的是厨房的徐妈妈吗?”

林菀听到她的问题,这才转身关窗,回过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玉书一怔,忍不住又问:“小姐,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林菀眼睛亮晶晶的,“你身体恢复好,就是我最高兴的事。”

两人对着傻笑一会儿,玉书倒把刚刚的事忘在脑后。

林菀确实是故意的,她不太想让玉书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免得她担心。

偏僻的绣楼虽然冷清,但没了等闲人的打扰,倒显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模样来。

与之相反的,则是林丽姝的锦绣阁。

各种器物碎裂的声响基本没有停止过。

林丽姝的哭声时不时传出来,带着股歇斯底里的味道。

“是林菀,你窦先平,是他们害了我,母亲你替我报仇啊!”“娘,你救救我,我该怎么办,娘我不想离开你……”

过了整整三日,林府小姐落水被一个男子救起的事情传得愈演愈烈,舒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不仅没有消停的迹象,反而更加甚嚣尘上。

林有富和闵氏在家焦头烂额,刚刚查到城北的消息来源何处,城西又起了,城西的好不容易平复,城南的又开始。

林府的两位公子早已告假在家,根本不敢出去抛头露面。

“娘,你快想想办法啊!在这么下去,我和大哥的名声都要毁完了,别说府试,推荐名额都没了!”

林章义此话一出,林丽姝像被瞬间点燃。

站起来便同她二哥开始吵。

“林章义你什么意思?你嫌弃被我连累?如果你真有种的话,就去找始作俑者啊!在这里逞威风算什么本事!”

两人平日都是被娇惯的主儿,立刻针尖对麦芒嚷了起来。

“你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我说说怎么了?要不是你好好的宴会不待,非要去后院,我们的脸会被丢光吗?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嚷,我若是你,一根白绫了事!”

“你、你、你!我这就回去,吊死在房梁上,你满意了吧?”

林丽姝吼完这句话,像头小牛犊一样往门口闯,闵氏拉了她一把,反带的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行了,都给我闭嘴!”

林有富一声大吼,将所有人震在原地。

“赶紧为姝儿定亲,若是十日之内找不到人选,我就把她嫁给窦先平!”

他放下最后通牒,重重甩袖离开,留下屋内四人面面相觑。

林丽姝最先回过神来,扑倒在闵氏脚边便开始哭。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乱行事了,您去求求爹爹好不好,我不想随意嫁人……”

林章义在一边梗着脑袋,见状又要说话,被他们的大哥拉住,“行了,少说几句吧,还嫌不够乱吗。”

说完,拉着人的手臂,用了几分力气,将林章义带离锦绣阁。

等屋里只剩下闵氏和林丽姝,前者将女儿扶了起来,眼眶渐渐也变得通红。

林丽姝一脸希冀地望着她,闵氏眼神闪了闪,避开了她的目光。

“儿啊,不是娘不帮你,你父亲这次是真的动了气……你放心,娘一定尽快为你挑个如意郎君,绝不会委屈你的。”

林丽姝听完,无力地瘫软在地。

她茫然地望着虚空,不知道事情为何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将林菀永远赶出这个家门。

一个孤女,凭什么占着林家大小姐的名头,凭什么让她叫姐姐,凭什么……能嫁给有权有势之人。

她根本不配。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充满恨意。

一定是林菀,一定是她,在背后算计自己,才逼得她落到如此田地。

“娘!娘,肯定是林菀,肯定是她把风声放出去,所以那么多人才知道了这件事,是她,是她要害我,娘,你要为我出气啊!”

闵氏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是林菀被禁足,还被林大贵的人看着。

退一万步讲,过去的十多年,这府里的人都被她剔除得干干净净,牢牢掌握在掌心,她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

望着女儿状若癫狂的模样,闵氏心疼得直掉泪。

却只能安慰她道:“姝儿放心,娘会为你报仇的,你先去休息一下好不好?娘去小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桃酥好不好?”

林丽姝听出了敷衍的味道,她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闵氏将她扶进了内室。

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无力回天。

不得不说,有人和林丽姝竟“想到了一块”。

舒州最大的酒楼里,天字号房。

刑二带着一封书信匆匆而来。

将信递给傅洛云后,忍不住八卦最近大街小巷都在传的那件事。

“主子,那天在场的人不多啊,你说到底是谁传的啊?”

毕竟都是舒州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户人家,顶多私下谈论几句,应该不会到处传吧。

傅洛云还在翻裁纸刀,闻言头也不抬道:“你不如去楼下问问小二,那日清晨在门口,和打更的嘀咕了半天所为何事。”

刑二还真去问了。

“天啊,这事儿竟然是从林府自己那里传出来的——”他话音截然而止,看着傅洛云忽然变换的神情,下意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主子,是刘公公的信?您被骂了?”

傅洛云将信递过来,刑二迅速瞄了眼,发现不是刘公公的字迹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等看清信中内容后,虎目染上了愤怒的神色。

“这闵氏一个后宅妇人也太狠了吧,竟然要把林家大小姐卖到土匪窝里去?”

原来,那三个恶仆竟然隐瞒了部分事实,被刑二送到衙门后,上了两遍刑具便撑不住,将所有的事都说了。

这封信是李县令写来的,询问的意思很明显,闵氏被供了出来,该怎么办。

“这还有什么说的,就应该把那个毒妇抓起来,判她个流放三千里!”

傅洛云沉吟片刻,将信压回了桌面,“此事先放放。”转而吩咐起另一件事,“林府最近不是要招下人吗?你送个人进去。”

刑二脸上的神情变成了诧异,“您要动用鹰卫?”

圣人虽然撤了主子的官职,却并没有拿走他鹰卫首领的腰牌,意思显而易见。

“嗯,既然沾了手,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让进去的人盯着点林菀,有什么事报上来。”

刑二愣了片刻,终于回过味儿来,“主子是说——”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敢在自家放把火,还带着贴身丫鬟逃跑的人,肯定不简单!这林大小姐可以啊,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性格倒是挺招人待见的。”

说完,立刻抱拳道:“主子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不会耽误正事。”

一个小小的林府,鹰卫随便挑出一个,都够用了。

林菀是隔天才知道,府里招了十几个仆从进来,说是重阳过后,好多人被送到了庄子上,搞得众人胆战心惊的。

林菀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闵氏这么多年,手段还是那么些上不了台面的,殊不知,人心才是最难把握的东西,一个细节,也可以颠覆全局。

她抬头,对上眼前毫不起眼的老妈子,放柔了嗓音,“妈妈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做什么,至于结果,你等着瞧便是。”

徐妈妈抬头,露出一张老态十足的脸,“只要能让林丽姝那个贱人下地狱,我什么都愿意做。”

从前,林菀不屑这些宅院斗争,就算看到听到什么,也只默默放在心底。

可是闵氏她们不给自己活路,她也只能学着自保。

眼前的徐妈妈,本是闵氏带来的陪房,照理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林菀扯上关系。

可是两年前,林菀意外撞破了一件事,那也是她前世,拼命想要逃离林府的原因之一。

年仅十一岁的林丽姝,亲手将一个女孩儿推进了井里,就因为自己的竹球掉了下去,她眼都不眨地将另一个小姑娘推进里面,就为了捞那劳什子的竹球。

等她发现人再也上不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施救,反而指使如眉,将一块石头堵在了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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