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气浪以鹤明为中心向外蔓延，除了靠近他的同伴，其余人皆受到气浪冲击，厅堂门窗破碎，拿着各色武器的农户被气浪推倒在地。

孙婆背后就是墙壁，在被撞到脑袋前，有一股微弱的妖力护住她，帮她化解了冲击力。

白玉清收回释放妖力的手，默不作声垂下。

摔倒在地的侍者立马起身，扶住孙婆颤颤巍巍的身子。

被气浪席卷的农户发懵，一股无言的害怕笼罩，他们顿时不敢出声。

鹤明腰间五枚铜钱闪亮。

“镇妖司五钱天师，鹤明，请诸位赐教。”

若是有人执意要阻挠他们办公，紧急情况下使用非常规手段同样被允许。

孙婆脸色涨红，方才鹤明露了一手，实力不假，如果真是坏人伪装，他们也没机会逃脱，看来今日来的当真是镇妖司天师。

“老身眼拙，没认出大人，方才都是误会。”孙婆被侍者扶着上前，微微躬身道歉。

“误会？！”许时春愤愤不平。

刚才那做派可不是普通农家人，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没有灵力的凡人，早就被打出门了，身上必定会挂彩。

见几人还未放下戒心，扶着孙婆的侍者道：“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望月村，近几年常有怪事发生，已经有不少村民失踪，我们也请路过的修者帮忙看过，哪知道这些人都是沽名钓誉之辈，骗取了我们大量钱财。”

白玉清疑惑：“那你们没想过搬出望月村吗？”

侍者摇摇头：“居住在村子里的大部分都是老人，一辈子住在这，不想晚年还颠沛流离。”

“我们也找过官府，他们也没查出什么，失踪的又都是老人，半截身子入黄土，此事他们便不再管了。为了防止村民继续失踪，孙婆自愿让出宅子，让大家聚集住在一块，出了事也能相互照应。”

外面的百姓害怕他们不信，也出声帮着孙婆说话，“孙婆是好人，她也是害怕来人又是贪图钱财的小人，才要我们动手将你们驱赶出村。”

几人大概懂了事情原委，原来都是一场误会，他们还要依靠村民打听关于雪奴的事。

鹤明无意识抚摸着身上的铜钱，重新坐下，举起茶杯，喝着刚刚没喝完的茶水。

孙婆看懂了鹤明的意思，这是愿意原谅他们刚才的冒犯，重新坐下来好好谈谈。

于是她令厅堂外的百姓都散了，只留下她一人与他们交谈。

“诸位伪装寻亲，是来打探陈家人消息吧，不知他家犯了何事？”孙婆斟酌着开口。

消息还没告诉他们，又想着先套他们的话，怀泽淡淡瞥了她一眼，眼里隐含警告。

孙婆被那眼睛看得心底发憷，这帮天师坦白身份后，皆是正气凌然的模样，只除了角落中容貌鼎盛的男子，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说不出的邪气，无端让人害怕。

一害怕话就多起来，孙婆不敢耍小心思，一五一十告诉他们关于陈氏的事。

几乎与包子铺说的传闻一样，不过没有冰雕冻人，有的只是陈氏女出轨被抓，与丈夫扭打，随后身亡。

许时春问道：“那与她偷情的男子呢？”

孙婆陷入回忆，随后摇头，“当年我已外嫁，听到的也是村里传出的流言，对于偷情男子是否被抓，没什么印象。不过陈二郎死的那天夜里，风雪漫天，应该是有人听到风声呼啸，心中害怕，才编了陈氏女亡魂索命的故事。”

年幼时，家中长辈外出打猎，顾不上她，会将她托付给陈家，陈氏女刚嫁进来，却也愿意陪着她，她的第一根发簪就是陈氏女送的，父母粗心惯了，她的衣裳破了，都是陈氏女拉着她，亲手为她补的。

脑海中依稀浮现陈氏女温柔的模样，她想不明白这样一位温柔的小娘子会做下那般不堪的事。

“小时候我与陈氏女接触过，她是个好人，死后也应当不会做出害人的事。”

鹤明了然点点头，又问：“你们村中的妖物又是怎么回事？”

孙婆这才从回忆中出来，答道：“近一年，村子中发生过三起怪事，受害人夜间出门便再也没回过家，老身早年跟着修士学过几招，便大着胆子，去探查过，远远跟踪过受害人，可惜还没看到妖怪人影，就跟丢了，依稀能看到一个红色身影，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太害怕，眼里生出幻觉。”

“那之后我就将相亲们召集，花重金找修者在宅子中布下法阵，便再也没出现过失踪了。”

出了怪事，知道村子里有妖怪作祟，还敢在这里居住，许时春佩服孙婆的勇气，又觉着她将宅子让出来给村民住，还自掏腰包，布下法阵，保护不愿意离开的人，他又赞叹孙婆的义气。

再开口时，许时春带着尊敬：“知道有妖怪现世，孙婆为何不上报镇妖司？”

白玉清也在一旁附和，镇妖司专管各地作乱的妖物，朝廷每年给他们拨一大笔银子，不至于这档子事都不管。

妖但凡吃了人，就会生出秽气，吸食秽气的妖会妖力大涨，假以时日会成为祸乱一方的大妖，镇妖司要抓的就是被秽气迷乱心智的妖怪，再通过传送阵送入京城锁妖塔，关上百年千年，等秽气彻底消散，再放出来。

当然，若是害人不浅的妖怪，一般就直接剥去内丹，令其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白玉清道：“此妖害了三人，在锁妖塔要待上三百年。”

孙婆又是一阵叹息：“我们也试过，上报给此地官府，他们根本不当回事，敷衍我们，无可奈何下，我孙子前几日前往荆州请天师，现下应该还在路上。”

简直岂有此理！

许时春一拍桌子，大骂：“这群官府都是什么酒囊饭桶！连上报都懒得做！还当什么父母官！？”

鹤明也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地方官府恐怕是嫌麻烦，天师来到望阳城，地方官府也要帮着协助，一些妖怪道行浅还好说，若是大妖，少不得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他们也懒得帮忙。

“此事我们会上报给司使，绝不会放任问题不管。”鹤明珍重承诺。

孙婆又行了大礼，对一行人的质疑彻底消散。

白玉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许时春性格天真，嫉恶如仇，鹤明沉稳，一身正气难以忽视。

至于怀泽，无论老人说的如何凄苦，他都无动于衷，缩在没光的角落，看不清脸上神色。

估摸在想什么坏事。

白玉清轻哼一声，借人来杀他，很有可能被他反杀，到时助长他的修为，只怕更难对付。如果是妖杀了他……或许可行。

想到这，她迫不及待询问孙婆：“孙婆现在可否告诉我们陈家人住的地方了？”

“天师请随我来。”孙婆嘴角挂笑，整张脸显得敦厚慈祥。

*

天色霞红一片，太阳已然接近地平线，此刻正近黄昏。

“便是这了。”孙婆指着一处破败的二层宅院。

木门几乎褪色干净，连门缝中都开始张蘑菇，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

陈家宅子几乎在村尾，周围难以看到一间屋舍。

白玉清感激道：“孙婆赶快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孙婆开口欲言又止，想说些留下帮忙的话，可又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正儿八经的天师，自己一个老人家留下来也是添乱，嘱咐几句，便快步离开。

许时春鼓掌，逗着白玉清：“我们小玉儿可真是有当天师的样子了！说出的话我都觉得可靠。”

说完又转头看向鹤明，这么优秀的小玉儿就该进入镇妖司！

鹤明只当看不懂他眼里的暗示，抬手便想先用符咒探查一遍宅子中是否有妖怪藏匿。

“等等，怎么好事事都要鹤哥儿出手。”白玉清打断鹤明施法，又转头看向队伍最末尾的怀泽，用含笑的眼眸盯着他，“让怀泽来吧，鹤哥儿的灵力是用来对付大妖的，这等小事，怀泽也会做！”

不等他们反应，白玉清就拉着两人退到怀泽身后。

被点名的怀泽不懂白玉清又在搞什么把戏，但好歹没有用魂印驱使自己，脸上没有不悦。

“这……”鹤明看着白玉清头顶的发丝，又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要看她表现好才能进入镇妖司，或许是害怕自己失去唯一的机会吧，他顿时明白白玉清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那小玉儿你来吧。”鹤明点头同意。

白玉清上前，拍了拍怀泽的肩头，“是时候为你的主人分忧了，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力。”

怀泽眯着眼，眼底却不见笑意，“小主人为何不亲自来？”

白玉清被这笑整的有点瘆得慌，但很快又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你都叫我小主人了，日后我进入镇妖司，你也是带编制的妖兽，跟着我沾光，你也总要出点力吧。”

谁稀罕进镇妖司，怀泽在心中暗暗唾弃，虽然没了记忆，但他听到镇妖司这个名字就心生不爽。

看着白玉清笑眯眯的大脸，又想起被魂印控制的不适，怀泽还是催动妖丹，指尖释放一丝妖力，顺着门缝进入宅院。

妖在释放妖力时可根据妖气判断妖丹品阶，白玉清细细感受空中妖气，二阶！？

甚至比她天生妖丹还要少一阶，可九尾妖狐不是天生九阶妖丹吗？上辈子她身死，九尾妖狐甚至达到十阶，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

到底在怀泽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沦落到如今地步，甚至记忆全失。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好事，敌人变弱，也更好对付。